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劉新蘭在電話那頭略顯焦躁:“兒子,你軍訓的那地方離你外公家也沒多遠吧?待會你也別回市裏了,直接來這鎮上的醫院吧。你外公腿斷了,現在在醫院裏。”
楚炀聽到這個消息,猛的一驚:“什麽?外公腿斷了?怎麽回事啊?”
“為了追一只雞。”
“……不是吧??”楚炀乍一聽,下巴差點掉下來:“外公都多大年紀了?!怎麽還……那女的誰啊!外公該不會是被人打成這樣的吧!”
劉新蘭當即吼了過來:“你想哪去了!他是為了抓一只雞給你吃才摔倒的!”
“……”
楚炀的外公摔斷了腿,就在今天中午。他養了一只雞,每天用上好的飼料供着。前幾天聽劉新蘭說楚炀拿了個什麽英語第一,他樂得合不攏嘴,雖然也不懂英語是什麽。他只知道這孩子拿了第一名了,要表揚、要獎勵,于是就想把那只雞宰了拿去給楚炀吃。
奈何那只雞許是補品吃多了,撒丫子跑起來比人跑得還快,楚炀的外公今個中午追着它跑了好幾圈,忽然猛打了個噴嚏,就摔了一跤,腿給摔斷了。
聽了這個消息後,楚炀的心情相當複雜。在感動之中,卻又夾雜着更多的焦急擔心,搞得他不能專心致志的感動。
是時,13班的大巴車來了,楚炀和班主任說明了這件事情。在大巴車到達山腳下後,楚炀就讓司機停車,自己拿了行李先下了車去。
下了車後,他提着行李,灰頭土臉連走帶跑的往鎮子裏的醫院趕去。試想一下自己現在這形象,就跟農民工趕回老家過節似的。
這地方窮鄉僻壤的沒有公車,一路上連摩的都少見。趕到醫院後,楚炀累出了一大身汗。
這鎮上的醫院是老舊的石結構建築,設施裝備也差,病房號都是白板黑字挂着的。一到此地,仿佛回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這農民工的形象,多少更生動了一些。
來到了病房裏,楚炀見到他外公綁着個石膏躺在病床上,外婆坐在旁邊剝雞蛋。他母親在跟外公說話,他父親不在病房裏,估計是在陽臺外頭抽煙。
楚炀第一時間就是把行李放下,湊上前去看他外公怎麽樣了。劉新蘭把紙遞過去給他,叫他把汗擦一擦。
他外公一時沒敢認,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瞧他:“哎喲,我這外孫啊,你怎麽曬這麽黑了?”
楚炀一邊擦着汗一邊回答道:“這不剛軍訓回來麽,肯定是黑了。”
他外公笑着說:“黑了好啊,黑了更像個男人了,以前就跟個小娘們似的,我一給人看我外孫照片,人人都問我這是不是外孫女!”
“外公,你給人看我五歲時的照片,五歲能分個什麽男女啊……” 楚炀無奈地說道,繼而,他才想起了正經事,忙關切地問:“外公,你這腿怎麽樣了?現在還疼嗎?”
外公一邊跟他說沒事,一邊在那拍手抱怨着:“哎喲,我就是怨我沒抓到那只雞啊!氣死我了!回去後一定把它宰了!”
在一旁的外婆将剝好的雞蛋往外公手中重重一扔,随即便是沉着一張臉罵道:“你那把老骨頭能經得起幾次摔啊?啊?明天你摔死了,我這年紀找誰改嫁去啊?”
“瞧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咱們這個好外孫拿了個什麽第一名啊,我這不得趕緊宰只雞給他補補身子?他才能繼續好好讀書,考上大學呀!”
楚炀聽到外公說的這些話,一時恍惚,便出了神。外公的這幾句話,他聽了一輩子,熟得他能夠倒着背。
以前在讀書的時候,外公每隔三天兩頭就說要殺只雞給他吃,讓他以後能考上大學。後來大學沒考上,他外公在家難過了好久,說是自己養的那些雞不管用,不補身子,就改養了鵝。聽說了楚炀要出國,又把鵝殺了,托人送到楚炀家裏去,讓他吃得壯一點,到國外跟洋鬼子打架才打得過。
劉新蘭看楚炀愣住了,話也不說一句,便拍了拍他的臉:“你來看你外公,怎麽一句話都不說?在發什麽呆呢?”
楚炀霎時才回過神來,“哦”了一聲,趕緊幫着他外婆勸外公:“外公啊,你現在還是好好休息,把腿給養好吧,那只小雞崽子敢讓你這麽跑,回去我就替你宰了它!把它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他外公聽罷,哈哈大笑,連着外婆也一起笑了起來。
楚炀在跟着笑的同時,心中卻添了幾分苦澀。他的親人親戚,每個人都待他這麽好,盼着他有一天能夠出息。可以前的自己卻那樣不懂事,放任自己潰爛。
幾年前,楚炀的大舅舅車禍去世,外公外婆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承受過一次重擊。那時的他們卻不知道,在不久的将來,他的這個好外孫,也會喪命于異地他鄉。
楚炀發呆的時候在想,如果重生了是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那麽在原來的那個平行世界裏,他的親人們再次承受這樣的重擊,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一想到這裏,又不由搖頭罵了句:展炎那個混蛋!
彼時,坐在車上的展炎打了個噴嚏,像是感覺到了誰想到了他,腦子裏一閃而過的便是楚炀的臉。
終于有機會能坐在他身旁的蕭盛瑄,這會兒見他一臉異樣,便好奇問道:“你怎麽了?感冒了?”
“沒,風吹得有點着涼了吧。”
“你啥時候這麽嬌貴了。”蕭盛瑄嘴上這麽說着,手卻早已去将窗戶關上,“對了,放假你會回老家吧。”
“會回去幾天的。”
蕭盛瑄就勢說道:“哦,過幾天叔傑說要搞個初中同學的聚會,問你……算了,你肯定不會去。白問。”
大巴車統一将學生們送到了學校,學生們在學校那裏下了車後,有打車回去的、有家長來接送的、有自己坐公車的,不出五分鐘,人就走了大半。
展炎站在校門口多滞留了一會兒,看着13班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從車上下來,卻怎麽都沒見着楚炀的身影。
站在校門口等父親來接的雲曉蓉看見了展炎一個人站在這裏,也就鼓起勇氣走過了過來。
“展炎同學,你在等人嗎?”雲曉蓉睜着大眼睛面含嬌羞地看着他。
展炎不知道眼前這個女生是誰,就是看着有點眼熟,仔細想想,似乎是13班的女生。
他點頭“嗯”了一聲,随即就提到:“我本來想等楚炀,但現在看來,他好像回去了。”
雲曉蓉見男神和自己說話了,一時激動:“哦,楚炀啊,他早走啦!回家啦!”
“回家了?”展炎聽罷,蹙起了眉頭。
他這麽一聲不響的就回家了?
雲曉蓉點了點頭:“是呀,剛剛這車子經過他家他就下車了,早就回去啦,你別等啦!”她認為楚炀下車的那個鎮子就是他老家,遂以為楚炀就是回了家去,便也如是和展炎說了。
“這樣啊……謝謝你了。”展炎眼簾一垂,眼神瞬間黯然不少。
雲曉蓉激動得血液上湧,雙手揪着校服袖口連搖腦袋:“不、不用謝!”
得知了楚炀回家去了的消息,展炎自然不會想繼續在校門口待,也就回了住處去。
展炎回到住所痛快的洗了一次澡,出來後又一次撥打了那個號碼。機械的女聲提示音告訴他,對方手機依舊無人接聽。
沒一會兒,手機鈴聲響了,展炎即刻拿起手機來看,卻是母親打來的電話。
他平了口氣,接起了電話:“喂,媽?”
“票給你定好了,8月3號那天回來。”
“我知道了。”
簡短的幾句話,就結束了倆人之間的對話。與家中人打電話溝通向來如此,廢話少說,言簡意赅。但若真的回了家中,母親又總能逮着他絮叨個不停。
挂了電話後,他望着通訊記錄那兒自己打出去的號碼,括號裏寫着數字8。
他竟然不知不覺間給楚炀打了八個電話,對方還都沒接。展炎不禁陷入了沉思。
這個人,軍訓完後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不見人影了,說回家就回家,打了這麽多個電話也打不通。
展炎心裏想:難道在他心中,和我真的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麽?怎麽可能,好歹還“各取所需”過一次。
但是高中生想法有時就是幼稚又怪異,若是自己覺得跟什麽人不對勁了,就會可勁兒的躲着那個人,心中的想法永遠藏着掖着,永遠不會有說明的那一天。這一點,展炎也清楚得很。
怪可惜的是,展炎的心思比同齡人還深的好幾層,還真沒現在的高中生這麽容易陷入情惑之中。
要的明确,目标明确。這才是他。
展炎倒在床上,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刷動。一想起今天中午楚炀說的話,他就不爽。這人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開竅不了,看來還得用點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