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聚寶盆(一)
大會打算連續開三天。第一天,大家吵吵鬧鬧,有争執的事情都攤開來,解決了七七八八。第二天,他們把第一天的事情收尾了,剩餘的時間打了一下牌。兩天過去,靈澈君并沒有出現。
鑒于靈澈君并不是第一次爽約了,除了龍光旗外的衆道并不在意,該交流學術的繼續交流,該研讨賭術的繼續偷偷拿錢出來。
“買大。”
“四五六!大!”
“哇啊哇啊!”
“這盤是豹子啊。”
“真的是豹子!”賺了一大筆的人和旁邊一直出聲的人擊掌。“你太厲害了!”
“還好還好。”
一個人影投下,薛應咬牙切齒。“靈澈君,你何時到來的?為何來了還不上座?”
這一圈的人都吓了一跳,連忙往後退,他們的中間确實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靈澈回答:“我一直都在。”他說:“沒有遲到過啊。”
薛應強忍脾氣,笑着問他,“那你現在能去坐好了嗎?”
“哪個位置?”
“起來,我帶你過去。”
靈澈起身,只是他剛一站好就撞上了某個人的胸膛,他懷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擡起頭。
那個人微笑着朝他伸出手,一如既往。
靈澈拍開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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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澈君,好久不見啊,你怎麽對我還是這般冷淡。”東昌愁眉苦臉。
“你怎麽會在這裏?”東昌門離這裏可不是一般的遠。
東昌說:“我在不遠處探望好友,聽說這邊召開了大會就趕過來了。沒有想到可以見到靈澈君,三年未見,甚是想念。”
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靈澈與他擦肩而過。
“把羽毛給他們,不要拗脾氣。”他短促而又着急地提醒他。
靈澈頓了一下腳步,然後回頭。“我才不要聽你們的。” 他悄然嘆了一口氣。
朱顏第一時間接到了東昌傳來的信息,說靈澈君拒不執行判決,不願意交出羽毛,并且在會場胡言亂語,說那些羽毛不詳邪惡不要收集等等。龍光旗的人不耐煩,啓動陣法動用人員,可是還是給他跑了。
“我并不想知道這些事情。”他捏着信自言自語,“多管閑事的家夥。”
“道長。”
朱顏回過神,一個老人正在旁邊看着他。
“不好意思。”他把信收好。
“之前我說的那個聚寶盆就在家裏面,請進。”
之前東昌去龍光旗圍觀,而他是禦劍了足足三天去處理事情,等他往回走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這個老人一看到他的裝扮,還知道了他是修真者,立馬要拉他回家。
“我的家,已經讓這個聚寶盆給攪得支離破碎了。”
“請把詳情告訴我。”
“進來說吧。”老人說:“昨天我也在村口遇到了一個道長,我也請他過來了。可是他看着吊兒郎當的樣子,似乎沒有道長你看着可靠。”
修真者自律認真,他真的很好奇什麽樣的人才能得到老人這樣不信任的态度。
“就是這裏了,道長請。”
他一進到去,就看見一個穿着青色舊道袍的人背對着他,正在飯桌上扒飯。
“道長。”老人猶豫着上前拍他的肩膀。
那位道友緊忙吞下一口飯,回過頭,“老丈人。”
朱顏盯着他,他一回頭看到跟着老人進來的人也愣住了。
“老丈人,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吊兒郎當又不靠譜的道長嗎?”朱顏唇角一勾。
“咳。”老丈人頗為尴尬地瞥過眼睛。
朱顏說:“老丈人你不必擔憂了,靈澈君的赫赫威名,修真界誰人不知?”
老丈人不信,“要是真是那麽厲害的人,怎麽會連一碗面都買不起,在街頭被我撿回來?”
“我的荷包掉了。”靈澈欲哭無淚。
“五叔!你人呢!”外面傳來了女人的喊叫聲,老丈人不好意思地留下他們兩個人,暫時離開了。
靈澈瞄了他一眼,繼續回頭吃飯。
這樣的氣氛并不是沒有發生過,只是當時他會憤怒會不解會傷心,而現在的他,只是站在門口,抱着胸站在一邊。仿佛上一次見面還親密無間的兩人,不是現在的兩個人。
“你不吃嗎?”他問。
“我已經吃過了。”
他們的交流戛然而止。
朱顏見識過,靈澈雖然性格不太好,可是禮儀方面卻是無可挑剔的。他安靜地吃飯,待有人收走碗筷以後,他才準備說話。
“兩位道長,我們小姐已經準備好了,請過來吧。”
朱顏馬上朝他走過去,靈澈見狀,也只好先收下要說的話,跟了上去了。
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坐在大堂上,她盤起來的頭發邊別了一朵白色的花,是典型的未亡人的打扮。“兩位應該是五叔說得高人了。”她臉色蒼白,印門發黑,随時随地都會倒下去的樣子。
真的不用去探都知道她被妖魔纏身。
靈澈上前兩步,用朱顏的身軀擋住自己的視線。
“你做什麽?”他語氣冷冽。
“可怕。”
“什麽可怕?”
“足足有十多個七孔流血的冤魂纏在那個女人的身邊,個別還斷手斷腳,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還共用一個身體。他們全部扒在那個女人的身邊,很駭人。”
女人微微一顫,她頭上的白花也跟着抖動,一片花瓣落在地板上。“你……你看得見他們?”
“我也不想看見的,太惡心了。”他整個人都往朱顏的身上黏緊。
女人捂着臉痛哭,“我不要求自己得到救贖,可是求求你們救救他們吧。”
朱顏推開靈澈,“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靈澈被他推開,馬上去找新的依靠,往五叔的身後躲起來。
“哎喲喲,道長啊,老身快要被你撞倒了。”
朱顏也是第一次見天不怕地不怕的靈澈有那麽過激的反應。
“難看是其次,主要是他們的魂魄變質了,散發出一種很惡心的氣息。”
女人聞言哭得更大聲了。
這一切要從宋家老爺經商途中說起。他在回來的途中遇到了一個少年,據宋小姐回憶老爺的故事,他說,是一個相當明朗伶俐的少年。
他拿着一個金色的聚寶盆,坐在荒山上。
宋老爺差點就以為是哪裏的精靈妖怪,可是他表現得完全是一個正常的人。他說他的本職工作有人代替了,甚至工作外號也被搶了,所以不得不發展副業,比如說,賣點神器什麽的。
“神器?”
“是我的夥伴的發明哦。”少年輕笑着,他舌燦蓮花,連胡謅都那麽有趣。“這是一個聚寶盆,想要什麽都可以得到,但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他說:“你懂的吧,神就是那樣殘酷的存在,你要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所以神器也一樣。”
宋老爺不缺那點錢,他實在是太過喜歡少年一本正經在胡說八道的樣子,所以買下了那個所謂的聚寶盆。
盆子買回來了便被扔在一邊,宋老爺沒有把少年說的話當真。
如果宋老爺的孫子沒有貪玩把自己的琉璃球埋進那個聚寶盆的話。他把琉璃球埋進了盆裏,然後站起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倒下的時候連帶翻了盆,盆裏的琉璃球噼裏啪啦,掉出來三個。
“怎麽回事?明明裏面應該只有一個的啊。”
小孩大吵大鬧,大人們都不相信,覺得他就是放了很多的琉璃球進去。
“真的是聚寶盆嗎?”宋家的小少爺大笑,然後随手扔了一錠金元寶進去。
當天,宋家小少爺在花園裏扭傷了腳,聚寶盆裏出現了翻倍的金元寶。
人的貪心是無窮無盡的。
剛開始大家只是貪玩,不會是用摔跤、扭傷或者失一些不太重要的東西來驗證聚寶盆的神奇。
這個家的人無數次檢驗着,為了換取更大的利益,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試驗品。
後來的一天,這個家發生了大事。一件喜事一件悲事,喜的是這個家的入贅女婿窩囊多年終于做了一單成功的大生意,揚眉吐氣。悲的是,他好不容易懷孕的妻子,在臨盆之前發生了意外,孩子沒有了。
“啊啊。”宋小姐在血泊裏痛哭,她大概不會知道,這只是這個家無盡的噩夢開頭。
你想要金錢,就要付出鮮血。
你想要功成名就,就要付出抛棄良心。
得到一樣,付出一樣。到後面,願望就變質了。
比如說,想要尋花問柳的丈夫停止這種行為,一生一世只愛着自己。丈夫在和自己行房的當夜,臆病發作,死了。妻子不知道,丈夫死後變成冤魂纏着自己報仇,把她也拖下湖底,間接也害死了自己。死後他們的魂魄被打碎糅合,成了一個畸形的合成品。
失去了心愛的兒子和兒媳婦,慈祥而又軟弱的母親含淚許願。魂魄被強制塞進腐敗了的屍體,行屍走肉一樣的東西被道士給降服了。只是道行尚淺的道士不知道,他們的魂魄無□□回,只能日日夜夜徘徊在這個府邸。
冤魂衆多,鬼氣森森,宋老爺大限将至,近年也發生太多事,他便逝去了。
失去了父親和大哥的小兒子,沒有什麽真正的本事,叔叔陰謀詭計奪過了大部分的家産,他為了重新搶回來,于是往聚寶盆裏埋了大宅的泥土,意思是想奪回家産。
家産回來了,可是小少爺在一次出門路上撞上了殺人魔,人頭落地。
“那麽你許了什麽願望呢?埋了什麽進去呢?”其實靈澈已經猜到了。
女人擡起紅腫了的眼睛。“我把家裏所有人的頭發都拔了一搓放了進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做,她在希冀着什麽,只是身不由己。
靈澈指着他。“你将要付出代價。”
“我知道他們都會回來,可是怎麽會是以這樣的形式呢?”十幾冤魂,纏繞着她,要和她一起下地獄。這就是她要為自己的貪欲付出的代價。“我已經沒有關系了,但是,救救他們吧。難道他們要以這樣的方式永不超生嗎!”
冤魂們,有些失去了手腳,有些雙頭公用一個身體,有些渾身浴血,有些哀嚎着往女人的身上爬,他們一方面尋求着解放,一方面又在意圖拉人下水體會和他們一樣的疼痛。
暗黑無盡的噩夢,死一般的怨靈。幹旱的沙漠裏見不到一滴水,怎麽走都只是自己的影子。幹渴、恐懼、絕望,這一切的情緒籠罩着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