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入世(二)
幾個修道者倒在地板上,野狼群一只跟着一只出現,它們伸出流着口水的舌頭,在黑夜裏,綠色的眼睛發出幽幽的光芒。
“不要!”他們抱住了頭。
“嗷嗚!”
野狼群發出了痛叫聲,他們顫抖着睜開眼睛,一只巨大的九尾狐正站在他們的面前,野狼群看見了它,不由得一步一步退後。站在狐貍身邊的人轉過頭看他們,“喊什麽不要啊,有危險的時候就盡量跑快點好吧。”
幾個小道,有一個人認出來他,“靈澈君!是靈澈君!”
“靈澈君?”大家一片茫然,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随即狂喜。
九尾狐貍很久沒有出來活動了,馬上興沖沖地上去與野狼群打個盡興。天亮了,野狼群倒了七七八八,靈澈在它們的中間,把一根黑色的羽毛撿了起來。
“靈澈君,可否把那根羽毛交給我們?”弟子拖着麻木的一條腿走過來。
靈澈在他的面前搖晃着羽毛。“你們要這東西來做什麽?”
“這是盟會要的東西,我們接受了任務,無論如何都要帶回去!”
靈澈撚着羽毛,想了一下,然後看着弟子緊張的面容。“吶,給你。”
“謝謝靈澈君!”
“謝什麽啊?”
“謝謝你把這個羽毛讓給我們!終于可以回去交差,離開這裏了。”
“笨蛋,應該先謝我救了你們的性命吧。”
“這自然也是感激涕零!”
Advertisement
靈澈嘆了一口氣。“走吧,送你們出去。”
靈澈送他們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就想離開了。弟子馬上叫住了他。“靈澈君在三年裏無聲無息,我們還以為伏羲院又要與世隔絕了。”
他稍微對自己的經歷潤色了一下,“我在閉關修煉。”
“其實盟會這三年一直在傳訊伏羲院和靈澈君,可是都沒有得到回應。過幾天,在龍光旗有一場會議,要是靈澈君願意的話,請去參加。”
他點頭,“我知道了。”
因為他不認識去龍光旗的路,他就沒有上路了,混在這群小輩的中間。聽着着三年的變化,連他都忍不住唏噓不已。
“執法會突然介入,而且執意要搜刮這些羽毛,道中的權力位置早已改變。”
靈澈對一些門派并不熟悉,但還是記下來了。“五淩軒的朱掌門如何?”他打探道。
弟子一顫,“是一個頗有手段的大人物,可是弟子勸靈澈君還是不要太過靠近他為好。”
靈澈撐着下巴,面無表情,大家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他們養好傷就出發了。靈澈混在他們的中間,看一個人遞了請帖,馬上就進去了。靈澈想起來一個問題,“你們是哪個門派的?”
弟子沒有想到大家在一起那麽多天了,他現在才問這個問題。“回靈澈君,弟子們是百谷坊的。”
“哦,百谷坊。”他想起一個人,“你知道別溪嗎?”
“當然知道,別溪師兄近兩年進步神速,深受重視,他很推崇靈澈君。”
龍光旗這裏開的是小會議,來的都不是什麽大人物。看得出龍光旗在這三年也頗得執法會的支持,派來的代表氣焰三丈,呵斥着在場的小輩,還把所有的羽毛都收走了。
他們的代表拿着盒子,讓他們都把羽毛放進去。輪到百谷坊的時候,是靈澈拿着羽毛上去的。
靈澈看着躺在一起的好幾根羽毛,心裏莫名一顫。
“喂喂喂,看什麽看,快點放下來!”
靈澈拿着那根羽毛掃了掃臉蛋。“你龍光旗就沒有一個可以做主的人來嗎?”
“大膽狂徒!我門長老就在這裏!”
“長老。”他拉長了尾音,“龍光旗的長老絕對是我見過的最無所事事的長老。”
“狂徒!報上名字來!”
靈澈把羽毛扔進去,“最起碼叫薛應來見我,就說靈澈過來了。”
代表首先是憤怒,這個家夥是什麽,居然敢叫板他們門中的第一長老,然後他愣了一下。靈澈這個名字也太過耳熟了。“哪個靈哪個澈?”
靈澈懶得跟他說話,“伏羲院的靈澈君有請。”
他拿着盒子的手差點就不穩了。
“救命啊!夭壽咯!伏羲院的人又出現了!”站在代表後面的弟子魔障了,立馬跑開了。
聽到他的話的在場弟子立馬騷動起來,就算是嚴重帶傷的人都要掙紮着起來看那個所謂的靈澈君。
靈澈走到主位面前,拍了拍椅子然後坐好。“要簽名?”
立馬有三三兩兩的人認出他來。“是靈澈君!真的是靈澈君!伏羲院的人出現了!”
靈澈:“要簽名在右邊排隊,要圍觀的坐好了,不要擋住後面的人的視線。”
當薛應收到消息,屁滾尿流趕過來的時候,發現整個大廳突然排起了長隊,他想走過去還被拉到後面去了。“不要插隊!”
一定是靈澈君來了!只要那個幺蛾子一出來,整個世間都散發着不對勁的氣息。“等薛應終于排到前面,走到靈澈的面前了。他想着今時不同往日,龍光旗的地位和伏羲院的地位早不是三年前那樣了,他挺胸擡頭,正準備訓他一頓。
“你快點啊,簽不簽啊!後面還有人排隊呢!”後面的弟子譴責他。
靈澈笑了一聲,簽了一張紙給他。他傻傻地接過來,然後馬上被後面的人推倒一邊去了。
“靈澈君靈澈君,請寫給李子遲。”
靈澈君依言照做。
等大家都解散回家的時候,薛應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趕過來了。
靈澈拿出一個盒子,薛應看了一眼,橫了弟子一眼。弟子縮了脖子,不敢回答。“這裏面一共有四根羽毛,為此死了十八個人,數之不盡,好吧,是我懶得數,總之很多道中人受傷了。這個活動是你們龍光旗的人發動的吧,這是怎麽一回事?”
薛應冷笑一聲,“就算靈澈君入世尚淺,應該也知道吧,以前你們還同處一個屋檐下過,這是五淩軒的朱掌門的命令。”
靈澈摸了摸盒子的邊緣。“道中從未一家獨大過,何況對方是五淩軒。”
“靈澈君足足三年未有傳聞,想必是不在世間吧。這三年翻天覆地,昨日的五淩軒大概只有三兩盟友吧,還有一個不會站在他旁邊的伏羲院掌門。今日之五淩軒,已經可以主持一個道中大會,并且發布各種各樣不論是合理還是不合理的任務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背後是執法會,這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冷笑,“不過大家包不包括伏羲院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廢話還真是多。”他問:“起碼這裏的人都是你集合起來的吧,死傷如此嚴重,你也該負起責任不是嗎?”
薛應擡起下巴。“有意見的話,我們找執法會主持公道去!”
靈澈沒有意見,靈澈拿着那個裝着四根羽毛的盒子,揮一揮衣袖,坐在狐貍的身上飛走了。薛應吓了一跳,可是人是追不上了,他趕緊往上報告這件事。上面的人處理不了又繼續往上報告,這樣一層又一層地往上遞消息,靈澈君回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并且大半個修真界的人都動了起來,可是還是沒有找到他的蹤跡。個別不怕死的上去伏羲院要人,結果連個人都沒有看見,就傷痕累累地滾了出來。
五淩軒中,東昌正拿着一束花遞給一個美麗的少女。“朱煙妹妹,幾天沒見,你越加漂亮了。”
朱煙輕笑兩聲,遞了一杯茶給他。“多謝東昌門主上次為我尋得我煉丹所需的藥材。”
他繼續道:“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願意,何況是去去尋藥呢。”
朱煙笑容不變,“我算了算,取了一個比市價高的數字,已經派人把銀子送去東昌門了。”
東昌搖頭,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你是不是總是認為我對你有不軌之心,所以處處防範我?”
她微笑着皺眉,“東昌門主多慮了,只是朱煙再沒有見識,也是知道那些東西價值不菲,怎能白拿呢?”
“不是價值不菲怎麽能表達我的真心實意。”
朱顏踏進涼亭好一會兒了,一直面無表情地看着東昌。
“哎喲,朱掌門你回來了。”他一副驚訝的樣子,好像現在才發現了他。
“煙兒,坐遠些。”
朱煙噗嗤一笑,僅僅挪開了一個位置,讓他坐下。
“你過來做什麽?”他睨了他一眼,然後接過朱煙給他的茶。
東昌舉起茶杯,硬是要和他碰杯。“我聽說你今天終于從極寒之地回來了,特地來看望你。”
“有心了。”他說得淡然,也不知道是真的覺得對方懷有好意還是在敷衍人。
東昌滿不在乎,“想你應該還不知道一些事情,我特地來通知你的。”
“有什麽事?”道中這一年就沒有過什麽特別的事情,“屠頭者嗎?”偶爾的波瀾也就來之于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殺人魔。
“另一種程度的駭人驚聞。”他意味深長道。
“哼。”
“前段時間,龍光旗的人擅作主張,集合了一些小道去收集羽毛。”
“哦。”他并不覺得驚訝。
“聽說收了四根吧,可是也導致了一定程度的死傷。”
“由他們去。”
“嗯,那些羽毛在開會的時候被人搶走的,現在全道都在找那個犯人。”重磅消息在後面。
朱顏修長的手指彈了一下青瓷小杯,“真是沒用,連個人都找不到。”
東昌:“你知道他們在捉誰嗎?”
“嗯哼?”他一點都不感興趣。
“伏羲院。”
他的眼睫毛微微一顫。“伏羲院的行走代表終于出來了?”
東昌接到:“沒有換人,還是靈澈君。”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後再放下茶杯。
朱煙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哥哥,剛剛杯裏沒有茶。”說完,她再倒了一杯茶給他。
東昌也哈哈大笑起來。
“他真是自尋死路,道中為了找回羽毛,必定不會對他手下留情的。”
東昌沒有想到這就是他聽到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句話。“嗯,靈澈君有本事,所有人連找都找不到他。”他從懷裏找出一沓紙,“人家還開了個簽名會呢。”
朱顏朝他伸出手,東昌樂了,把手給他。他馬上甩開他的手。“紙拿來。”
“我還要還回去的,小心點,不要弄壞了。”
這一沓紙就是那天靈澈給在現場的弟子簽的名,個別的還寫上了一些谏言。例如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或者天天修煉,好好鍛煉。不正經的還有,修煉好累,只想去睡。其中有一張被撕碎了,可是被人粘好了。“給龍光旗最閑的長老薛應,你是我看過最無能的長老。”
“這裏面有他的什麽訊息嗎?”他一張一張看完了。
東昌嘆氣,“沒有。”
朱顏拿紙的手頓了一下,“那為什麽要拿給我?”
“就是覺得挺好玩的,所以拿過來給你笑一笑。”他拍桌子,“你知道那些小輩有多珍貴這些紙嗎?我多不容易才借過來啊!”
“無聊。”他扔回給他。
“早知道就不拿給你了。”他嘟囔。
他問:“所以現在全無他的消息。”
“現在沒有,很快就會有了。”
“什麽意思?”
“龍光旗在本宅舉行大會,請帖已經送去伏羲院,伏羲院那邊今天有了回複,說一定會到。”
朱顏:“四根羽毛是很珍貴的財富,用盡一切辦法,一定要從他的手裏奪回來。”
“龍光旗已經布下天羅地網。”
“是就最好了。”
他問:“不去救他嗎?”
朱顏:“為什麽?”
“之前你們不是可親密了嗎?我後來才打聽到,在涼州、在烏蘇鎮、在供奉白兔的地方,到處都是你們的美談。”
他說:“是大家多想了。”
“反正消息我就是帶到了,那麽我要走了。”
朱煙起身。“我送你吧。”
他樂得笑了,“朱煙妹妹。”
朱煙:“東昌大叔,請。”
東昌:“其實我只是長得有些成熟,比起你大不了多少。”
她呵呵一笑。
兩人漸行漸遠。
朱顏待他們離開後,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紙。“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他看剛剛那一沓紙,大多數都寫上了給某某某給某某這樣的話,只有這一張紙,既沒有說給誰,也沒有關于什麽的谏言,只是簡單地寫了一句元稹的詩句。
大概是練手作吧,因為邊邊還畫了一枝歪歪扭扭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