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幾多醋

立春一場雨連綿下了四五日, 到十四這早方算收晴,雨後竹塢潮氣頗重,迴廊下的石壁也撲上春苔,疏籬竹塢愈顯清幽。

霍沉站在院裏, 心不在焉地将幾株蜀葵移植去廊腳處, 又心不在焉地沿着院西籬笆撒下兩排玫瑰花種, 填好土再心不在焉地走去院東。

竹籬下, 石桌旁, 阿蒙與雲飛兩人各搬出個矮凳坐着, 中間擺了架火盆, 火燒得正旺, 腳旁擱了籃芋艿, 是早間秋娘拿出來教他們烤着吃的, 正好也能祛祛濕。

霍沉走近,兩人暫未留意到他, 只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可惜阿顯有那消渴症,不然他下學回來也給他烤些, ”他說完嘀咕聲, “不過家裏怎多出這許多芋艿?”

他瞧冬也過完了呀。

阿蒙撥弄着火,順便湊近暖手,回他道:“你昨兒午歇不知,是二爺帶花兒來時一并捎的,還和爺說賀姑娘準愛吃這些甜膩的。”

“咳咳咳——”邊烤邊吃的雲飛一噎,粗啞嗓音中多出兩分欣慰意思,“可是我聽錯來?我二哥當真說了這話?他他他果真鐵樹開了花?”

恍恍惚惚的霍三公子從旁聽見,回神繃緊了臉。

付雲揚确是說了這話,可這話是有意說與他的。

自竹林一行後, 霍沉便陷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境地,并且,始終沒肯直面過隔壁賀姑娘,他覺得,他似乎是……

冥思苦想兩個日夜後,他終于想明白來,他似乎是……有點害羞。

意識到這點,霍沉破天荒地盼起付雲揚來,約莫盼了半個時辰,不見人影便藉口有要緊事冒雨去了栗香園。

去時付雲揚正安閑坐在暖閣,與幾位老先生喝茶聽彈詞,見他來跟見鬼似的,揉了半天眼睛才請他上閣樓。

“還冒着雨,你來做甚麽?”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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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天也沒後話,付雲揚挑眉:“啧,如今竟還吞吐起來。”

往日可是能當人面說人壞話的主。

霍沉聽完幾多不自在,垂下眼眸,想通後又拿出平日裏噎人的大無畏,直言不諱道:“我近日似有些害羞,總怕見她。”

……

廂房裏一靜,閣樓下弦琶琮铮異常柔緩顯耳,旋即,清淨中爆發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付二公子嗆了茶,生生地吞下幾片茶葉,梗在喉間,俊臉咳得通紅。

霍沉雙眸古井無波,只手在人瞧不見的地方握緊些。

等啊等,總算等到付雲揚平靜下來,可他竟一反常态地甚麽也沒問,只靜靜坐在那兒,重新斟了杯茶慢慢啜飲。

“……”霍沉久等不到他開口,矜傲睨去付雲揚那端,“我來是為了聽你出主意。”

不是看你喝茶。

“欸,我能有什麽主意?我比你多認得幾個姑娘不成?”

“……”

此言不假,付雲揚雖瞧着比霍沉親切百倍,可他的确沒能多認識幾個姑娘,歸咎起來,還是霍沉的過。

想當初,最是少年風流時,不乏羞怯贈瓜贈果贈香囊的姑娘,可她們不是教身旁那位冷臉少年吓走,就是教他三言兩語說跑開……哪兒有機會結交甚麽紅粉知己。

如今倒好,不懂憐香惜玉的那個竟先有了心儀之人,反找他拿起主意來。

“若你是我,該如何應對?”霍沉問得嚴肅至極。

付雲揚不禁短嘆聲,放下茶盞,語重心長道:“這些話從前看在我怕你的份上,倒不曾仔細說過,今日你既要問,不妨都說與你。”

“你幾時怕過我?”霍沉冷聲,分明從小就愛拖着他說教。

“……咳,閑話休提。”付雲揚接上他方才的疑問,答他,“我若是你,最先要做的便是閉嘴。”

單刀直入,閉嘴二字被他說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霍沉愣了一瞬,臉黑下來,沒想到他會這般不客氣,但還是賞臉聽着。

“我問你,你可曾當着賀姑娘的面說過那些混賬話?”

所謂混賬話,放在霍沉身上便是說人家姑娘唇上口脂亮得像是吃完飯沒擦嘴這類。

霍沉回想下:“說過一回,并非有意。”并且前幾日他還恭維回去了,她定不會介意舊事。

“怎麽說的?”

霍沉不言,瞥他,眼底像是寫着“與你無關”幾字。

“好沒誠意也……罷,你先回去,我過會子向阿弦姑娘請教番,日昳時帶着你那破花種一同來。”

阿弦姑娘正是栗香園請來彈三弦的姑娘,人叫做姑娘,實則卻是個性子潑辣的寡婦,如今同兄嫂一并彈詞,向她請教,倒比兩個呆頭鵝自己琢磨來得管用。

也因這般,才有了這筐芋艿的事。

據阿弦姑娘說,她們宛陽姑娘最是愛吃這等甜乎乎的東西,糖坊巷幾乎日日都有姑娘去,若他那位友人是個膽大的,就不時備些親切甜點送去鄰家,在姑娘爹娘面前攢兩分好,至于與姑娘表白心意麽,倒不如攢夠了好直接登門提親去。

霍沉聽到登門提親幾個字時腦袋震了震,适巧秋娘端茶上來,見一筐芋艿擱在地上,便當是付雲揚特地買來,笑着拖進廚屋,霍沉眼睜睜看她帶走,張了張口卻沒吐出一字。

今日見雲飛拉着阿蒙院中烤食,便知定少不了給他賀姐姐的,勉強也算合了阿弦姑娘的提議。

當然,依霍沉看,這些提議于他皆是徒勞。

想到此處,他又皺了眉,提起一株山茶走去廊腳處,而石桌邊兩人也已說去別的話上。

“這天幾時才暖和?”阿蒙一臉幽怨地烤着手,“往年在南方過完年早便暖了。”

“你懂甚麽,我們江南風光好着呢,春也得慢慢來。”雲飛咬上口芋艿,正仰頭噴熱氣便見一個青年站在籬笆外對他笑,他趕忙吞咽下,看去外面。

溪側的小路上站了将近十人,皆是青年少年,雲飛利落站起身,向朝他笑的青年笑:“祝大哥今日不用造紙麽?”

住來竹塢的這些日子,雲飛俨然成了家中的少年管事,與人打交道再容易不過,他素來起得比雞早,見着摸黑進竹塢的紙農都會寒暄陣,一來二往,也算熟識。

此時那青年笑答他:“沒甚麽料,我們本也不忙,這會子是要上山看筍去。”

“去山上?”雲飛玩心立漲,“幾位大哥可介意帶我同去,我正好也想瞧瞧你們貓竹山的景致!”

“哪來甚麽景致,都是竹子。”青年雖這般說,人卻憨笑着,“帶上你成,不過雨才停不久,只怕你走不了幾步。”

正說着,屋前的迴廊上繞來一道倩影,見他們都站在小路上,道:“幾位叔伯等着你們呢,還不快些?”

聽見少女的聲音,一行人陸續應聲,院中備受冷落、默默種花的霍沉也轉過頭。

“姐姐也要上山?”雲飛站在濕漉漉的梅樹下,仰頭問廊下的人。

令約點頭:“嗯。”

“正好我也帶咕嚕上山溜溜!姐姐等我!”這幾日咕嚕也悶壞來,吃東西都提不上勁兒。

令約看他急匆匆跑上踏跺進了堂屋,猜他是去尋咕嚕,遂将目光收回幾尺。

一場春雨,梅枝凋零,霍沉遠遠地藏在花枝後,身後是生着春苔的廊壁,看上去……呆的不像他。

令約抿了抿唇,悄悄露出個笑,也不擔心那位患了能近怯遠症的能瞧見。

他這兩日好似是有意躲她。

前日午後雨歇了片刻,她推窗透氣時見他也立在窗邊,不過那端的人頓了頓當即閃了身。

昨日也是,她挖完筍出了竹林,弓在橋邊蹭鞋底的春泥時一匹馬兒從她一旁掠過,擡眼跟上,可不是騎白馬的霍公子麽,見着她竟連招呼也不打個。

那時她還莫名氣了會兒,背着背簍走過小橋才心虛想到,他本也沒有必要向她打招呼,更何況,他是冒雨出竹塢的,有甚麽急事也未必可知。

可日昳那會兒,她和娘坐在廊後剝筍時,又見到幾人護着花苗和一筐芋艿到了他院裏,他出來迎了趟,看上去滿懷期待,不像要事在身的人。

入了夜,好生回想前幾日林中的事,腦裏才浮出個念頭……

他瞧着像是在與她害羞?因好心辦壞事澆濕了她的衣裳,所以難堪慚愧,不肯見她?

她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緣故,一時吃驚于直腸直肚如霍沉也有這般心思細膩的一面,一時又覺他小題大做了些,再之後,又反省起自身來。

她那日也沒有朝他生氣罷?最多最多,只是覺得後背有些涼啊。

令約想着,落在霍沉身上的視線變得幽怨,自己卻毫不覺察,而被她盯着的人,只知她看着她,不知她是何表情。

“幾位叔伯都等着你呢,還愣着做甚麽?”郁菀站在廊角,用同樣的話催她。

少女一驚,回頭看她,弱聲道:“我等雲飛,帶他去山上瞧瞧。”

話落,雲飛便蹿到院裏來,懷中抱着只肥鴿子:“姐姐久等,我這便來。”

令約見他出來,也轉身回了屋前。

每年立春後,賀無量和紙坊的前輩們都會領人上山瞧瞧新筍,竹塢這端由他們家領頭,紙坊那端交由西槽主潘家領人巡視。

令約小跑去賀無量邊上,衆人得知還有個小少年要跟來,都齊齊整整看向小徑口,随後便見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拐來屋前,身後跟着位玉樹臨風的佳公子。

他怎麽也來了?

繞是令約,也在心底納罕,更休說其他從未與霍沉打過交道的人。

衆人靜之又靜,雲飛就知他們還是對他三哥抱以惶恐,心下無奈嘆息,又暗暗贊許自己想得周到,聽三哥說也要跟來,忙把早間烤好的芋魁盡數收進褡裢裏。

他想着,徑直走去幾位長輩跟前,乖巧摸出熱乎乎的烤芋艿,嘴甜道:“教諸位伯伯久等,這些是我早間烤的,若是不嫌便收下罷。”

小少年先不見外地塞了塊進賀無量手心裏,賀無量朗笑道謝,衆人見他應得爽快,也沒和個小孩扭捏,全派幹淨後便跟着他們上山。

雨後山路泥濘,寂寂竹林間偶傳來兩聲鳥喈,在衆人頭上撲棱的咕嚕也跟着咕咕叫。

令約走在賀無量邊上,聽他與幾位伯伯打賭哪處筍生得密些,若是往年,她定然聽得津津有味,不過這回麽,她總記挂着落在後面的兩位,尤其是那位病了整個冬天、瞧着像是走不了幾步的人。

她不時回頭看上眼,雲飛與身旁幾個少年有說有笑着,霍沉則目不轉睛地盯着山路出神,幾番如此。

唯有最後這回,被看的人似是發覺到什麽,鳳眸一擡,抓個正着。

二人離得不遠,隔空相視眼,令約面無表情地眨巴眨巴眼,再度轉回頭。

這般下來,跟人賭得不亦樂乎的賀無量也覺察到她的不對,姑且停下由另外幾人辯,自己偏頭審視起自家姑娘來,心下翻詩集似的翻出郁菀同他說的那些話,想到一句——

“我們阿約好似對那霍見淵有些不同,會不會是……”

他一想,鬼使神差地回頭,端端兒地撞上霍沉滿懷期待的目光。

似乎窺破什麽的賀無量:“……”呃,好熟悉的眼神。

等人回頭的霍沉:“……”

氣氛正詭異,一個少年學徒突然與霍沉說起話來:“霍大哥,其實我心裏很是佩服你。”

雲飛這一路走來都在與人宣說他三哥為人哪般親和,這位少年顯然是個腦直沒心眼的,雲飛敢說他便敢信,此時笑咧咧朝霍沉道:“雖我爹娘說你發起狠來連自己爹都打,但我卻覺得你這是除暴安良!”

“……”霍沉額角抽了抽。

這話若是方才說,他也懶得反駁,可眼下賀無量不知為何神情古怪地瞧着他,他可不想當着這位前輩的面先把狠名招來頭上,只得向那少年解釋:“人不是我打的。”

一聲不輕不重,剛好夠周圍人聽見,前前後後的說話聲忽都靜默下來,令約自也聽見,默默回頭看他。

“啊?”問話的少年悻悻,摸了摸頭,正不知如何收場,雲飛伸手在他後背呼撸兩下,安撫似的說道:“我三哥才不屑打他呢,也值得你佩服!”

少年低頭,向霍沉認了錯,心裏暗惱自己嘴上沒把門,還把自個兒爹娘出賣來。

還好雲飛又湊到他耳邊悄沒聲說了句:“沒事,我和三哥都不知你姓甚名誰,也不知你爹娘是誰。”

少年聽後又憨笑起來。

令約看到這兒,鼻間送了送氣,雖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也是頭一次聽霍沉解釋。

旁人聽了這話倒都沒甚麽反應,興許只是将信将疑地聽了去,沒放在心上。

本以為此事就此翻篇,卻不料一旁站的個青年出了聲,冷不丁問霍沉:“若非你打的,霍遠為何報官,衙裏為何派人尋你?”

霍沉別過眼,目光落到青年身上,那人站在離令約不遠的地方,膚色偏深,身量高大,一雙眼炯炯有神,看向他時略帶敵意。

衆人默聲,轉眼觑那青年,谛視陣又看向霍沉,神情比方才上心了少說百倍,畢竟,連幾個小老頭都從這話裏嗅出些不尋常的意思。

在場的誰不知林家小子曾向賀提過親,不過早早地被回絕便是,雖被回絕,卻也不是心胸狹隘愛挑事的人,平日裏只要賀丫頭在,絕不多說半字,今日倒奇了,噎起這位少爺來。

霍沉見他們又是看那青年,又是瞧他,還不停望賀家父女身上掃,哪還猜不出究竟,低頭輕嘲聲。

“他被人蒙着頭,又知道甚麽。”霍沉好沒意思地同他捋事。

林達雖懊悔自己一時沖動,但還是皺着眉同他理論:“你若出了聲,他定聽得出。”

“既是要出聲,何須蒙他頭?”

“……”青年不知是教他說服,還是不好意思再耽擱衆人,繃着臉吞下聲。

“咳,時候不早了,走罷阿達。”人群裏有人打圓場,衆人都配合着往前走,唯有令約若有所思地朝林達看了眼。

落到霍沉眼底,霎時陷入抑郁,心下冷嗤聲:有什麽好看的。

當然了,更不好看的還在後頭。

衆人分散進林後,令約便盡“地主之誼”領兩個外來人走最平坦的路,可惜這兩人一個比一個臉色差。

霍沉麽,大致還想得通,許是教林達的質疑惹得不快。

雲飛麽,他三哥與人理論也占了上風呀,怎還是無精打采?令約撓着下巴思索,良久未果。

身後不遠處,林達望着少女背影夷由許久,終于鼓足膽繞去令約面前。

見是他,令約一愣:“怎麽了?”

林達生得人高馬大,這會兒卻像個小姑娘似的垂着頭,掙紮不已,最後瞥霍沉眼才低聲問:“能去邊上說麽?”

令約點頭,二人朝一旁的小坡上去,留霍沉與雲飛在原地,霍沉臉色沉了又沉,悄咪咪觀察他的雲飛心也沉了沉。

而另一頭,令約心底也犯疑,自從早幾年前她家回絕林家的求親後,林達便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愛找她說話,反倒是時時躲着,今日卻奇,一改往日脾性,先在道上拿話堵霍沉,這時又尋她說話來。

她眼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縱是不說,林達也清楚,故而更為糾結,默了半天才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我那回也在橋頭,聽見你說的那些話了。”

嗯?

令約發了下愣,随即想明白他說的是去年年底那事。

她沒吱聲,林達繼續道:“比起方公子,你當真更心儀那個霍沉?”

“咳。”少女嗆了聲,耳根歘地熱了幾分,卻端得穩重冷靜,“我只是更信霍公子為人。”

怎就成了心儀?

青年只當她臉薄,試圖揭穿她:“方才在路上你總回頭看他。”

令約:“……”那是怕他矜貴身走不得山路。

青年說完那話生出幾分焦急,眼也不敢往少女臉上瞧,只半別過臉,繼續道:“我也知我本無立場說這話,可我瞧得出,他并非那等容易相處的人,你莫要被他皮相迷惑去,若真要嫁人……還是方公子好。”

當初若是方公子先提的親,他想,他也不會明知不可能也要試那一試了。

想着,林達黝黑的面頰又燦爛些:“我是真心為你好,你可長點心好生想想罷。”

留下這句話,青年便着急忙慌轉身走了,腳邊都是筍,他避個不停,從身後看有些滑稽。

等他走過小山坡消失不在,令約才慢慢籠回思緒,腦裏尚還盤旋着青年的話。

她……也沒有罷?

令約斂眸想了想霍沉,這人雖相貌極好,可與她有何相幹,誰說她會教他皮相迷惑了?也不至于膚淺至此罷?

有深度的賀姑娘決計抛開那胡話,平靜轉身,然後不知見到什麽,整個人氣勢一垮,腳步陷進泥裏。

頂着好皮相的霍公子不知幾時來的陂上,默不作聲地凝視着少女,令約心虛扶穩身子,倚在竹邊,心下悸動不止。

他難道将林達那些胡話聽了去?

令約向四周掃視圈,見這一片除他二人外只有雲飛神情恹恹地蹲在路邊,心安幾成。

這番舉動雖有做賊心虛之嫌,但也少不得,只有霍沉一人聽見總比大家都聽去好,前者只需朝他一人解釋,後者恐是要謠言四起的。

她抿抿唇,按捺下心底的窘迫,擡眸對上霍沉的眼。

“适才——”剛一開口,霍沉便擡步朝她來,她暫打住話語。

他仍舊繃着張臉,可又與先前不同,似乎有些兇。

兇什麽?

兇她對他有多的心思麽?

令約眉頭微微蹙起,眼神不由自主地也露出幾絲兇,就好像霍沉再走上兩步她就能伸手撂倒他。

走近看清的霍沉:“……”她兇什麽?

他鮮少見她有別的情緒,似乎總是淡淡的,只除了——他不小心招惹到她。

霍沉倏爾郁塞,停在她眼皮下方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地方,吞了吞喉嚨。

兩人皆靜默着,過了好一會兒,霍沉低低地問她聲:“霍某惹姑娘生氣了?”

聲音裏夾着濃郁的悶,令約扶着細竹的指節輕微收緊,似若被人敲了下腦袋,清醒過來。

呃……她方才生什麽氣來着?

她讪然,輕輕搖頭,嘴裏卻說不出否認的話來。

霍沉只以為她是不肯說,心底再次泛起酸意,竄到嗓子眼裏,蔓延出聲:“他同你說了什麽?”

原他沒聽見?

令約暗地裏松了口氣,指尖在锃亮锃亮的竹身上撓了撓,撒謊:“也,也沒說什麽呀。”

換了旁人這樣睜眼說瞎話,霍沉早冷了臉,偏偏這人是她,即便不悅,也只能穩住臉色。

撒謊的人倒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心知他不會信這話,這時反而難堪低下頭。

霍沉目光随意掃過,最終栖在她始終扶着的那竿竹上,喉結上下滾了滾,沉聲道:“明日上元——”

頓住。

令約複又看他:“上元怎麽?”

“阿顯得假嗎?”

聽是這個,她遺憾搖搖頭。

“那宛陽燈會——”

她等啊等,還是沒有後話,只好又接住他的話問:“燈會怎麽了?”

“燈會就在河坊一帶麽?”霍沉手負在背後收握成拳,百年難得出一回汗的手心竟微微濕潤。

“嗯,往年也是這般。”

“你往年也去?”

“一年只這一次燈會,自然是要去的。”雖年年都差不了許多,但她再歡喜不過了。

霍沉聽她要去,霎時寬了心,頓覺舒暢……就好像她要去燈會是受了他的邀約似的。

唇邊笑意堪堪挑起,身後卻傳來阿蒙氣喘籲籲的叫聲,兩人側身看去,但見阿蒙腳步不穩地朝小坡上跑來,險些讓冒出頭的筍絆倒,未到人前便連叫兩聲賀姑娘。

令約聽後奇怪不已,不知他作何叫自己,霍沉則不滿于談話被人打斷,口吻不善:“什麽事急匆匆的?”

阿蒙擡起胳膊擦了擦額間的汗,好不委屈地向他吼道:“賀姑娘家裏來人提親了!”

吼完立即氣弱幾分。

不知是這林子太綠還是什麽,他家爺的臉竟生生的綠了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  #處處醋#

Linda:我不過是瓶過期醋。

霍沉:(不高興

阿約:(他兇什麽?

霍沉約人卻說不出口的樣子好好笑哦(不是本人)(你看括號都用全了真的不是本人

我發誓以後寧願不開文也不要開文就斷更了:D慘就一個字,我要說五遍!!!

然後我的apple pencil不是壞了嗎,昨天本窮鬼斥巨資買了支新的,本以為這本寫完能勉強回本,結果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簡直癡人說夢,我還是等拿到筆抽空發展副業比較靠譜(又瘋一個。

就我這本!寫了一年多!可是你看寫了個啥!我寫封面都比這好看!真的,《我不肯不肯》和《點火櫻桃》都比這本好看(突然一語雙關,說到最後還是變成求收藏2333,但我覺得看到這裏的寶貝可能都收了)等我的筆回來我就塗《浴堂花》的封面,說真的,我很喜歡點火櫻桃那個粉配綠,雖然簡單但是莫名可愛,ios的小夥伴一定看不見吧(。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歐陽糖、愛未央 、亂亂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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