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紙燈籠
日來月往,灰移火變,晏平元年的冬總算走到了頭。
除夕這日一早,令約提着幾只紅彤彤的小燈籠跑出屋,下了踏跺。
近日梅樹枝頭已冒出許多待綻的骨朵兒,最急性子的幾朵已經微微露出嫰黃的花尖來,令約繞樹轉上半圈兒,選中教粗的一根枝桠挂上燈籠。
玲珑透紅挂在梢頭,像是結出顆紅石榴,少女不禁彎了彎眼,伸出指頭戳了戳它,待小燈籠晃個不停時便溜之大吉,提着餘下幾盞燈籠到院西的玉蝶梅下。
從前的她頂多只認得臘梅、朱砂梅,今年托霍沉的福,不單多認得了兩種,還養起梅樹來,她腳尖微踮,将燈籠挂去高處的梅枝上。
仰頭看了陣,又提着剩下幾只燈籠繞去屋後,雖說主人不在,樹卻還在,她編燈籠玩兒時也将它們算在內。
只可惜,走到柴扉跟前她就進退失據起來。
既是別人家,又怎好貿然推門?
她無聲後退一步,順着籬笆向右瞧,見緣溪一側的籬笆旁,熟悉的缃梅探出幾根枝丫來,杏眼霎時一亮。
是了,從籬落外挂也是一樣。
她抱着燈籠走近,繞籬笆走上半圈兒,挨個兒替梅樹挂上紅燈籠,最後停在院西的玉蝶梅下,這棵栽得靠裏些,似乎挂不上。
令約低頭看看手裏的燈籠,又擡頭看看梢頭淺紅色的花蕾,思索之際,便聽竹塢裏傳來馭馬聲。
自打霍沉他們離了竹塢,就再沒有馬兒出現過,她這麽想着,退至小道上看望小橋頭,見一人騎着匹黑馬過了橋。
馬上那人也發現她,徑直行至小道前,勒馬停下:“姑娘可是姓賀?”
聽他這般疑問,令約抱着燈籠點點頭,好奇睨視他。
不待她發問,那人已下馬來,低頭從懷中取出張帖子遞去她眼底,朝她解釋道:“是少爺派小的來向貴府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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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準是指的霍沉了,令約心下了然,将燈籠別在竹籬間,雙手接過來人手中的帖子,打開細瞧,梅花箋上寫齊了他們一家人,又寫上“舉家歡樂”“吉祥如意”兩行字。
字跡龍飛鳳舞,與那日夜裏送來她窗邊的小信別無二致,是他親自寫的才是。
少女頰邊忽露出個淺淺的笑,送信人見狀忙低下頭,默念幾聲罪過罪過。
“姑娘既已收到,小的便告辭去了。”
令約這才擡眼,謝他道:“有勞你了,進屋吃杯熱酒暖暖身罷?”
除夕日還兩地奔波送賀年貼,她生出些不好意思來。
那人笑撓撓頭,仍然行禮作辭:“不驚擾府上,我這時走也能早些家去。”
她不再留他,卻在那人翻身上馬時想到什麽,急急叫住他。
“姑娘何事?”
令約揣好賀年帖,轉身從竹籬間取下那盞燈籠,捧去交到那人面前:“這是我編的燈籠,你家公子如若不嫌,便當是我向他拜年罷。”
竹篾編的燈籠玲珑小巧,糊上殷紅薄紙,上面正巧也寫着“吉祥如意”幾個字,端正舒展,看便知是個姑娘寫的。
那人朗笑應好,小心翼翼将燈籠別在馬籠頭上,這才真真告辭離去。
令約站在原地,不會兒又拿出帖子看起來。
如此有心,怎會是鐵石心腸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