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條雙頭蛇怪确實如秦漠所說,已經變成了一塊長長的蛇餅。
就算這是一條蛇怪,但經受過重量級的碾壓之後,它和普通死掉的蛇也沒什麽兩樣了,或許更凄慘一些。
那畫面當然好看不到哪裏,西門吹雪勉強忍住了,他只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只重新變回幼年體型的青鳥,暗自猜測了一下這家夥到底有多重。
青鳥在兩個蛇腦袋之間跳來跳去,那兩個腦袋血肉模糊,腦漿迸裂,紅紅白白的,讓人瞧着實在惡心。
可青鳥好像是一點都不在意,那爪子都快伸到爛肉堆裏去了。
西門吹雪又想吐了,他忍了忍,又忍了忍,最終忍無可忍的說道:“你就不管管他?”
“啊?”秦漠正在啃饅頭,那是他順手牽羊從貢品堆裏拿出來的,已經被他啃掉一半了。
本來嘛,吃東西不打緊,畢竟折騰了大半夜,就連他自己也有些餓了,但是對着一堆爛肉吃——西門吹雪唇角抽搐,他絕對做不到!
別說吃了,能不吐已經是竭力忍耐的結果了。
大概是他的視線落在那半個饅頭上太久了,這讓秦漠産生了一點小小的誤會,他糾結了一下,還是沒能舍得忍痛割愛。
“我們馬上就出去,外面有吃的!”
他安慰了一句,然後起身,拍了拍衣擺,還沒等西門吹雪來得及反駁,就喊道:“怎麽,還沒找到嗎?”
“急什麽,這麽大的一條總要慢慢來——啊,找到了!”
青鳥飛來飛去,終于在蛇頭相連的那堆爛肉裏扒拉出一團綠色的——霧氣?
西門吹雪有些奇怪,但還沒等他瞧清楚,青鳥已經嘴巴一張,把那團霧氣吸進了肚子裏。
“死肥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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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這麽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卻引爆了一座活火山!
秦漠面色鐵青,也顧不上那是他最害怕的蛇的屍體了,他跑了過去指着青鳥破口大罵:“誰讓你吃的!我給你吃了嗎!你還全部吃完了,連個渣渣都不給我留!有你這樣做小弟的嗎?!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竟然還要搶我的!你不要臉!你人渣!不!鳥渣!”
青鳥:“......”
嗝~~他打了個飽嗝。
秦漠的臉色更難看了,他自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人家打他一巴掌,他并不會生氣,頂多就是砍對方幾刀而已,連命都給人家留着。
可現在,他的手指在顫抖,他氣的心肝脾肺腎一起疼,“你今晚吃的還不夠多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跑出去不就是去開吃了,那些小魚小蝦你吃了也就吃了,我不跟你搶,但魂晶是我的!我的!”
要優雅,要講究一下形象,要注意儀态,他一再的警告自己才沒有不顧一切的沖上去拔了那只肥鳥的毛!
青鳥拍了拍鼓鼓的肚皮,“那是我殺死噠,也是我找到噠!我找到的東西就是我噠!”
“可你是我噠!你的東西都是我噠!”
秦漠氣的舌頭都撸不直了。
琥珀色的小眼睛轉了一圈,青鳥拍着翅膀保證,“下次一定給你,全都上交,我保證不吃。”
秦漠呵呵,說的真好聽,可他們兩誰都知道,這種級別的煞有多難見到,魂晶又有多難出!
他來這個世界大概有大半年了,也就見過這麽一次!
秦漠已經完全不想同他說話了,東西已經在他肚子裏了,摳也摳不出來了,作為他手上唯一能用的戰鬥力,即打不過,也不能解約,還能怎麽辦,只能選擇原諒。
青鳥大概也知道自己這次犯的錯誤不小,小心翼翼的蹭了過來,“啾!我知道錯啦,你也知道這東西對我們來說誘惑有多大,我一時沒忍住嘛,而且,你拿到手之後,也就看看,最後還不是要給我吃。”
秦漠本來不想理他的,可到底還是沒能忍住,“誰說一定要給你吃了,我為什麽一定要給你吃!”
“你自己又不能吃。”青鳥振振有詞的說道:“而你手上的那一幫有一個能打的沒?難道你要給農民伯伯吃,讓他把莊稼種的更快更好?”
青鳥仰着腦袋,驕傲的說道:“你們甚至連契約都沒簽,我一根鳥毛能把他們全壓趴下!”
“誰說我是給他們的,我留給我未來的契約對象!”
青鳥只沉默了片刻,然後就是一陣狂笑,“你要和誰簽契約?砍柴的?做飯的?不對,做飯的已經有了,那屠夫怎樣?或者獵人,他們至少能把刀給拿穩了。”
“你閉嘴!”
一人一鳥吵得不可開交。
西門吹雪忍無可忍,最後提着劍掉頭就走,如果不是顧忌着那兩只的實力,如果不是這裏是所謂的流放之地,人生地不熟的,他早在他們吵第一句的時候就走了,實在是吵得他腦袋疼。
聲音漸漸遠去,這讓他悄悄的松了口氣。
如意樓還是那個如意樓,只是似乎又有所不同了,西門吹雪不知道具體有哪裏變了,但他卻能隐隐的察覺到那種變化。
而連他都有所察覺的話,那聶娘子的感受無疑更加的清晰。
她膽子向來很小,就算外面地震一樣響了無數次,她也沒敢踏出小樓,只是抱着兒子瑟瑟發抖。
直到雙頭蛇怪死的那一刻,空氣中的那種威壓消失了,聶芸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滿是駭然。
那兩人竟然還真的成功了?
她猶豫了半天,到底還是抱着兒子踏出了小樓,就算心裏百分之百的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有時候人們還是想要用眼睛确認一下。
通往方怡居的這條路,她內心設想過無數次,卻從來沒有來過,這是第一次,大概也會是唯一的一次,然後她與西門吹雪撞了個正着。
西門吹雪長劍出鞘,面色緊繃,對這個把他抓來這裏的女鬼充滿了戒備,殊不知,他對面的女鬼也在瑟瑟發抖。
鬼嬰被勒的有點痛,發出不滿的嗚咽聲。
聶娘子趕緊松開了力道,拍着肉團輕哄了兩聲。
血色的衣裙來回晃動,她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就是來看一下,那個人......他真的死了嗎?”
西門吹雪不說話。
這讓她更不安了,她咬了咬唇,打起了退堂鼓,“我就是問問,沒其他意思,那、那我先回去了。”
她可是和這兩人打過架的,是敵非友,如果他們一時間正義感爆發,把他們母子二人也斬妖除魔了怎麽辦!
想到這個可能,她心驚肉跳,如果不是鬼不能出汗的話,她現在肯定已經冷汗淋淋了。
果然,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還是小樓裏安全。
就在她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一聲“站住!”打斷了她離開的腳步。
聶芸娘子吓得差點沒把懷裏的心肝寶貝給扔出去!
不、不會真的要來收他們了吧,他們真沒幹什麽壞事啊!
鬼是沒有眼淚的,不然聶芸娘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聶娘子心驚膽顫,眼看着那位很厲害的道長袍袖翻飛,速度極快的走了過來。
秦漠看了看聶娘子,又看了看她懷裏的鬼嬰,在對方畏懼的目光中忽然嘆了口氣,“此地蛇煞已除,沒有東西能困住你們了,你願意的話,我送你們去投胎可好?”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聶娘子瞪大了眼睛,“投胎?!”
“自然,人死之後都是要步入輪回,投胎轉世的,你母子二人因蛇煞之禍被困在此地太久,早點投胎,對你對他都好。”
聶娘子憐愛的摸了摸懷中的鬼嬰,問道:“如果不投胎呢?會怎樣?”
“大概會慢慢消散吧。”秦漠聲音淡淡:“這裏終究不是你們該呆的地方。”
聶娘子有片刻的愣怔,那一瞬間,她想了很多,生前生後,快樂的痛苦的,悲傷的絕望的,她這一生悲苦多,歡樂少,一張賣身契就将她的整個人硬生生的釘在了恥辱柱上,這輩子都沒法下來了,直到遇到了李郎......
幸或不幸,真心還是假意,又有什麽關系呢,她笑了,笑容溫婉動人。
“那就勞煩道長了,送我們去投胎吧......”她小聲說道。
秦漠嘆氣,他沖着身後招了招手,“将功贖罪的機會給你,唱首歌吧,好聽點的。”、
我什麽時候唱歌不好聽了?!青鳥哼唧,到底沒敢說出來。
歌聲響起時,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聶娘子神色恍惚,她似乎看到了晴朗的天,潔白的雲,清風拂過她的指尖,繁花在她身邊綻放......
“去吧。”
秦漠輕點她的眉心,金芒閃過,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我們也該走了。”他收回手,對着西門吹雪輕笑。
他們從哪裏消失的,又從哪裏鑽了出來。
西門吹雪原本以為他們已經離開了很久,但出來之後才發現,此刻天色将白,不過僅僅是半個夜晚而已。
天終于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