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虞情還小的時候, 虞家雖然靠着世代累積下來一門手藝在當地頗有名氣,但到底是匠人出生,稍微顯貴一些的人家并不如何瞧得上他們。

她的父親是一個只癡迷與制屏技術,而不會做生意不會經營人脈的人,虞家在他手上曾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游走在敗落的邊緣。

除了父親之外, 她還有一位嫡親的兄長,對制屏的癡迷和她父親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甚至更多了一種瘋狂。

她的父兄不理俗物,因此虞情還未及笙的時候, 就已經開始嘗試着管理府中諸事, 大概正是因為這樣, 讓她的性格比之尋常女子更強硬些, 她的眼界從來不局限于內宅之中。

再後來,她發父兄以她為原型,制作出來的美人屏, 機緣巧合之下被人選為貢品,進貢給了皇室。

當時的皇帝是惠恩帝, 前朝諸位皇帝中最有藝術細胞的一位, 他見了之後, 非常的喜歡,甚至親自寫下虞美人的招牌, 賜給了虞家。

虞家自此, 一飛沖天。

大概同是搞藝術的, 比較有共同話題, 惠恩帝曾經多次召見虞家父子,甚至還給了虞父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挂個名頭,那大概是虞家最鼎盛的時候,虞家的美人屏成為了有錢也沒地方買的東西。

虞情知道機會來了,她建議擴張工坊,大批制作,好讓虞家美人屏成為家喻戶曉的存在。

可虞家父子不同意,他們将這一項技術專研到了極致,在他們眼中,美人屏不是家居擺設,不是用來交換錢財的俗物,而是高于他們生命的一種信仰。

特別是虞兄,他甚至覺得妹妹的提議玷污了他手中的刻刀。

虞情從來沒有放棄過對父兄的勸說,她不是一個肯安于現狀的女子,她知道這是一個能讓虞家更上一步的機會,她不會放棄。

可她到底還是沒能帶領虞家更上一層樓,因為她被囚禁了——被她的嫡親兄長。

虞家美人屏問世之後,虞兄的技藝到達了瓶頸,他再也沒能作出一個能超越虞美人的作品,這對他來說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瘋狂到極致的他将目光落到了自己妹妹身上。

那樣美麗的一張臉,會讓他的靈感源源不斷的湧現出來,他才能突破。

Advertisement

虞情再如何強勢,到底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何況她對自己的家人毫無防範。

最讓她絕望的是,她的父親毫無疑問也是知情的,可他卻袖手旁觀。

虞情從開始的憤怒反抗,到後來的哀求,再到最後的絕望,被囚禁的歲月讓她的容貌迅速枯萎的同時,也讓她的心中充滿了無數的憎恨。

面對着因為她容顏凋逝,再也無法從她臉上獲取靈感而終日暴怒的兄長,她勾着唇,如毒蛇一般吐露出最毒的毒液,“我記得兄長有一個最小的女兒,是叫阿蕖吧,我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才八歲,現在幾歲了?是個大姑娘了吧,當初所有人都誇她長的漂亮,說是最像我的人,我現在老了,不好看了,可兄長還有另一個選擇不是嗎?”

虞兄的眼中有震驚有不舍有恍惚,最後凝結成一片瘋狂。

“讓她來陪陪我吧,我很寂寞呢。”虞情掩着唇,如此說道。

虞情的一腔惡意,加上她兄長的瘋狂,造成了一切悲劇的起因。

再後來,王朝覆滅,朝代更替,虞家舉家遷移,可誰也不知道,他們之所以選擇定居在這裏,是有原因的。

他們是守門人,負責看守前朝留下來的寶藏。

可誰又知道呢?這個前朝末帝為防他人耳目而特意選定的看守人,竟然會監守自盜。

“葉家竟然還有後人......皇室血脈還在......”虞情忽然大笑了起來,“天要亡虞家啊,甚至不用我動手,他們就能自取滅亡!”

她非常愉快的将虞家這些年來将地宮寶藏據為己有的事情說了出來,一樁樁一件件,沒有絲毫隐瞞。

少年倒是沒有露出絲毫憤怒的神色來,他甚至歪着頭同身邊的人笑道:“沒想到這虞家看着老實,竟然還能有這麽大的膽子。”

“很正常。”男人很冷靜的說道:“王朝都已經覆滅了一百多年,後人不知是死是活,守着一批無主的寶藏,又豈會不起貪戀,人之常情罷了。”

“你倒是想得開。”墨色的瞳仁漫不經心的撇過虞情,他道:“那這虞家,你是打算放過了?”

男人不答反問,“你覺得過了今晚,虞家還能存在?”

少年似乎是想到了外面的情景,然後非常愉快的說道:“怕是不能了。”

“即如此,我又何須再費這個力氣?!”

“好吧,都聽你的。”

見他們這麽輕易的就既往不咎了,反而是虞情不願了,憤怒沖破了她的理智,她很是刻薄的說道:“對待背叛自己的人竟然不殺不恨不報複,你們當真是皇朝血脈嗎?!還是說你們血脈裏的驕傲都已經随着前朝滅亡而徹底消失了?!”

少年驚訝,“膽子倒是大了啊,你自己難道不是虞家的嗎?就不怕我順手把你也給弄死了?”

“是又如何?!”虞情咬牙道:“我恨不得他們都死光。”

她嗤嗤笑了起來,“大不了我和他們一起死就是了,我都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怕第二次嗎?”

“你死和他們死可不一樣呢。”少年笑道:“你再死可就是魂飛魄散了。”

虞情即便已經是厲鬼了,也還是被他話中滿滿的惡意驚得顫抖了一下,但她很快鎮定下來,慢慢道:“我已經這副鬼樣子無數年了,你覺得我還會想要繼續下去。”

少年打量了片刻,點頭,“是醜了點。”

秦漠這樣說她,她尚感反擊,要對方死,可這個少年這樣說,她雖憤怒,卻被壓制的喘不過氣來。

“不過。”少年話鋒一轉,道:“我們城主說了不管虞家之事,那自然就是不管了,城主的話是一定要聽的。”

少年的賣乖并沒有讓男人有絲毫動容,他目光平靜,即使面對虞情那半仙半鬼的臉,也沒有一點變化,他不像少年那樣一句話要拐上一個彎,而是單刀直入道:“傳國玉玺在哪?”

“什麽?!”虞情的驚訝不是作僞,她似乎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所謂的寶藏不過是些障眼法而已,尋常人看來或許很多,用來複國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不值一提,真正的無價之寶是傳國玉玺。”少年搖頭嘆息,“你這厲鬼當的也太失敗了,這麽重要的事情竟然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

虞情還有些恍惚,可忽然寒毛直豎。

一只巨大的手掌憑空出現,往她頭頂拍下。

少年依舊在她十步開外,臉上的笑意都還在,他道:“本來不想親自動手的,不過你既然什麽都不知道,又知道了這個秘密,只能拜托你去死啦。”

“魔——鬼——”虞情眼前發黑,她的魂魄快要散了。

就在這時候,吼——巨龍的咆哮聲響起,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往他們這邊趕來。

吼——地面在震動,金龍龐大的身體往他這邊直撞過來。

少年眯眼,袍袖翻飛中,巨大的手掌狠狠地往它腦袋上拍去。

轟——兩者相撞的瞬間,龐大的身子倒飛出去,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坑。

金色的血不要錢一樣往外流,聚攏成一個小水窪,金龍的眼中流露出害怕,這個人很強,比剛剛的那幾個人更強。

它的目光在倒在地上,死活不知的虞情身上停留了一下,可憐兮兮的低吟了一聲,然後掙紮着又爬了起來。

龐大的身子搖搖欲墜,明明連站都站不穩了,可它依舊咆哮着往他那邊沖。

拍飛了,再沖,再拍飛,再沖,毫不氣壘的樣子。

看着金龍慘兮兮的模樣,青鳥很小聲很小聲的說道:“咱們要不要去幫忙啊,鱗片都要掉光了啊,它快變成死蟲了......”

“你不是很讨厭它的嗎?”

“是讨厭。”青鳥有些糾結的說道:“但同為神獸,雖然它蠢了點,也不能讓它死的這麽窩囊吧。”

“你打的過那個人?”秦漠指着黑衣的少年問道。

青鳥躍躍欲試,對于他這樣的好戰分子來說,只要有架打,就從來不會退縮。

秦漠冷笑一聲,在他背上狠狠戳了一下。

青鳥龇牙咧嘴的瞬間,他哼道:“就我們這群老弱病殘,你還想打誰?!”

青鳥不敢反駁,怕挨戳。

這個時候,西門吹雪忽然道:“我想試試。”

秦漠驚訝,他沉默了片刻,道:“那就試試吧。”

青鳥瞬間暴躁了,“你不公平!”

他打架,你就答應,我打架,就要挨揍,太不公平了!

都是簽訂了契約的,憑什麽他就比我高貴了!

秦漠完全忽視了他的反抗,他叮囑道:“一定要小心,打不過就跑知道不,你的劍雖然講究的是一往無前的氣勢,但是首先保住了命才能追求那什麽劍道巅峰對不對?你還小,打不過也是正常的,一定要保持着一顆平常心。”

對于他的苦口婆心,西門吹雪只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非常沉着冷靜的說了一句,“朝聞道,夕死可矣。”然後便提着劍,沖了出去。

秦漠:“......”

你夕死可矣了我怎麽辦?!你可是我花了一萬兩好不容易才抽出來的啊,求珍惜性命,遠離夕死!

青鳥哼唧一聲嘲笑起來,“你再喜歡他又有什麽用,他都不聽你的話!”想了想他又道:“我比他聽話多了!”

“你也不是個省心的。”

秦漠頭也不回的追了上去,雖然幼崽好鬥,但是作為一個合格的契約者他還是要在一旁給掠陣的。

不然真沒了怎麽得了,他會哭死的!

三人的突然出現并沒有讓少年感到太大的意外,銀白色的劍芒驟然亮起,狠狠地劈在他和金龍之間,強大的劍氣在地面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這樣的實力明顯不在少年的眼中,他揮了揮衣袖,輕描淡寫的化解了迎面而來的劍氣。

當他清楚的看到西門吹雪的模樣時,才稍微有了些許的驚訝,對面之人比之他現在的這副皮囊,到還要小個幾歲。

不過,有自己這個經歷在先,他當然不會認為能夠揮出這一劍的人,會是個真正的十二三歲的少年。

“我并不想和你們正面對上。”少年真心實意的說道:“畢竟我們并沒有利益上的沖突,甚至目标還是一致的,你們何必要攔我?”

“是敵是友誰知道呢?”秦漠淡淡道:“何況是在這個地方,閣下出現的突然,究竟是不是人我們都不知道。”

“身處異地,有戒備之心是好事,可過于戒備了就讨人厭了。”

“那也比死的不明不白的好。”

兩人都是表面很能裝,又很會說的人,秦漠甚至覺得自己遇到了對手,比誰更能裝逼的那種對手。

西門吹雪有些不耐,變小之後似乎他的心智也有跟着變小的趨勢,比如說他的忍耐力明顯下降,也更加的好戰了。

“多說無意,來戰!”

秦漠:“.......”

一個好戰分子他已經管的很累了,再來一個,他覺得自己的頭會禿的!

“恕我直言,你現在大概不是我的對手。”少年好心提醒道:“要不等你再長大幾年吧。”

西門吹雪嗤笑,“你身上有殺氣!”

“對啊。”少年點頭承認,他本來就是要殺生的,怎麽可能沒有殺氣。

“你身上的殺氣不僅是對着他們,更是沖着我們!”

“哦?”

“既然起了殺心,直接來便是,遮遮掩掩反倒惹人笑話。”

少年嘆了口氣,他轉頭看向男人,道:“你看到啦,是他們硬要同我動手的,既然動手就是敵人,我這可不算濫殺無辜。”

一直沒有說話的男人一把按住了他蠢蠢欲動的手,他看向西門吹雪,忽然道:“你剛剛那一劍,很好。”

西門吹雪看了男人一眼,對方的長相十分的出衆,玉冠束發,劍眉入鬓,氣度凜然,恍如仙尊。可西門吹雪也就只看了這麽一眼,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腰間。

“你也用劍?”

“是!”男人握住劍柄,“半生癡迷此道,未有一日敢懈怠。”

墨色的眼眸驟然亮起,西門吹雪點頭,“我亦然。”

男人笑了,他似乎并不是一個習慣笑的人,所以這個笑容有點生疏,可這并不妨礙少年欣賞它的美好,也對那個能讓他如此笑的少年生出一種深刻的嫉妒來。

“我是葉孤城。”

西門吹雪一下子握緊了手中的劍,“南海群劍之首——葉孤城?!”

葉孤城颔首,然後靜靜的看着他,顯然,他在等他的名字。

西門吹雪能說嗎?能,可他一點都不想說!!

江湖上年輕一輩的用劍高手中,有兩個人的光芒過于耀眼,将其他人襯托的黯然失色。

這兩人一個是漠北萬梅山莊莊主西門吹雪,一個則是南海飛仙島島主葉孤城。

對于這個和自己齊名的絕世劍客,西門吹雪神交已久,自然也一直期待着能夠和他相見的一天。

雖然他們見面之時,很可能就是雙劍相交,必有一把折斷的時候。

可這對于一心追求劍道巅峰的西門吹雪來說,這是必然的,也是神聖的。

他相信,那位南海群劍之首想的必定和他一樣。

而這一天終于到來了,他們終于相見了,可西門吹雪一點都不開心!!!

這和他想象當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他們應該相視一笑,應該喝茶論道,應該拔劍證道。

而這些都是建立在彼此都是成年人,有相同的個子,相同的肌肉,相同的體型的時候。

而不是現在這樣,他踮着腳都到不了對方的胸口!

太丢臉了!!!

西門吹雪活了二十六年,從沒像這一刻這麽希望時光能夠到退重來。

如果能重來的話,他肯定不提着劍沖出來,他不會進這座地宮,他也不會來虞家莊救陸小鳳,反正救他的人很多,少他一個完全不是問題,他甚至從一開始就不會簽訂契約。

西門吹雪提劍就走,迅速的走回秦漠身後,雖然知道這樣很失禮,但他絕對絕對不會讓自己神交已久也欽佩很久的對手知道自己就是西門吹雪!

葉孤城顯然是愣了一下,不過他涵養頗佳,倒是并不覺得生氣,他看向黑衣的少年,道:“我們走吧。”

少年皺眉,“就這麽走了?”

“如你所說,我們與他們之間并無利益沖突,沒有你死我活的必要,而你要殺的那個人——”葉孤城指着隐隐約約,似乎随時要消散的虞情,道:“你用了幾成力你自己清楚,你覺得她還活得了?”

活不了,可這并不是重點。

他清楚的知道,葉孤城不是一個濫殺的人,可他同樣不是一個有慈悲之心的人,必要的時候他下起手來比誰都狠。

他會與他約法三章,不許他濫殺無辜,可他真正要殺的人他也不會出手阻止,他是一個很會把握分寸的男人,所以他們才能一直平安無事到現在。

可他現在,卻違背了兩人默認的原則出手制止了他,他知道,葉孤城不是因為心軟,而是為了那個少年。

——雖然只是出于惜才之心。

可他依舊不允許。

兩人離開之前,誰也沒有注意到,黑衣服的少年雖然還在笑,可他最後望向西門吹雪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惡意。

煞神走了,到底是沒能打起來,這讓秦漠松了口氣,畢竟他們這邊都是一群真老弱病殘。

一旦打起來,他們三個,都抵不過人家一個。

青鳥跑到金龍身邊,摸了摸它裂開的龍角,難得富有同情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金龍掙紮着想往虞情那邊爬,最後發現自己實在爬不起來了,就只能哭。

“別哭了,我幫你。”青鳥把那顆巨大的腦袋扛在肩上,然後往虞情那邊拖。

“小心你的傷口!”秦漠皺眉,“你是不是傻,你不能把姓虞的抱過來嗎?”

對哦,青鳥一把仍開金龍的頭,然後跑過去将虞情的骨頭收攏了一下,給抱了過來,放在了金龍的腦袋邊。

虞情現在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了,就是一堆白骨外加一團黑漆漆。。

金龍哭的更傷心了,伸出舌頭不斷的舔着那團黑漆漆。

“蠢、蠢東西......”女人虛弱的聲音響起,“都說過......多少次了.......別把口水忘我身上塗......”

“麻麻......”滾燙的淚水落在白骨上,黑團子一陣扭曲。

“別亂叫......我可生不出你這麽龐大的孩子......”

“我不大!”金龍碰的一下消失了,秦漠愣了一下才在地上找到一條巴掌長短的——蚯蚓?

青鳥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好想吃。

黑漆漆的團子往秦漠這邊飄了飄,西門吹雪提着劍往前站了一步。

大概是因為真的要死了吧,對于這個一劍将自己砍成兩半的少年她倒也不怕了,而是道:“我就是想做什麽......也做不了了......”

“喂。”她不知道秦漠的名字,只能這樣喊了一聲:“你要不要收養一只蠢、蠢的要死的小金龍......”

秦漠摸着下巴,覺得非常有趣的問道:“你這是在托孤嗎?我沒記錯的話,你剛剛還丢下它獨自跑了呢。”

“誰知道呢......”女人抵喃着:“大概是瘋久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要不然我會把它給你呢,明明剛剛還你死我活的......”

“對啊,我也很好奇,為什麽呢?”

女人嗤笑,“大概是我真瘋了吧,蠢東西太蠢了,一個人活不了......早死晚死都是死,看它造化,我又不是它親娘......”

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蠢東西,要聽話......”

黑漆漆的團子終于消失在空氣中。

金龍哇哇大哭,眼淚不要錢一樣往下掉,他們走了一路,它就哭了一路。

青鳥剝了一顆糖,塞到了它嘴裏。

從未嘗過的甜味終于讓它消停了下來。

秦漠倒是有些好奇,一向護食的青鳥竟然有主動讓出零食的一天?怎麽看都透着可疑。

而青鳥則摸着那顆蛇腦袋,問:“好吃嗎?”

金龍用力點頭。

“好吃就多吃點,長胖點!”青鳥咽了咽唾沫,眯起了眼。

※※※※※※※※※※※※※※※※※※※※

謝謝小笨呆呆熊、鄉下橘貓扔的地雷mua~

感謝訂閱的小天使,謝謝大家的支持鞠躬~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