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三界是沒有活物的,這裏的一景一物,每一座假山每一條流水,都和原先的如意樓沒有任何區別,或者說,這裏就是如意樓,是第三界裏的如意樓。
只是,這個如意樓沒有生命,別說花鳥魚蟲了,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死”的。
可現在,那些“死”的東西卻活過來了,瑩瑩綠光泛起,所有的樹木重新煥發出生機,層層疊疊的枝桠肆意生長,将雙頭蛇怪圍困其間。
“啊!我的臉!”
尖利的女聲響起,她的那張蛇臉上,被靈活竄出的藤蔓狠狠抽了一下,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女蛇暴怒,粗大的蛇尾橫掃而過,大片樹木轟然倒塌。
巨大的蛇身直立而起,幾乎與旁邊的樹木同等,暴虐的豎瞳直直的盯在罪魁禍首身上。
那冰冷陰鸷的視線足以讓任何人膽寒。
秦漠有些虛脫,起身的時候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輕咳一聲,拉着西門吹雪轉身就跑。
“啊!”身後傳來怒吼,“我要将你碎屍萬段!”
它們想追上來,卻被重重樹木阻隔,無數條粗壯的藤蔓一圈又一圈,将它緊急的束縛住。
“困不了它們多久的。”秦漠一邊跑一邊小聲說道。
“你不是說你是假的嗎?!”
“啊。”秦漠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假的是指什麽,他點頭,“是假的大師沒錯啊,我确實不是什麽大師,我其實是個妖怪。”
西門吹雪:“......”
秦漠笑了,虧他這種逃命的時候還能笑得出來,“怎麽,不信啊,為什麽不信呢?這世上有鬼,那妖怪肯定也是要有的嘛,你沒見過不代表就不存在,我以為你經歷過今晚的事情之後會非常明白這個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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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認真的想了想,點頭承認,“确實。”
“就說嘛,其實我也不完全是妖怪,我還有一半的——”
他的話沒能說完,就被身後傳來的轟隆巨響給打斷了。
“要不要這麽快!”
他跳腳,“喵的,這是要逼我使出殺手锏啊!”
還有殺手锏?西門吹雪挑眉,然後就見對方袍袖一揮,金芒閃爍,一排巴掌大小的玉牌憑空出現在他面前。
那玉牌足有三四十個,上面并非空白,而是隐隐的繪着什麽東西,但還沒等他看清,就聽對方低念一聲,“百鬼不侵,百鬼避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崽崽們!出戰!”
然後讓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西門吹雪以為今晚的自己已經震驚過很多次了,不會再有什麽事能夠震動到他了,可他錯了。
金燦燦的光芒更亮了,刺得人眼睛疼的同時,那一張張的玉牌中竟掉出了人來!
一張玉牌一個,足有三十多人。
那些人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大小,西門吹雪一眼望過去,他們中個子最高的也只到達他的腰部。
更讓人不敢置信的是他們的身份,扛着鋤頭的農民,拿着扁擔的貨郎,抱着算盤的賬房先生等等等等,裏面甚至還有兩個女人,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婆婆,一個弱質纖纖的婦人......
“拿錯了......”秦漠将兩個婦人收了起來,有些尴尬的說道:“阿喜婆婆的飯做得很好,周嫂子的繡活不錯,我這件衣服就是她做的。”
“......”西門吹雪依舊面無表情,可他的目光有些渙散。
秦漠桃木劍一揮,喊了一句“去吧!”
“殺呀!”
一幫泥腿子扛着各自的“兵器”在一個少年的帶領下鑽進了小樹林。
看着不像是去殺妖怪,而是下地插秧。
領頭的少年倒是有那麽一點模樣,至少他背着的是把劍,個子也比周圍那一幫高上一些,如果不是那張端正肅穆的臉最多只有十一二歲,毛都沒張齊的話!
“這就是你的殺手锏?”西門吹雪有點保持不住他一直以來的冷靜。
“小瞧任何人都是不對的。”秦漠很淡定的回到。
“道家有撒豆成兵一說,但撒的是兵。”言下之意,你撒的都是些什麽鬼?!
“呵呵,小瞧任何人都是不對的!”
西門吹雪莊主被呵呵兩個字嘲諷了一臉,他沉默下來,還是看不出來自己小瞧了那幫人哪裏。
雖然這不是他熟悉的領域,但他覺得自己的眼力還是在的,他會看,也看得清楚,那些人面目僵硬,眼神呆滞,一身的淳樸鄉村風,哪裏像高人了!
事實上,那些也确實不是什麽高人,懸空漂浮着的那些玉牌一個接一個的褪去光芒,下餃子一樣掉了下來。
當最後一個玉牌變灰,掉入他手掌之後,秦漠嘆了口氣,“這就是黑的下場啊。”
“好在我還有一個殺手锏。”他祭出自己的最後一張玉牌。
“呵呵。”西門吹雪将這兩個字一動不動的還給他。
“信我者,得永生。”
秦漠将手中的玉牌往空中一抛,璀璨的金芒驟然亮起,他大吼:“阿青你個混賬!趕緊給我滾回來!”
清亮的鳥鳴聲響徹了整個世界,遮天蔽日的暗色壓了過來,蛇怪的兩個腦袋同時看向天空,那裏,體型是它們兩倍大的青鳥振翅而起。
他有着最絢爛的羽毛,最明亮的眼睛,最優雅的身姿,他無疑是美麗的,美的張揚而又高傲。
而美的同時,他更是危險的。
他的爪子無比的鋒利,西門吹雪的烏鞘長劍雖然算不上是什麽世所罕見的神兵利器,但也絕對能說是上品了,但他的劍砍在怪蛇身上時,對方非但毫發無傷,反而是他的劍刃被震出了一個缺口。
可現在,青鳥的一次俯沖,就能在那比岩石還要堅硬的蛇磷下狠狠地挖下一塊肉來。
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蛇怪疼的滿地打滾,“啊啊——”男蛇頭憤怒的吼叫着,整個身體直立而起,猛然沖向半空中的青鳥。
青鳥目光銳利,并不後退,不但不退反而雙翅平展,向下俯沖。
他的身形龐大,但卻并不妨礙他的靈巧,即将撞上 的瞬間,他一聲長嘯,朝着那張蛇臉狠狠地啄了下去。
轟的一聲,大地在震動,樹木被壓垮了大半,男蛇頭凄聲厲喊:“我的眼睛!”
滾燙的血,把它的腦袋整個都染紅了,它嘶吼着還要再戰,卻被女蛇頭攔住了。
“進屋!我們進屋!”
“不!我要報仇!還我眼睛!”
“你要找死別拉上我!”女蛇頭一下子纏上男蛇頭,拖着它就往方怡居跑,邊跑邊叫:“蛇和鳥打,你蠢嗎?!”
那可是天敵!
方怡居還是那個方怡居,淫‘穢的聚集地,換成平常的話,女蛇頭絕對會好好欣賞,畢竟這可是她的傑出之作。
可現在,它灰頭土臉,一身的血跡斑斑,拖着男蛇頭頭也不回的往深處跑,沿途被蛇尾掃到的那些交、配的人,直接化成齑粉消失在空氣中,而剩下的那些依舊在做着那些仿佛永遠不會停止的運動。
“青鳥進不去。”西門吹雪看着方怡居的大門,又對比了一下青鳥的體型,完全不匹配。
秦漠笑了,“要進去幹嘛!”
像是附和他的話一樣,青鳥盤旋了一圈,然後雙翅橫掃,暴發出的威力,直接将方怡居的房頂給掀了。
“......”
這不能怪他,他是被那條蠢蛇給帶傻的,西門吹雪安慰自己。
青鳥再次俯沖,雙爪扣住了蛇怪的七寸,振翅飛向空中。
最大的弱處受到重創,男蛇女蛇齊齊慘叫,尾巴在半空中左右晃蕩,試圖纏上青鳥。
可惜,被扣住了七寸的蛇就像是沒了牙的老虎,到底是功虧一篑,無力再戰。
慘叫聲越來越弱,青鳥爪子一松,雙頭蛇怪直直的落了下去,還沒等它們掙紮着爬起來,頭頂烏雲罩頂。
“不——”
這一聲男女雙重奏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慘烈和驚恐,但剛叫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再沒有半點聲息。
轟——最後一聲巨響中,方怡居,徹底變成了廢墟。
“走吧。”秦漠擡腳,衣袂飄飄的,他說:“完事了。”
“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秦漠啊了一聲,又笑了,“大概成蛇餅了吧。”
西門吹雪挑眉。
“你知道阿青有多重嗎?”秦漠眨眼,一臉的你快來問啊,問我我就告訴你。
西門吹雪倒是很想問一問的,可惜被阿青打斷了。
“不許說我壞話!”
“體重而已,實話實說,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怎麽就成壞話了?”
“不許說就是不許說!我多少重管你什麽事,吃你家大米啦!”
秦漠啧了一聲,“你吃的難道不是我的?”
“那、那也沒吃他家大米!做什麽要告訴他!”阿青惱羞成怒。
西門吹雪:“......”
他還沉浸在一只鳥居然會說話裏,還沒能回過神來!
秦漠摸着下巴笑:“阿青是妖怪啊,妖怪當然會說話了,這有什麽好稀奇的。”
聽他這麽一說,好像是沒什麽可稀奇的,因此震驚的自己反而顯得奇怪了。
西門吹雪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呢?也是鳥妖?”
秦漠:“............”
青鳥看了看西門吹雪,又看了看秦漠,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