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羊多有意思？

這群孩子其實隐隐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雛美為首，成員有十幾個，都是女孩子和年紀小的孩子，另一派以白濑為首，成員都是能夠出去活動，開始工作的孩子。前者依靠接手工活賺錢，負責後勤的工作，後者的工作內容更加靈活多樣，來的錢更多。

——也更加來路不明。

中也原本想買糖果的錢被柚木哄了一下，就換成了買肉給羊的孩子加餐。雛美等一衆孩子吃得津津有味，頭都不擡，想吃得快又珍惜地多嚼幾口才肯咽下每一口飯菜。

小孩子們瞬間接納了這兩個新人的到來。

但白濑他們顯然對雛美他們缺鹽少糖的肉興致缺缺。柚木又轉向跟着白濑身後的三個孩子，那個叫做省吾的吃得還挺開心的，剩下的兩個人碰都沒碰，随便吃了點，就扔下了。剩菜全被省吾悄悄藏起來吃掉。

白濑顯然也不太想吃，不過他面子功夫做得好，加上吃肉的機會也沒有那兩個人多，還是摁耐住自己吃掉了所有的菜，飯全都剩了下來。

光是觀察他們吃飯，就大概能看出來同一個自衛團裏面已經隐隐分出兩個階層。

一個階層又分出了兩個等級。

柚木想了想，吃完飯時候端着飯碗往雛美的位置靠。好脾氣的大姐姐顯然是對新來的孩子也很照顧，她溫柔地笑了笑，還親切地攬了攬柚木的肩膀。“吃得好習慣嗎？”

“好吃。”

“那就太好了。”雛美笑着說，“我還擔心你們吃不慣。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調味料，我都不太敢放很多。”

柚木真情實感地誇獎道：“雛美姐姐的廚藝很好。”

因為吃的孩子多，中也并沒有買很好的食材，能做出這個味道，對于雛美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柚木對所有的食物報以真切的感謝和珍惜。

中也坐在一旁默默地吃飯，心思卻全部放在了柚木身上。九喇嘛靠在中也腳邊，不想跟着柚木靠近那群孩子堆，生怕被孩子摸一把毛，又不能把他們按在地上摩擦，只能暗自憋氣。

兩個就坐在一邊看柚木幾句話把雛美哄得開懷。

當柚木問道其他大一點的孩子呢，雛美一愣，慘淡地笑了笑。“男孩們都出去工作了，就不能經常回來了。”

“女孩子……女孩子們都離開了。”

在橫濱，沒有錢生活在混亂地帶的女孩子長到十四五歲就非常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消失在人群裏。所以女孩子到了差不多年齡的時候都會非常認真的考慮出路，離開橫濱，或者……其他出路。

無論是哪種選擇，都不會留在羊。

羊就像是一個臨時落腳點。不論是對其他孩子，還是對柚木來說。

不過對中也來講，可能就不一樣了。因為中也總是很心軟。

像是雛美其實已經快到了非常危險的年齡了。這幾個月她從不踏出羊的根據地一步，跑腿什麽都讓其他男孩子結伴去。

柚木像所有天真的孩子一樣，得到了答案并不會深究，仿佛也看不懂雛美臉上蒼白的笑容，依舊甜甜地微笑着，很快就順着雛美的話聊到了別的地方。

在羊生活的日子，時間就被整整齊齊地劃分開來，早上柚木在根據地裏幫忙幹活，中也出去工作，中午的時候中也就會回來在羊的根據地裏吃飯，再把他送去書店裏繼續學習，下午下班的時候一起接回來。

按照柚木的要求，中也并沒有特意展現他的重力異能，只是表現得身手很好，就算是面對大人也不會落于下風。

并沒有強得八風不倒，但中原中也的出現确實改變了羊的處境。起碼之前肆無忌憚、随意欺負孩子的惡劣大人們收斂了不少，中也給孩子們出頭了兩三次之後，出去打雜工的小羊們就再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傷痕。

柚木本身在新的團體裏面存在感不高，主要來自于中也明晃晃的疼愛以及那只大尾巴狐貍。

花錢大手大腳、毫無理財思想的中也，唯一的愛好就是給柚木買東西了。連帶羊裏面的其他孩子也會沾一點光。

中也只要賺到錢就會忍不住給柚木買東西，有時候是糖果，有時候是衣服，或者是營養藥片之類的。柚木滿臉黑線地發現這個藍眼睛的葛葛，有着一副兇巴巴的外表以及一顆好騙的心，放到他曾經過往生活的現代，就活脫脫是傳銷受害者。

他還不太敢帶柚木出去吃好吃的，之前九喇嘛的話給他帶來的陰影太大了。

柚木最後不得不耳提面命地禁止他買亂七八糟的東西，特別是什麽營養片之類的玩意。

赭色發的少年聽得一臉不耐煩，又舍不得柚木生氣，像只驕傲的貓咪昂着頭，就差在臉上寫着“老子沒錯”。被柚木逆毛噴了一頓又順毛撸爽了之後，最後只好老往根據地裏買食材，豐富孩子們的飯菜。

還不懂嫉妒這種情緒，又有大家長雛美小心引導的小孩子們，依舊和柚木玩得很好。但年齡大些已經出去工作的孩子，有時候那種惡毒的妒忌，就像是下水溝裏堆積的淤泥，讓柚木想忽略都不行。

除此以外就是九喇嘛了。作為羊裏面唯一一只寵物，九喇嘛被所有的小孩子垂涎。

孩子們以能夠成功摸一把九喇嘛為豪，把九喇嘛天天趕得上蹿下跳。兇又不能兇，咬又不能咬，柚木還喜歡笑眯眯地看着這個色厲內荏的狐貍被孩子們逼得走投無路的樣子。

柚木大概是這時候才發現，九喇嘛其實很親近人類。老是要生氣的樣子，真動怒卻一次都沒有。

這是個……傲嬌吧？

不是不喜歡被摸毛毛，是單純覺得被摸有點丢臉。當柚木單方面按住他在懷裏撸毛的時候，這只炸毛的狐貍就會忍不住變成一個軟塌塌的柿餅攤在他的膝蓋上。

柚木終于把九喇嘛從“道具”的位置提到了“寵物”的位置上了。

事情的所有發展好像都往着好的地方去，但是中也柚木知道沒有。

羊的根是爛的。

一天不把腐壞的地方忍痛割除，這棵樹就不會筆直生長。今天看到的欣欣向榮都只是一時的幻影。

現在中也的存在讓羊在外面的危險被降到了最低，但是內部依舊暗潮洶湧。特別是以雛美為首的女孩子裏面，有兩個已經到了十二歲的年齡，開始第二次生理發育了。

白濑身後的三個跟班現在只剩下了省吾，另外兩個柚木連名字都懶得記的家夥自己獨立了出去，偶爾還會回來，帶着驚人的惡臭。

柚木不知道他們碰了什麽，顯然并不是一般的東西。

他們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在孩子面前炫耀，引誘着孩子們跟着他們出去找活。

然而這些膽小鬼們，挑的都是中也不在的時間才敢回來。

他們還曾經嘗試過引誘柚木，大概是覺得這個漂亮的孩子很好騙，又或者是單純地想要報複中也。反正他們怎麽想，柚木一點都不想知道。

花費心思考慮死人的想法，完全就是白費力氣。

根據地的大家長雛美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做的是什麽工作，說是說快遞員的工作，但雛美清楚快遞員根本不會賺到那麽多的錢，所以雛美極力阻攔他們兩個帶走小羊們。

柚木抱着九喇嘛坐在一邊不說話，他們兩個一靠近柚木就會被九喇嘛威脅，怕九喇嘛真的咬他們，就不敢上前了。

在這個橫濱，被動物咬傷了，很大幾率就會死掉。

藥品是非常昂貴的東西。

然而最後，還是有兩個孩子跟着他們走了。這是對柚木露出最深嫉妒的兩個年齡比較大的孩子。

他們走之前回頭深深地看了柚木一眼，可憐、無助又膽小的柚木又把九喇嘛抱得緊緊的。

呼吸、呼吸不過來了。

九喇嘛作為毫無感情的工具狐，敢怒不敢言。

走了兩個孩子讓其他的孩子有些動搖，不過很快羊的內部又恢複了往日平靜的日子。

中原中也和中也柚木只要有機會就會黏在一起。有時候柚木逗逗中也，和中也聊天，有時候兩個人什麽話也不說，各做各的事情，也很和諧。

柚木因為年齡的原因，并不敢太大量投放葎草，擔心接收到了大量消息會把腦子弄壞。現在還小的他，無論是體力、腦力、查克拉都很有限，看九喇嘛一直只能維持幼狐的狀态就知道了。

一個小型封印術都使不出來。

這段時間他在羊的時候，除了幫忙幹一點雜活，就是在習慣葎草帶來的龐大信息。

葎草只作為一種無智慧的植物，會下意識地收集身邊所有的信息，從天上今天飄過了多少雲，到地上路過了幾只螞蟻，以及有沒有人站在它旁邊說悄悄話，所有的信息都會雜糅在一起。

柚木要做的事情就是梳理其中有用的信息出來。

經過了好幾天的努力，柚木終于搞清楚那兩個小孩到底在幹什麽。

橫濱這段時間出現了一種新的DU品，名字叫做LINE，也叫做萊茵。這種被販子們改頭換面稱作藥的東西，能夠大幅度提升人的精神和體能，使用者可以瞬間達到精神上的最高峰值，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依賴性極強。

對于橫濱貧窮的年輕人來說，這種一用就完全沒有未來的東西是世界的寶藏。

反正都是爛泥一樣的人生，能有一瞬間獲得人上人的快/感，将所有看不起他門的人踩在腳下，有什麽不好。

只有一個原因限制了萊茵的傳播——就是價格。

确定了萊茵無法量産，且價格居高不下之後，柚木就把這件事情丢開了。

那種“高檔貨”，兩個毛頭小孩子在未來幾年內肯定都碰不到，頂多就是做個低端下線。

在橫濱裏還在苦苦掙紮的柚木表示，他也搞不了毒枭。

頂多，就是在适當的時候找JUN警蜀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