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色漸漸退去,東方開始出現魚肚白,沐浴在晨光中的如意樓精致而又充滿朝氣。
與第三界中的如意樓相同,卻又完全不同。
西門吹雪和秦漠二人一鳥離開的詭異,出現的也詭異,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如果有人看到的話,絕對會大叫一聲有鬼了。
好在他們運氣不錯,四周沒人。
秦漠伸了個懶腰,他精神不是太好,看着有些憔悴。
與他相反,西門吹雪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什麽都看不出來的表情,一夜沒睡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影響。
他從懷中取出那張折成三角形狀的明黃色符紙,夾在指間,遞還給他。
秦漠低頭瞧了瞧,然後笑了,他沒有接,而是道:“送給你了,日後你若是遇到類似的事情的時候,說不定還能有些用處。”
我并不想遇到這樣的事情了謝謝!‘
他覺得當個人挺好,知道的事情少些也沒有壞處。
“當然,要是真遇到這種事了,也歡迎你來找我,看在我們好歹也算共患難的份上,我給你打九折。”
兩人一前一後裏的并不遠,路還算熟悉,這裏離聶娘子的那座小樓并不遠。
走過回廊之後,兩人一左一右分開,西門吹雪回去換衣服休息,而秦漠則去找花舞娘結賬。
一路上,秦漠找了幾個人,詢問了一下花舞娘的下落,被問的人看到是他,無不戰戰兢兢,顯然,不到一晚上的時間,秦漠的大名以及他的這張臉,就已經被很多人熟知了。
秦漠有些無奈,倒也并沒有為難人,直接往方怡居走去。
是的,花舞娘在方怡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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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漠并不意外,第三界的方怡居坍塌的時候,就注定了這裏的方怡居也不會再存在了。
事情沒能如花舞娘的願,衙門裏的人到底還是被驚動了,就昨晚那動靜,全城的死人都要被驚醒,更別說是活人了,現在全城都人心惶惶的,起碼半年之內,人們的讨論焦點都會集中在如意樓了。
一行人來的很快,來了大概有二十多個,雖不至于将如意樓看守的水洩不通,但短時間裏開張做生意怕是絕不可能了。
想到即将要損失的大筆金錢,花舞娘就心痛,何況,她還沒了方怡居。
這已經不是能不能夠做生意的問題了,如意樓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
昨晚那仿佛天都塌下來一般的巨響之後,整個方怡居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巨手給掌控了,在所有人的矚目下,碾壓崩塌,化成了一堆廢墟。
事情太詭異了,原本昨晚的一切就都不在正常人的理解範圍,而方怡居的事情就像是在燒開的水裏倒了一碗油,徹底引爆了所有人的不安。
花舞娘不是沒有聽到私下裏的那些留言,幾乎所有人都在說那是天譴,不然怎麽哪裏都沒事,偏偏是方怡居。
如意樓是青樓,是做生意的地方,雖然皮肉生意聽着不大光彩,可那也是生意,即是做生意,就會碰上各種各樣的顧客。
他們中有大方的有小氣的,有溫柔的也有脾氣不大好的,客人多了自然也會有一些喜歡點小癖好的。
有需求就有買賣,于是就有了照顧這類客人的方怡居。
如意樓存在了多久,方怡居就存在了多久,說這裏面沒有個百八十條的人命,花舞娘自己都不信。
唯一慶幸的是,方怡居裏的人都逃出來了,雖然有受傷的,但好歹沒出人命,這或許能讓那些官差得過且過一些,至少別一直盯着方怡居。
那些個成年往事,但凡查出來一些,對如意樓都是雪上加霜的慘事。
花舞娘這邊戰戰兢兢的,另一邊也沒好到哪去。
老邢是懷州城的總捕頭,都是捕頭,但和金九齡這個京師裏的總捕頭有着天上地下的區別。
如意樓的案子本來是由他負責的,後來金九齡的突然出現,把案子從他手上接了過去,老邢倒是沒什麽不滿的,反而樂得輕松,他本來也不是什麽胸懷大志的人,不然也不會幹了三十多年,從一個小捕快混到老捕快了。
昨晚之前,他是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已經脫手的案子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大清早的他臉都沒洗,飯也沒吃,就蹲在方怡居的廢墟前發呆。
他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或者真像樓裏的人所說的那樣,如意樓鬧鬼了?
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幾個時辰之前有人問他這個問題的話,他肯定嗤之以鼻,然後調侃上一句你喝酒喝多了吧。
他雖然敬畏鬼神,但卻根本不相信他們的存在,就和這世上無數人一樣。
就在他糾結着這些的時候,旁邊伸來一只手,手上拿着一塊燒餅。
“吃點東西吧。”金九齡笑。
他的行動不大靈活,肚子上的傷雖然上了藥也包紮好了,可因為疼痛和失血過多,讓他的臉色看上去異常的蒼白。
“多謝大人。”老邢也顧不上自己的手是不是髒了,趕緊接了過來。
原本他是蹲着的,但上司站在身邊,他總不能還這麽不講禮數,老邢剛要起身,就被金九齡按住了肩膀。
金九齡彎下身,忍着疼,很沒形象的在老邢身邊坐了下來。
老邢有些驚訝,但對這個不拘一格的上司又多了一些好感。
金九齡的行為讓他多多少少有了些放松,老邢咬了口燒餅,問道:“這如意樓的事情,大人怎麽看?”
“你呢?刑捕頭又是怎麽想的?”金九齡不答反問。
“老實講,我什麽想法都沒。”老邢苦笑:“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沒打雷沒地震,不是天災也不是人禍,好好的房子莫名其妙就變成了這樣,除非他們說的那些神鬼之事都是真的。”
頓了頓,他又道:“昨晚大人是在樓裏的,也算是當事人,那些人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金九齡嘆了口氣,答了一個字:“真!”
老邢倒抽了一口氣,而後更無奈了,他苦着臉說道:“大人的話我不懷疑,可是、可這要怎麽結案啊。”
金九齡也不知道要怎麽結案,古往今來也從來沒有一個兇手是厲鬼複仇的案子讓他做為經驗參考一下,不止老邢頭疼,他更頭疼,不僅頭疼,肚子還疼。
不過他端得住,不像對方一樣把焦躁表現出來。
這就讓老邢産生了一種錯覺,“大人不急嗎?”
“當然是急的。”金九齡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我只是在等一個人。”
“誰?”老邢很是疑惑。
金九齡笑了笑,“那位會抓鬼的大師啊。”
抓鬼大師秦漠并沒有讓他等多久,很快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花舞娘看到他,就像是落難者遇到了救星,寶寶看到了媽媽,明明是沒有武功的弱女子,這一刻竟然跑在了金九齡前面。
秦漠都沒來得及退開,就被她一把抓住了袖子。
花舞娘一把鼻涕一把淚,什麽形象都顧不上了,“大師啊!”她喊的情真意切,“您總算回來了,那鬼呢,您收了沒,我如意樓還能不能太平了?!”
“別哭,哭起來就不好看了。”秦漠掏出帕子遞了過去,輕聲安撫道:“那對鬼母子已經投胎去了,以後不會出事了。”
花舞娘停止了哭聲,她的臉紅了。
帕子被塞進手中,她趕緊擦了擦臉,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後俯身道了一聲謝。
稍後趕上來的金九齡将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他不動聲色的眯了眯眼,而後問道:“那兩個——東西,當真已經除去了?”
秦漠笑了,“自然,大人不信我的能力嗎?”
“怎麽會?!”花舞娘插口道:“大師的能力昨晚上我們都是一起看到的,怎會不信!”
金九齡嘆了口氣,彎腰作揖,“我為昨夜的無禮像你道歉,是在下誤會了,還望秦先生海涵。”
他的這個腰彎的一點都不輕松,疼的冷汗都下來了,一旁的老邢看在眼裏,擔心的喊了一聲“大人!”
金九齡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然後接着說道:“只是我還有些問題想不明白,還請先生為我解惑。”
秦漠神情淡定,并不因為對方恭恭敬敬的一聲先生而有所動容,無論是神棍還是先生,對他來說都沒任何區別。
“大人請說。”他如此說道。
金九齡指着身後的廢墟,說道:“昨晚數聲巨響之後,這裏就變成了這樣,此事非人力所能做到的,先生可能告訴我原因?”
秦漠看了罪魁禍首一眼。
青鳥:“.......啾!”
“倒也沒什麽不能說的。”秦漠收回目光,然後将第三界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這些并沒有什麽好隐瞞的。
“蛇怪......”金九齡低喃,雖然知道對方十有八九說的都是真的,對方也沒有必要說謊,可他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在茶館裏聽了一段書,對方講的确實挺好聽也挺有趣,可那畢竟只是一個故事,哪能是真的呢?
怎麽可能是真的?!
神鬼若是真實存在,那人間豈不是要亂套?
金九齡二人面色難看,他們倒不是不信,只是有種荒謬感。
花舞娘倒是沒他們想得多,她有些害怕,也有些緊張,忐忑不安的問道:“那蛇煞,當真已經死了?”
秦漠颔首,嘆道:“蛇煞不好除,那東西可比厲鬼難對付多了,若非有幾分運氣,我昨晚就折在裏面了。”
“辛苦大師了。”花舞娘感激道:“這次的費用我再加五百兩,全當是我的一點心意,大師一定不能推遲。”
秦漠眼睛發亮,一夜的疲憊都減淡了幾分,整個人一下子容光煥發起來。
旭日東升,金燦燦的朝陽驅散了一切陰霾。
之後的處理就與他無關了,畢竟他只是一個神棍,其他事情也輪不到他來管。
秦漠離開的時候正好遇到西門吹雪,對方一匹馬一把劍,似乎也要走。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西門吹雪牽着馬,忽然問道:“那所謂的蛇煞到底是什麽?和你們一樣的妖怪嗎?”
秦漠摸着下巴豎起一根手指說道:“首先我跟你一樣,是人。”
西門吹雪皺眉,“你說你有一半的妖怪血統。”
“騙你來着。”秦漠這句話說的臉不紅氣不喘,一點都不帶心虛的。
西門吹雪沉下臉,氣勢極盛的人冷下臉來的時候特別能唬人,尋常人瞧着總會下意識的畏懼幾分,但秦漠顯然不是尋常人,他依舊笑着,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煞不是妖,它是魔,由人類各種陰暗晦澀嫉妒等負面情緒,以及無數貪婪的欲望所凝結而成的一種魔。”
秦漠指着晨光中的如意樓,道:“我剛進城的時候就聽人說,這如意樓是城裏最有名的地方了,銷魂窟,美人唇,這地方已經存在了一百多年,這大慶王朝都沒它來的長久,色、欲、淫、欲、貪、欲,各種欲、望紮堆到了一起,還一紮堆就是百多年,最後出了一只煞也就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了。”
“而之所以是蛇煞。”他笑了,“畢竟蛇喜淫啊。”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算是解了心中的疑惑,他翻身上馬,連聲招呼都沒打,直接離開了。
望着一瞬間就跑遠了的一人一馬,秦漠搖頭,“真夠記仇的,不就小小的捉弄了他一下嘛。”
“啾!”青鳥不屑,你把人家當傻子一樣的騙,難道還指望對方給你好臉色嗎?!
“那只是一個玩笑,他也太開不起玩笑了。”
秦漠搖了搖頭,收回目光。
“啾!”我餓啦!
秦漠看了看他圓滾滾的肚子,呵呵倆個字送給了他。
“啾啾!”
【我真的餓啦,我要吃馄饨,要芹菜豬肉餡的,還要雞腿!】
秦漠轉身就走,依舊是兩個字,“沒錢!”
青鳥趕緊拍着翅膀跟了上去。
【你剛剛賺錢啦,我看到啦,那個老女人塞給你的,好多好多錢!】
“那是我拿來抽卡的,你想都別想!”
“啾啾——”反正你又不會出,我要雞腿!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