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5勇士與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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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自殺的力氣都喪失殆盡了

芥川龍之介有些無措,他眼睜睜地看着對面那個紅發的孩子突然潸然淚下,淚珠一顆顆地掉落。他急忙走上前,試圖安慰對方:“太宰君,別哭啊……”

“芥川大老師……嗚嗚嗚……”太宰治一把抓住芥川龍之介的雙手,挂着淚珠的雙眼猛地睜大,“太好了……芥川大老師,我終于找到你了……”

“對不起嗚嗚嗚嗚嗚,如果不是為了救我的話芥川大老師就不會被侵蝕也不會掉入時空裂縫了嗚嗚嗚……”太宰治哭喊着,雙手緊緊抓着芥川龍之介的手腕,像是确認眼前之人不是幻覺般,他手腕上的力氣愈發加大。

一直以來那折磨他的愧疚與自責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髒處,此刻終于見到那個熟悉的讓他魂牽夢萦的身影後,被壓抑的情感終于像是打開了閥門海潮鋪天蓋地湧了出來。

“我從沒有怪過你,太宰君。”芥川龍之介微微垂下眼,他難得真心實意地笑了:“我從不後悔那次救了你,如果一定要掉入地獄,那麽我希望只有我自己。”

“我想起了一切,包括轉生前和轉生後在圖書館看到的。”青年的語調像是缥缈的雲霧,“因為我的原因,似乎給你帶來了很多痛苦,我希望能夠盡力彌補你,盡管我并不覺得我的作品如何偉大。”

“不!和芥川大老師沒有關系!”太宰治急切地睜大眼,鎏金色的瞳仁中閃爍着淚水的微光,像極了鑽石般的星光,“從前一直到現在,都是我一個人在執着地追尋着芥川大老師,您就像是神明一樣端坐在山頂雲間,從芥川大老師的作品中汲取的力量才是一直支撐着我的源頭。”

他的眼中含着瑩瑩淚光,淚水模糊了視線。太宰治從未像如此這般,見到憧憬之人的愉悅和不敢置信恐懼攪合在一起:“難道寫出那些人性的陰暗面就是錯誤的嗎?敢于把自己,把人類最想要隐藏的東西攤開在陽光下的老師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人啊!”

無數次在夢中重複循環那一刻,太宰治已經在夢裏經歷過太多太多次眼睜睜看着自己最為憧憬之人跌入時空裂縫之中的無能為力,他無數次地在夢中大喊着伸手去抓,卻永遠都只能抓到虛無的空氣的絕望。

芥川龍之介怔怔地聽着眼前的人哭喊而出的話語,心髒的某處被挑動了,像是已經沉寂的河流突然又湧動了起來的血液,瞬間那無時無刻包圍在他周身的寒冷悄無聲息地驅散了。

“太宰君……”言語溜到唇邊,又咽下,青年只能呢喃着喊出對方的名字。

月見草在他們腳下搖曳,碧綠的河水在他們身邊奏着低而纏綿的柔軟的歌,水光潋滟,天空被霞光染成溫柔的玫瑰色,太宰治的眼中含着透明的淚水,嘴角卻愈發上揚。

“就算是幻覺,我也無所謂了。”紅發的男子眼角的淚珠像是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接連不斷地順着臉頰流下,他笑得無比開心,像個孩子一樣純潔的笑容:“世界上最殘忍的事并不是從未得到,而是得到後又措不及防地失去。”

“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措不及防地聽到您死去的消息前沒有來得及救您。我是不會讓您再死去的,我已經對自己發過誓了,哪怕要再一次自殺,我也要和老師一起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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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龍之介注視着面前的男子,被抓住的手腕處傳來一陣陣的熱感,像是電流鑽入血液傳遞到全身各處,激得他全身的神經都像是水波般輕微地顫動起來。他有些怔然地凝望着那雙被淚水洗滌後無比純粹的金色的雙眸,泛出金子般發出的光,他在裏面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面容,和之前在鏡子裏看見的樣子不同,是熟悉的,讓他眼角發熱的自己的模樣。

世界上最可憎的惡魔非孤獨莫屬,如此難以撼動宛如頑石,縱然他試圖壓抑,試圖遺忘,卻發覺永遠也逃離不出孤獨的迷宮。在那個世界無論如何也無法逃離的孤獨,此刻竟得到了些許微弱的慰藉。

芥川龍之介明知這是自私的足以讓人唾棄的想法,卻情不自禁地感到那無法忽視的喜悅感在他的胸膛間震蕩,是發現了處于相似孤獨中掙紮的同伴後,自己絕非唯一異類的欣喜。

他忽然有一種沖動,那種沖動從他在那個不屬于他的世界中醒來時就存在着,只是一直被迫地壓抑在最深處。腳下柔軟的草地像是被榨出的嫩綠色的汁水沾染了他的鞋底,他注視着面前之人如火焰般的發色,慢慢地閉上眼。

“太宰君,你或許不知道……我已經并不是原來的芥川龍之介了。”芥川龍之介淡淡地述說着,輕描淡寫地講述了他自那個世界醒來後所遇見的一些事,包括他接受了那個自己的記憶的事情。

“所以,你追尋的芥川龍之介,和我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太宰治的眼瞳睜得大大的,他有些困惑,也有些惶恐:“芥川大老師您在說什麽,您不就是站在我面前嗎?不論您變成什麽樣,經歷了什麽,都沒有改變過啊!”

他立刻想到某種可怕的可能:“難道您……您讨厭我了?啊啊啊我這種充滿恥辱的人果然是不配追尋芥川大老師的!”紅發的青年抱着頭痛苦地蹲下身。

芥川龍之介啞然失笑,他走上前抱住太宰治,嘆了一口氣,輕撫着太宰治的頭。紅發的青年震驚而不敢置信地擡起頭,就撞入了那微微淺笑着的雙眼。

“太宰君,你是很有才能的作家。”青年的眼瞳中像是氤氲着山林間的霧,“倒不如說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要追尋我這樣的人,我這樣已經是羅生門下的惡鬼的人,才應該是要痛痛快快獨自下地獄的。”

“不對,不對啊!芥川大老師才不是什麽羅生門下的惡鬼!”太宰治大聲地反駁着,“雖然老師的作品裏都是關于痛苦的掙紮在世間的內容,但是在折磨的背後,還有那潛藏着黑暗下像金子一樣的希望啊!”

“人只要活在世上就會無法避免地傷害到別人,世界就是這麽殘酷的,文學也是那麽冰冷的,但是因為老師您,我才能夠一直活到現在啊!”

太宰治眼裏的淚水不停地流出,潤濕了他的衣襟,但他卻用雙眼貪婪地,目不轉睛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的臉,懇求一般地抓住芥川的衣袖:“我已經無法忍受再一次和老師分開了,那個失去了芥川大老師的世界我是絕對無法繼續忍受下去的。如果再也看不到老師,我一定會發瘋死掉的……”

眼前之人是他理想中最渴求的存在,是這個世界最為勇敢之人,而他這個可憐的膽小鬼卻無時無刻都幻想着能夠和對方在一起,以至于被這種自私又荒謬的幻想而壓垮。

“如果……如果一定要下地獄的話……”

紅發的青年眼角的淚珠還懸在邊緣搖搖欲墜,鎏金色的眼眸中卻顯露出某種深刻的決心和執着。他的眼眶還濕漉漉的,嘴角卻愈發上揚,他輕輕地開口了,語調像是輕盈的雪花,卻重重的敲擊在芥川龍之介的心上。

“那麽我就跟着芥川老師您一起跳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PS:正文副标題那句話曾經出現在芥川老師和太宰先生的作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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