第33章 人魔

世間諸多法相,妖以形惑人,人以心欺衆。

司馬靜受了三師兄的委托,前來烏都調查事情。

烏都是九星氏的守護範圍,一天有人前來求救。說烏都有了奇怪的東西,衆人的頭都被砍去了。跟前段時間在涼州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

其實這事情是不歸他管的,只是來人才剛一說完這件事,他就恰好路過。九星炔就努了努嘴,派他去跑腿。

司馬靜是真的不懂人心,他明明就多次确鑿的表示他對九星家主的位置沒有興趣,為什麽他還要這麽針對他呢?說寬了,就算他感興趣,也不會傷害到他的利益啊。

也許他需要一個導師,讓他醍醐灌醒,好明白他的深意。

一邊想着,他一邊已經走到了烏都。

因為九星炔沒有細說,其實他是不知道這裏詳細的情況的,于是他看到一個算是和善的人坐在大門口,前去禮貌詢問。“請問一下……”他嗅覺遲鈍,走近了才發現此人身上散發出一種惡臭味。

他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下一瞬間,他的頭顱便滾了下來。

“真是多有打擾。”他道歉,然後捧起那顆頭顱,按照原來的樣子放了回去。

他從大門走進去,發現街道如昔,人們全部都在,并沒有空空如也的景象。只是大家身上的時間好像都停滞了一樣,沒有動作、沒有聲音。

司馬靜走到一個懷抱小孩的婦女旁邊,他低頭細看,發現他們的脖子處都有一條細細的割痕,這裏全都是死人。只是因為犯人的動作太快,所有他們還維持着死前的姿勢。

街邊有着攤子,板凳上坐着有人,只是食物是腐敗的,人也是惡臭的。

真是神乎其技,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他驚嘆着,然後看到一個坐在階梯上的少年。他長得十分伶俐,睜大眼睛正看着這個方向。

司馬靜覺得,這樣都是死人,他還真是分不清哪種才是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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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發現少年右邊的脖子上有一團紅,好像是胎記,又好像是人為故意畫上去的。司馬靜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也許是因為力道太輕,頭還沒有掉下去。

他加大力道,再戳了一下。

少年唇角一勾,嘲笑他。“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麽?”

司馬靜并沒有被吓到,只是看着他。“原來這個,是活的。”

他挑了挑眉毛,“見你如此評判,我深感安慰。”

司馬靜拿出平常的一套說辭,“在下是九星氏的司馬靜,前來探究這裏的怪事,不知道公子可知一二。”

他說:“不知。”

他再次拿出正派人士的精神,“若公子只是路過,我勸你還是盡早離開,這裏有怪物,專砍人頭。”

“嗯,我知道。”少年說:“我聽說這裏有人模仿我殺人,所以很開心地趕過來,只是來得晚了,并沒有見到人。”

司馬靜也坐下來,與他聊天。“小公子你也是怪物嗎?可是你的身上都是人的氣息啊。”他在他的旁邊嗅來嗅去。“對呀,你是人吧。”

“我不是怪物,我是殺人魔。”少年如此答道。

司馬靜還是平靜地看着他。“你是要被衙差捉走的。”

“衙差要是想來捉我,可是會死衙差的。”

九星氏的人大多古板不知變通,或者嚴肅不愛開玩笑,他還是第一次遇見說話這麽有意思的人。“你真的是殺人魔啊?”

“是啊。”

“你怎麽殺人啊?”

“我從前得到了一根銀線,非常鋒利,再配合我動作的速度,一瞬間就可以切下人的頭,人死了都反應不過來。要是我那天狀态好的話,說不定我切下了你的頭,你還可以多走兩步路或者說多幾句話才死掉呢,一點都不會疼的。”

他看着周圍的屍體。“很像這裏的人的死狀。”

少年搖了搖手指。“才不是,你還真是一個很無知的修真者。”少年指引他去觀察旁邊的屍體,“你仔細看嘛,這個傷口太大了,不是線切段的,是劍,是非常薄的劍。”

司馬靜拿開頭顱看了看,又放回去用眼睛去目測尺寸。

少年問:“你對武器有研究嗎?”

司馬靜回答:“沒有。”

“那你是看不出的了。”

他也很遺憾。

在司馬靜锲而不舍研究屍體的時候,一根銀線悄悄地伸到他的脖子上。少年的聲音就在後面,“我的速度很快的。”

司馬靜依舊不聲不吭。

少年笑着把上半身探過去看他。“啦啦啦!吓到了嗎?”

司馬靜雙眼似月牙狀,微微一笑,“吓到啦。”

少年繼續笑,“我要殺了你了。”

一把長劍立馬出鞘,鋒銳直逼少年的心髒。“我的動作也很快,可以一瞬間挖出別人的心髒,雖然我到目前為止只挖出過妖魔的心髒,可是凡人的身軀比妖魔的還要薄,我可以讓時間浪費得更少一點。”

少年讪笑,“你不是殺人魔的對吧?你知道殺人和殺妖是不一樣的嗎?”

司馬靜眨眼睛,“在我看來,殺人和殺妖是一樣的啊。”

“怎麽一樣?人可是你的同類啊。”

司馬靜長劍上前一些,“公子,是一樣的。”

少年放棄了。“好吧,你放手,我放手。”

“不放也行。”

“哈?”

“我不會死,你死。”

少年馬上松開銀線,司馬靜也就跟着收劍了。

“走吧。”司馬靜去提他的衣領。

少年掙紮,“你這是作甚?作甚?放手!”

“我現在懷疑你就是烏都屠城的兇手,我要捉你回去交差。”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證明給你看!”

于是司馬靜放開他。

少年證明自己的方式就是用銀線把一具屍體攔腰砍斷。“你看,和脖子上的傷口的大小不一樣。”

“确實不一樣,你切的傷口大很多。”他驚呼,“你剛才還在誇大,說你的技術比較好,可是你看,你切得那麽不平,傷口還那麽大,跟砍脖子的人的技術比起來差遠了。”

少年反駁,“你懂什麽啊,現在屍體都僵了,我能發揮正常嗎?辦不到啊!”

司馬靜瞄了他一眼。

少年扁嘴。

“你挺有意思的。”他說,“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開朗地回答,“我叫一葉。”

“一花一葉一世界的一葉?”

少年一葉聽到這樣的提問不禁仔細打量他,發現面前的這個人似乎有點眼熟。“不是,是一片葉子的一葉,你……我們好像之前見過啊,對對對,你是靈澈公子!”他再看他幾眼,“不對呀,有點像,但是不是。你是靈澈的兄弟?”

“你認識靈澈?”他有點高興。

“一面之緣。”

“那我邀請你去我住的地方把。”

一葉少年覺得自己跟不上這個人的思路。“哈?”

“你可以跟我詳細地講講靈澈的事。”他硬捉住他的衣領,把他給拖走。

一葉想要掙開他的手,發現自己的力氣居然不能與之抗衡。“我要告訴你,我不是屠城的兇手。”

“嗯,我相信你。”

“那你還不放手!”

“可是我不是因為你是兇手才想帶你回去,而是我想聽聽靈澈在外面做了什麽而已。”

“我們沒有什麽交流的!沒有!就是見了一面,頂多就是打了一個招呼!沒別的了!我現在告訴你了,全說完了,快點放手!不要拖着我,我的鞋子都快磨破了!”

“靈澈很少對一個人有一面之緣就報上名字的,他一定很欣賞你,來吧,我們回我的院子裏,慢慢促膝長談。”

一葉放棄,任由他一路拖上九星氏。

九星炔一看到他很驚訝,“那麽快就搞清楚烏都的事了。”

“不。”司馬靜坦坦蕩蕩,“我一點也不知道那裏怎麽了。”

九星炔愣了一下,因為他那過于坦率的态度,然後他積蓄的火氣正準備爆發出來。“你!”

司馬靜慢悠悠地拖着一葉從他的面前經過。“那我回去了,三師兄。”

“你給我站住!”一句話完整說完,可是人已經不見了。

“辭月,你回來了。”九星瑛正在院子裏給花花草草澆水。

“大師兄。”他相當開朗。

九星瑛也十分意外,“你今天的心情不錯啊”

“嗯。”

“我聽炔兒說你去烏都調查屠城案了,一定很有收獲吧。”

司馬靜一點也不心虛,“一點情報也沒有得到。”

九星瑛安慰他,“本來就不是你負責的事情,晚一點我派別的弟子過去,你就不用再去了。”

“好啊。”

九星瑛只是覺得,他今天确實好心情。

至于一臉愁容被拖走的一葉,衆人都好似沒有看見他一樣,也沒有詢問半句。

後來想來,一葉就是從這一個地方發現這個地方有着濃濃的不協調感,好像一只飛蛾混進了蝴蝶群中,大家一起翩翩飛舞,可是有一只是與衆不同的,而且那麽顯眼,卻沒有人對此有疑問,任由他們在一起。

一葉抱胸被他拖着,自然就是面對着九星瑛了。他看着他一臉歲月靜好的安穩模樣,莫名覺得這副神情有些熟悉。

司馬靜拖着他回到自己的院子裏,然後他一腳踢開房間,把他扔了進去。“你要喝茶嗎?要吃什麽?”

他搞不懂的是這個人,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莫名其妙的人,不通人情,不曉世事。有點像……剛學會走路要探索這個世界的孩子?一葉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吓了一跳。

司馬靜看着他,微微一笑。

一葉也看着他。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讓人覺得可怕。”一葉審視他。

他也給予同樣的目光看他。“沒有。不過你的眼神倒是非常的好。”

“哦?”

“看起來很想肢解了我的樣子,呵呵。”

一葉對他的發言置之不理。“你不是想聽靈澈道長的事嗎?我來跟你說說吧。”

司馬靜正襟危坐。

一葉依他獨特的說故事技巧,把一件一面之緣的故事說得跌宕起伏。說完以後,司馬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故事,我說完了。”

“你就是那一個哥哥死了的士兵,你跟着将軍和別的士兵進去,找到出路的時候殺了他們。”

一葉愣了一下,随即陰森森地笑了。“道長你的想象力倒是豐富。”

“死去的人要是怨氣過深,特別是怨氣大到無法投胎的,會留一絲氣息在要報複的人的身上,然後循着那絲氣息報複人的。你很好運,你雖然殺戮很多,可是身上居然有什麽在保護你,那些怨氣都靠近不了你。”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過這種事。“有什麽在保護我?是什麽?”

“誰知道呢?死去的愛你的人?你偶爾得到的神器?或者你曾經接觸到什麽聖品,都有可能成為保護你到現在的根據。”

一葉摸着下巴思考,“碰到的聖物不多,殺死的聖人可能倒是有那麽一個兩個。”

司馬靜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好了,你讓我說的我都說了,現在該放我走了吧。”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嗯?”

司馬靜把自己和九星炔的事情大概地說了一下。“你說,他到底是為什麽讨厭我呢?”明明他對他也還算是恭敬,從未以下犯上過。

“啧啧啧。”一葉感嘆。“你的這個三師兄也算得上是好人,也算得上壞人。說他好呢,是因為他為了尊敬的大師兄所以才會那麽對你,這件事于他而言并無多大利益可圖,除非他和那個大師兄有交易,他要是上位了以後會給他足夠的利益。壞的呢,就是他為了自己喜歡的,而去針對一個無辜的人。”

“所以呢?”

一葉建議。“要不我幫你殺了他,一了百了。你沒有煩惱,我也可以走了。”

他撐着頭。“這倒是不需要。”

“那我走了。”他挑眉。

司馬靜看他,“我正是需要一個觀摩衆生百态的老師,我看你倒是很合适。”

他一點也沒有同感。

“你當我的老師,作為報酬,我會實現你的一個願望。”

一葉哈哈大笑,“你能給我什麽?”

司馬靜不笑,“你需要什麽?權勢?能力?愛人?無限的生命?我都可以給你。”

一葉笑得更加誇張了。“你當你是神仙嗎?如果我都要,你是不是都可以給我?”

“我不是神仙。”他回答,“可是如果你想要的只是這些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一葉說:“我喜歡要人失去後會心如刀割的東西。渴望權勢的人我要他的權勢;一生傾盡為愛人的人我要他的愛人;為他的能力自豪的人我要他的能力;追求永生的人我要他的生命。如果這些對你而言只是唾手可得的東西,那我不要。”

“真是煩惱,最珍貴的東西怎麽可以随便給人知道呢?”司馬靜說,“你要是猜對了我倒不是不可以給你,可是就讓我直接告訴你的話,這不符合我們的規矩。”

一葉抓住了他的話,“你們的規矩?”

司馬靜看誘惑不成,就要強迫了。“不答應的話,就殺了你。”

一葉哭笑不得,可是他确實不是他的對手。“好吧,反正最近我也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答應了怎樣的一番交易,同樣的,他也不知道自己遇見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但是在他們相遇以後,故事就漸漸走上了軌道。

作者有話要說:

7月20號之前都是忙忙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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