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原本米曜心情不好想早點回家,辦公室的同事卻拉着米曜,非要把他拽去聚餐。

小水道:“大人,您不去麽?”

另一個最近新簽的人類女主播道:“小米,走啦走啦,下班這麽早回去做什麽?一起high呀!”

連雪鹄主管也道:“米主播,今天我請客,咱們去吃自助,年輕人一起聚聚,交流交流感情。”

米曜實在無法推辭,就跟他們一起前往提前預定的自助餐廳。一路上那個人類女主播一直和米曜并排走,叽叽喳喳像個小鳥。

“小米小米,你來這裏多久了?”

米曜道:“不到半年,畢業就簽到這家公司。”

那女孩子咯咯笑道:“我上周剛辦完入職手續,以後就是你的新同事啦。你記得我叫什麽吧?”

米曜:“……額,你叫什麽?”

女孩“啪”一下拍在米曜肩膀上,嗔怪道:“嗨,居然不記得。看我看我,”她跑到米曜前面,一邊倒着走路一邊微微仰頭與米曜對視:“來來,我再說一遍。我叫張燦燦,今年21歲,本市人,即将上任成為一位美食主播。”

米曜:“那很好。”

張燦燦:“小米,禮尚往來啊,你是不是也該向我介紹一下你自己?”

米曜挪開目光,閃到一邊道:“我的簡歷在公司網頁上挂着,你可以去看。”

“好吧好吧,high一點啊小米,去吃自助是一件多麽開心的事,你怎麽悶悶不樂的?中午沒吃飯麽?”

米曜搖搖頭,心想:“确實沒怎麽吃。”見不到楚澤,楚澤還在生氣,所以沒有胃口。

張燦燦笑道:“沒事沒事,等會兒可要多吃點。人吶,往往就是這樣,沒吃飽飯沒睡好覺的時候,就容易沮喪。一會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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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張燦燦的确是妖氣漫漫娛樂有限公司剛簽下的新人。只不過不是由胡眉欽定的,而是按照正常求職流程,經過層層選拔,通過考核後才任職的直播。

張燦燦作為胡眉公司極少數的人類員工,自然有其特別之處。她畢業于本市a大表演系,長相甜美,是大學公認的校花,且性格活潑善于交際,對妖怪也抱有好感。另外,張燦燦聲音也很好聽,是那種甜甜的小女生的音色,稍微帶點港臺腔,說話就像撒嬌,不論青年中年老年男人,都無法抵禦這樣的音色。

當然,喜歡男人的男人除外。

可能由于他們部門就只有米曜和張燦燦兩位是人類主播,張燦燦表現得很親近米曜,總是沒話找話,問這個問那個。米曜雖然沒什麽心情,但出于禮貌也一一簡答。就這樣,大家一齊到達自助餐廳,就等着敞開肚皮猛吃了。

衆人占座後,排隊去領餐盤。張燦燦排在米曜前面,接過餐盤的時候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先把餐盤遞給米曜,再拿一份算自己的。

米曜總不能說他不要,只好低聲道:“多謝,不用這麽麻煩。”

“這有什麽麻煩,走,去吃東西。”

張燦燦馬尾一甩一甩的,很高興地去取食物。米曜轉身,身後另一位同事朝他擠眼睛,聲音很浮誇:“米主播,豔福不淺啊。”

米曜哽了哽,道:“你想多了……”

他實在沒什麽心思去自黑或調侃,整個人恹恹的,跟個霜打的茄子似的。小水也領到餐盤,有些擔心地問:“米大人,您沒事吧。”

米曜提起嘴角:“沒事,就是餓了。”

就是想楚澤了。

他強提精神,走到日式料理區,往盤子裏連夾十幾塊紫菜包着的壽司,正用夾子挪動壽司,張燦燦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指指盤子道:“你怎麽盡拿這種最便宜的?裏面就包着米飯和青瓜。吃自助肯定得緊着貴的挑。”

她用夾子夾起一塊橙色的壽司,放到米曜盤子裏:“這個叫軍艦壽司,裏面裝着鲑魚子,嘗嘗。”

沒想到米曜道:“多謝,但是不必了。”說完就用公共夾把那塊軍艦壽司放回去,自己繼續擺弄盤子裏的青瓜壽司,令它們躺倒在盤子裏,露出最外層包得紫菜。

張燦燦尴尬地看着他的動作,直到米曜擺完,才道:“你在擺盤?這是什麽?”

米曜取來一塊點上兩坨芥末的三文魚壽司,将它擺放在最前方——這樣,所有紫黑色的青瓜壽司和三文魚壽司連在一起,成為蜿蜒的一條。

米曜終于露出一個微笑:“是龍。”

他指了指兩坨芥末:“這是龍眼睛。其他的是龍身。”

張燦燦不太能懂米主播的惡趣味,道:“嗯……是挺像的。不過,你真吃這些?不吃點別的?”

米曜笑道:“嗯,只吃它。”

張燦燦讪讪道:“好吧。不過米主播,你平時都吃些什麽?”

米曜站在她身邊,用筷子夾起“龍尾巴”,放進嘴裏嚼了嚼,才一臉滿足道:“什麽都吃。”

張燦燦瞅着米曜的神情,居然被米曜帶起食欲——看這個男人吃飯真是一種享受。不僅僅是因為米曜長得帥,動作優雅,主要是連這種平淡無味的壽司,都能吃得這麽開心,這種人感染力很強,會讓周圍的人覺得生活更加美好。

她吞了吞唾沫,試探道:“看來米主播女朋友手藝很好,會做很多種菜呢。”

米曜點點頭,大言不慚地誇道:“是呀,比我好太多。”

張燦燦一聽這話,瞬間就笑不出來——不是吧,真有女朋友……

她立刻轉身道:“那什麽,我去吃點別的。”背對米曜走幾步,嘴角便垮了下來。

米曜當然對這些一無所知,此刻他滿心都在享受“吃楚澤”的快感。這種吃東西的方法很神奇,米曜覺得自己胃口好了,心情也變好,一口氣能吃下十幾條“龍”。

于是出現下面詭異的一幕——部門其他人都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盤回到座位,裏面盛着各色各樣的美食,花花綠綠一片。只有米曜是個奇葩,他只吃壽司,還是那種一塊錢兩個的最不值錢的壽司。

雪鹄主管瞥到米曜的餐盤,有點蛋疼:“米主播不吃點別的?”我請客,你連本兒都吃不回來,真是浪費錢啊……

頂着一圈詫異的目光,米曜怡然自得,笑着解釋:“吃完這一條就去盛點別的。”

小水:“大人不會撐到?”

米曜将“龍頭”送入口中,仔細咀嚼後咽下,滿臉迷之笑意:“放心,我有鐵打的胃,而且胃口好得不得了。”

……

約晚上八點左右,衆人結束聚餐,各回各家。自從米曜直白地表示自己有“女朋友”,張燦燦就不再纏着他問話,把主要精力放在大吃特吃上。米曜落得清靜,在九點左右回到家中。

此時米越在上網,米曜回到自己的房間,終于能靜下來思考某些事。

他不是很想找胡眉咨詢感情問題,因為胡眉雖然胡謅起來頭頭是道,但聽起來不太靠譜,像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戀愛經驗胡扯一氣。米曜想了想,還是打開知乎,進入搜索欄。

“剛拒絕一個男生的表白,可是後來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他了,我該怎麽辦?”

點擊“搜索”,米曜驚訝:類似的問題不少,看來很多人都遇到過這種情況……

随意打開一個鏈接,有答主說:“我想題主應該搞清楚,你是喜歡他,還是不喜歡他不喜歡你的這種感覺。”

好繞……不過還算一個好問題,值得審視一番。米曜心道:“這個可以用反推的方法來驗證。假如楚澤立刻回來,再次向我表白,或者哪怕叫我現在去和他表白,只要他同意,我就會很開心。我喜歡他,妥妥的。”

順次下一個回答是:“你不覺得很像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麽?人質愛上綁匪,你已經拒絕別人卻又喜歡上他。這可能只是一種錯覺,是你的不甘心對自己投射産生的心理暗示。”

米曜:“……”

換,什麽鬼。

米曜翻來翻去,最終找到自己滿意的答案:“上啊答主,一步步接近,主動點,不要猶豫。當面見他,告訴他!不要蹉跎光陰,不要錯過對的人!”

米曜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說的太對了,等楚澤回來,我就告訴他。”

他又想到安倍奈子的預言——你會找到最愛的人。雖然中途會遇到劫難,但只要挺過去,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這句預言為米曜打上一針鎮定劑,他不斷給自己打氣,內心逐漸被灌入某種神秘的力量,使他充滿了莫名的勇氣——如果預言是真的,如果一切都是上天注定……那不論發生什麽,他們最終都會在一起。

他起身去取來楚澤送他的星盤,将臉頰貼在星盤上,癡癡地笑了起來。

這天晚上,米曜抱着星盤睡覺,他在睡夢中很不老實,翻來翻去最後躺成一個大字,星盤恰好壓在他的心口。

雖然米曜已經盡可能積極樂觀,但楚澤對他猶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态度還是讓他難過。白天這種潛意識被工作生活磨去一些,又被米曜的自我安慰掩住一些。但是到了寂靜的夜晚,隐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與內疚如蟄伏在黑暗中的怪獸,一點點露出形跡。

米曜沒有做往常那種模糊不清的夢,可以說自從他在鲛人府拒絕楚澤,那些熟悉的奇怪的夢就随着楚澤的身影一起消失。

這一次,他難得地做了噩夢。夢中,原本兩人在海邊度假,米曜正在做日光浴,因為太舒服不知不覺便睡着了。等他驀地醒來,夕陽已經沉下,天色轉黑,本該守在他身邊的楚澤也不見蹤影。

米曜慌了,他在沙灘上來來回回地尋找,到最後變成攏起手掌呼喊:“楚澤——!楚澤你在哪兒——?”

天色越來越黑,很快最後一絲亮光也被吞沒,黑夜中的大海終于露出真面目——狂風卷起巨浪,迎面撲來的海浪一波比一波洶湧。海岸線布滿粗粝的焦岩,逶迤到遠方如一條猙獰而醜陋的蜈蚣。而楚澤依舊不知所蹤,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米曜急得滿頭大汗,情急之下他赤着腳蹦上礁石,在不同礁石間隙搜索楚澤的身影。很快他的腳底就被磨破,一陣鑽心的疼直上心頭,可米曜沒有停下,他腳底流的血随着他的步伐在岩石山留下一條血線,海浪一打過來,鮮血便随之被沖走。

越來越猛烈的海風幾乎将他掀翻,米曜渾身濕透,狼狽至極,對着大海吼道:“楚澤!你在哪兒?!”

不要……不要抛下我。

他的聲音愈來愈嘶啞,到最後火辣辣地痛,已然不能發聲。這時,又一個巨浪打來,筋疲力盡的米曜被直接拍回沙灘。他勉強爬起,正搖搖晃晃支起身體,不遠處沉黑如墨的海浪中出現一個人影。

楚澤。

他一襲黑衣在烈風中翻飛,面容是說不出的冰冷和漠然。

米曜卻只顧着大喜過望,忙撐起一口氣向他跑去。随着他踉踉跄跄接近楚澤,米曜的眼睛豁然睜大,整個人差點背過氣——

楚澤雖然站立着,但他心口直直插着一把刀!

他的胸口沒有起伏,唯有鮮血如泉湧,染紅了雪亮的刀刃。血液順着衣擺滴落成一條線,旋即被吸收進濕漉漉的沙子。

楚澤面色木然,仿佛渾身的活氣都被抽光,呈現一種瀕死的麻木。可怕的是他居然還能走動,深一腳淺一腳朝魂飛魄散的米曜走去。

米曜心髒痛得痙攣,直接岔氣了。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只能眼睜睜見楚澤行至他面前,面無表情的站定。

高大的身形在米曜身上投下一片陰影,楚澤忽然擡手,“噗”一聲從胸口拔出那把刀!

他的動作太猛太快,鮮血直接飛濺而出,唰地甩在米曜臉上。

溫熱粘稠的液體如雨點般打在臉上,留下一片斑駁的血點。毛骨悚然的觸覺讓米曜徹底呆住。

下一刻,楚澤猛地擡起米曜右手,用力掰開他的手指,将猶帶着血肉的刀子塞到他手上,末了還幫他合上手掌——

“還你——”楚澤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米曜終于崩潰地大吼,同時拼命掙紮起來。

——然後“砰”一聲悶響,他掉到了地上。

終于回歸真實,米曜睫毛顫了顫才勉強睜開眼睛。他心有餘悸地癱在地板上,動都不想動,渾身冷汗還在不停冒出,四肢發軟就好像筋脈被廢掉了。

心跳一下一下,砸得他胸腔發顫,好一會兒米曜緩過一口氣,擡手抹掉臉上的冷汗,結果摸到一臉水。

他深呼吸幾口氣,慢慢爬起來,去抽桌子上的紙巾。正在這時,床頭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米曜被吓了一跳,愣住片刻才伸手去接。

一開口他的嗓子就冒煙似的沙啞:“喂——”

那廂胡眉難得嚴肅的嗓音傳來:“我和你說件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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