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坦白
米曜:“怎麽讓它停下來?!”
焦言再顧不得輕聲細語,吼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們這兩句間又有無數箭矢從四面八方射來,幾乎織成一張黑壓壓的箭網。焦言禦劍抵抗,米曜掏符念咒,兩人勉勉強強造出一個刀槍不入的保護罩,手忙腳亂地往原地倒退。
焦言:“坎位後七!”
米曜:“不對!”
焦言:“後六?……等等讓我看看圖!”
可哪裏還有時間讓他倒推圖紙,兩人慌亂間幾乎步步踏錯,全憑米曜符咒化作的保護罩才沒有立刻被射成篩子。
焦言冷汗唰地下來,他拼命回想來時的路,手一邊抖一邊掏出圖紙:“幫我頂一下!我要看圖!”
米曜:“速度!”
可他太緊張了,手腕抖了好幾次才打開圖紙。暗淡的光線下,圖紙上的标注成了一個個模糊的墨團,加上米曜拉扯他不斷躲閃移動,壓根就無法看清!
焦言心跳都快崩出嗓子眼,正強迫自己壓下頭,一股剛烈至極的力道突然襲來,将他與米曜一同掀翻——
焦言手腕一顫,圖紙飛出,巨大的黑影閃電般略過,一張口将紙團吞下。旋即那黑影猛地蹿出,好似在焦言身後打上一盞燈,使他周身亮了起來。
焦言顫顫巍巍地轉過頭,對上一只比他腦袋還要大的眼睛,那眼睛發出微微黃光,照映出下方密密層層的牙齒——
“啊啊啊啊!!”
是獨眼鯊!
焦言鬼哭狼嚎,腿卻軟得跑都跑不。眼見獨眼鯊張開巨口,千鈞一發之際米曜擲出青無,粘着符咒的青無直戳獨眼鯊眼睛。獨眼鯊靈活一避,轉而朝米曜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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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無脫手,米曜身邊沒有其他兵器,只能靠符咒暫時支撐。他被鯊魚攻擊得步步後退,腳底忽地踩上軟綿綿的東西,米曜腳踝一別,雙腿頃刻沒入流沙陷阱!
顧不上腳腕劇痛,米曜立即停止掙紮,因為此刻越是掙紮反而會陷落地更快。見米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墜,獨眼鯊尾鳍一擺,重新朝焦言沖去。
米曜忍不住喊:“過來拉我一把!”
焦言腿肚子抖得堪比篩糠:“我過不去啊!”
他雖是鲛人,卻依舊害怕鯊魚。見獨眼鯊眨眼就到眼前,恍惚間他心裏只剩一個念頭:“我要死了麽?”
就這麽被自己坑死?
不,不甘心。
如果把那一瞬拉長放大,會發現焦言心裏閃現出許多想法。後悔自己的莽撞、埋怨哥哥還不來救他們……奇異的是,他甚至還花了0.01秒回憶二次元人物生死之際的做法。仿佛為了給自己找到勇氣和支撐,這些想法重疊在一起,爆成一句醍醐灌頂的話:
“就這點程度,還不足以折斷我的靈魂啊!”
興許受到坂田銀時護體,焦言心一橫,側身使出了這輩子自己最好的劍法——劍尖如破竹直指獨眼鯊最脆弱的眼睛,伴随不遠處一聲模糊的咔噠聲,獨眼鯊驀地頓住,龐大的身軀緩緩地墜了下去。
焦言心髒狂跳:“我刺中了?”
下一刻,周圍置在暗處的夜明珠亮起,焦言對上了自己哥哥憤怒至極的臉——若不是他強行攔截八方陣,并及時趕到一掌拍暈獨眼鯊,只怕焦言已經屍骨無存了!
那邊楚澤的情況似乎更糟糕,他臉色煞白地把僅剩頭部露在外面的米曜拉出流沙,與米曜一起跌坐在地面,竟失去了站起來的力氣。
楚澤方才在陣眼與焦棠密謀,等發現八方陣啓動到趕到米曜身邊,還不到半分鐘。
不到半分鐘……他就差一點死在自己眼前!
楚澤一把捏住米曜的下巴,聲音嘶啞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米曜傻愣愣地看向他:“我腳崴了。”
聽了這話,楚澤立刻伸手卷開他的褲腿,果然瞧見右腳腳踝處一片紅腫。他壓下心中滔天的怒氣與恐懼,站起身對米曜再一次伸出手:
“我背你。”
米曜見到楚澤整個人又開始犯抽:“什麽?”
這時,焦棠提着焦言的領子走過來,臉上烏雲密布:“楚大人,哪怕是我也只能令八方陣停下一分鐘。”
事不宜遲,楚澤直接轉身蹲下,強硬地把米曜的胳膊一拽,将他撂在背上。
“腿用力,否則我就要一直托着你。”
米曜趕緊用力夾緊楚澤的腰,不然楚澤要麽會換成抱他,要麽會一直用手托着他的臀部。
“哎,”米曜生無可戀地想,“這簍子捅大了。”
焦棠與楚澤一個提着弟弟,一個背着傷殘主播,迅速撤離八方陣。一路上焦言屁都不敢放一個,徹底化作縮脖子藏腦袋的鹌鹑。米曜則渾身如繃緊的弦——他剛才差點被埋窒息也沒有此刻這麽心慌!
說句實話,楚澤的背寬闊而溫暖,縱使他與焦棠在疾行,他依舊穩穩地托着米曜,一點也不颠簸。
但是這樣近的距離總會出問題。米曜攥着楚澤的肩膀,渾身都籠罩在他的氣息中。又一次,他被這種不可忽視的、濃烈的氣息弄得暈乎乎的,心一下一下蹦着,雖然沒有加速,跳動的幅度卻越來越大。
漸漸地,米曜甚至忘記腳踝的疼痛,糊裏糊塗地想:“啊,楚澤在背我。”
可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欠他的人情已經足夠多,再這樣就徹底還不清了。
米曜一邊思索,一邊感受到兩人緊貼的身體。楚澤背後的溫度源源不斷傳到自己心口,熱得似乎快把他融化,這讓米曜覺得很不對勁,狠狠咬一下舌尖才回過神來。
此刻楚澤與焦棠已出八方陣,正在往鲛人府走。一路上無人言語,楚澤牢牢地卡住米曜的大腿,讓他盡量舒服地趴在自己背上。忽然,一雙手環上自己的脖子,楚澤一僵,腳步瞬間亂了一拍,就感覺米曜湊近他耳邊,用一種無法形容的語氣道:“你還不肯告訴前世發生了什麽嗎?”
他的聲音不似平常歡快清亮,反而透着一股低啞與蠱惑。如果不是此刻還在琉璃海,楚澤只怕會忍不住把他掀開,再狠狠欺壓上去。可他聽見的是自己沉穩的心跳,還有周圍緩緩流動的水聲:“你想知道什麽?”
米曜:“所有。”
楚澤:“總有一天你會知道。”
但不是現在。
米曜好不容易示弱一次,沒料到換來的還是同樣一句話。一模一樣的拒絕,讓他十分挫敗。
米曜心道:“好吧,我問過你無數遍,你什麽都不肯說。你若不肯透露,那就只好由我開口了。”
等焦棠與楚澤回到府邸,米曜已經下定決心。焦棠直接把焉成一根鹹菜的焦言領走,估計這次禁閉的時間得延長不少。楚澤則把米曜背到一個房間,他躬下腰,把米曜輕輕放在床鋪上,對他道:“等我回來。”
米曜作為一個暫時只能金雞獨立的瘸腳主播,無奈點頭應許。
過了一會兒,楚澤提着一個小藥箱回到床邊。米曜一瞅到藥箱,某天晚上的記憶海潮似的湧進他的腦袋。且不說那個偷偷摸摸的吻,他當初怎麽那麽遲鈍,從楚澤開始為他包紮上藥還附帶吹氣就該看出不對勁的!
這下好,楚澤什麽都不知道,還想再為米曜處理崴到的腳踝。米曜卻不樂意,下意識往旁邊一閃。
楚澤出手按住米曜亂動的腳踝,面無表情道:“上藥。”
米曜讪笑:“不用啊,我可是鐵打的人,明天自動就好的。”
楚澤看了看米曜腫得似饅頭的腳腕,重複道:“需要上藥。”
米曜:“那我自己來。”
楚澤頓了頓,肯定道:“你夠不着。”
米曜沒辦法,只好眼睜睜見楚澤打開藥箱,取出一管藥膏。他扭開蓋子,擠出一小截在指間,接着俯下身,點在米曜傷患處。
仿佛觸電一般,米曜一個激靈,腳踝猛地往裏縮。可楚澤左手死死扣住他的腳踝,米曜動彈不得,只好作罷,便見楚澤用右手把藥膏抹開,輕緩地按揉起來。
楚澤動作越是輕柔,米曜越是渾身僵硬。不一會兒,腳踝處開始發熱,同時一股詭異的酥麻感朝四肢百骸蔓延開。
“你!”米曜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楚澤沒有停歇右手的動作。他微微側過頭,鴉黑的眸子盯住米曜。
“楚澤你……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你說什麽都不肯告訴我。”他邊埋怨,腳踝上那只溫柔的手還在不徐不疾地揉捏,米曜心髒一顫,脫口道,“你這樣讓我覺得很不适應。”
楚澤的手漸漸停下來,撫在米曜腳踝上沒動。
“沒有人可以接受一個憑空冒出來、問他什麽都不說的人對自己這麽好。你知道我也會不安麽?你幫了我這麽多次,我卻連原因都不完全清楚。”
他凝視楚澤的眼睛,放緩聲音道:“告訴我實情,坦誠一點,不好麽?”
楚澤沒有動,甚至連睫毛都沒有眨,只是莫名地盯着他,目光深沉似海。
米曜急了,他想起此番談話的重點,他要委婉地拒絕楚澤的心意,不能把他當備胎似的,明明自己不喜歡男人卻拖着他,享受楚澤對他的好。
“如果……你執意不肯說,我只能單方面談談我的想法。”
米曜一點一點抽回自己的腳踝,直到楚澤右手變空,尴尬地僵在半空:“楚澤,人生總是要向前看的。如果你告訴我曾經發生的事,不論什麽恩怨情仇,咱們都能想辦法解決。可是我現在完全被蒙在鼓裏,你做得一切讓我覺得超過了正常朋友的界限。”
“我只是一個人類,肉體凡胎耗不過百年光陰,你卻是妖界最德高望重的黑龍,享有近萬年的壽命。人生很美好,何必把那麽多精力都浪費在我身上,你——”
楚澤開口打斷他:“……你想說什麽?”
米曜靜默片刻,低聲道:“那天,就是我昏倒的那天,你對我做的……我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