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雞毛撣子
日子過得似流水飛快, 轉眼間, 就進入了農歷臘月。
離春節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為期兩天的期末統考終于結束了, 盼望已久的寒假如約而至。
這個時候, 成績排名什麽的, 和近在眼前的春節假期一比, 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寒假第一天,陸惟名一大早打來電話,問沙鷗假期安排,彼時,沙鷗正和沙雁還帶着報紙疊成的高腳帽, 給家裏做春節大掃除。
接電話不方便, 于是直接按了免提,電話裏陸惟名笑吟吟的聲音傳來:“同桌,新年好啊!”
沙鷗舉着長掃把,輕輕掃落房頂牆角的灰塵, 笑着回答他:“新年好, 不過你這年拜得是不是早了點, 還有好幾天呢。”
“禮多人不怪嘛, 對了, 替我跟咱爺爺和弟弟也帶個好!”
沙鷗說:“他們就在旁邊,你自己說。”
“嗯?”陸惟名後知後覺:“你開免提了?”
“嗯,家裏大掃除,沒空接電話。”
“哦——”電話那端停頓了幾秒, 突然傳來中氣十足地一聲高喊:“爺爺,小還,新——年——好!”
吓得沙雁還腳下一軟,差點沒從凳子上掉下來,結果還沒等他回一句祝福,沙老爺子就樂呵呵地從房間裏走出來,對着放在茶幾上的手機,說:“小陸新年好啊,過年來家裏玩,給你做好吃的!”
“哎!“陸惟名答應地頗為痛快,沙鷗不免失笑,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的,有人問過他這個大廚的意見沒?
陸惟名想一出是一出,忽然問:“哎?要不我過去幫你們大掃除吧?”
“不用。”沙鷗說:“馬上就要弄好了,你別跑了。”
“哦,那你明天幹什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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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鷗想了想說:“明天......應該去集貿市場買年貨。”
“買年貨?”陸惟名一聽就來了興致,“我也要去!”
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過這種去客流密集的大型市場買東西的經歷,更別提和別人一起購置年貨了。
陸惟名爺爺奶奶過世很早,陸正庭那邊又沒有什麽別的直系親緣,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每一年的春節陸正庭夫婦都會帶他來豐玉市,和舅舅一家一起,陪在蘇老爺子身邊,過個團圓年。但無論是陸家還是蘇家,購辦年貨這種事不需要從來不需要他們親力親為,家裏的阿姨和特助,會早早妥帖的料理好一切,準備好一切,所以對于陸惟名來說,逛集貿買年貨這種事的吸引力,甚至超過了過年本身。
沙鷗想了想,最終決定帶這個資本家後裔去感受體驗一下勞動人民的快樂,于是說:“那明天早上八點,在市中心商業街的公交站點碰面吧。”
第二天一早,沙鷗和沙雁還提前到達約定地點後,才發現陸惟名已經坐在站點椅子上,看樣子像是已經等了半天了。
還不等沙鷗問話,沙雁還先驚訝起來:“惟名哥,你怎麽這麽早,等多久了啊?”
“不久不久。”陸惟名搓了搓已經凍得通紅的手指,說:“不是要去趕集?快走快走!”
......趕集......
沙鷗看着他那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還沒來得及給他普及一下大型集貿市場和普通鄉鎮農集的相關知識,旁邊的沙雁還率先“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怎麽了?”陸惟名不明所以。
“沒什麽。”沙鷗極力隐去嘴角的那抹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小毛驢。”
陸惟名:“......”
豐玉市的集貿市場在老城區那邊,坐公交不方便,三個人就打車前往。
一下車,老城街這邊濃重的年味就撲面而來。
道路兩側已經挂上了排排的大紅燈籠,連集貿市場大門前的兩只石獅子都帶上了兩朵紅綢大花,市場中人流湧動,吆喝聲、叫賣聲、讨價還價聲不絕于耳。
兩側的攤位上,販賣的商品五花八門,應有盡有。賣對聯喜字的喜氣洋洋,賣堅果糖塊的甜甜蜜蜜,賣傳統唐裝紅紅火火。過了小商品區,就到了賣果蔬蛋禽的區域,依舊是熱鬧非凡,年味濃濃。
陸惟名第一次見識這種陣仗,人擠人人挨人,腳尖頂着前面人的腳跟走,但身邊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慶的笑容,偶爾有磕碰,也會趕緊樂呵呵地搶着說一句“對不住”,緊接着再跟一句“過年好”,而後哈哈一笑,再各自投入搶貨大軍之中。
只不過隔了一個城區,可是那些彌漫在工業城市中的冰涼的蕭肅感,在這一刻全然不見了蹤影,剩下的,仿佛只有平凡俗世裏,人們對于傳統佳節最美好的向往和期盼。
三個人在集貿市場走走停停,逛了整整兩個多小時。
最後人手提着幾大兜年貨,滿載而歸。
沙鷗和弟弟買了瓜子糖塊,對聯福字,生肉買了豬牛兩種,另外還有一只現場處理好的白條雞和兩條草魚,最後,還給沙老爺子買了一身印着燙金暗紋的唐裝。
陸惟名就更誇張了,這兩個小時對他而言,仿佛從沒進過大觀園的劉姥姥,看什麽都新鮮,看什麽都想買。
最後再沙鷗千方百計地阻擾下,還是拎着三大包戰利品,意猶未盡地一步三回頭,跟着他們出了集貿市場的大門。
東西太多,以至于打車原路折返的時候,有一部分東西不得不放進出租車後備箱。
車座後排,沙鷗看了看陸惟名說什麽也舍不得撒手,非要放在腳邊的三大包物品,無奈地嘆了口氣。
最後實在沒忍住好奇心,問他:“你買一堆印章印泥寫春聯的紅金紙,我姑且能理解,但是我實在不明白,你買五把雞毛撣子......是要幹什麽用?”
陸惟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了看坐在前排的司機師傅和副駕的沙雁還,湊過來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過兩天,我爸媽就該來了。”
沙鷗:“所以呢?”
陸惟名:“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是給我姥爺準備的。”
沙鷗:“......”
就,怎麽說呢......沙鷗活了快十八年了,要不是見識過陸惟名這個神級腦回路和異于常人的跳躍性思維,他還真不知道“服氣”兩個字應該怎麽寫。
陸惟名讓司機師傅先開到沙鷗家的小區,到了以後又跟師傅說直接打等待計時,執意要幫沙鷗兩個人把東西拎上樓。
上樓的時候,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地嘀咕了一聲:“昨天中午吃得不是你做的飯,我還有點不習慣......”
沙鷗看他一眼,沒說話。
“哎......要放将近一個月的假,這一個月是不是都嘗不到你手藝了?”
沙鷗:“......”
“那完了......我肯定食欲不振,開學的時候還不瘦成一道閃電?”
沙鷗:“......”
“而且我早上起來的太早,都沒吃早......”
“小還。”沙鷗突然收住上樓梯的那條腿,開口喊弟弟,直接打斷陸惟名沉浸在個人表演中的碎碎念。
“去樓下車裏把惟名哥買的東西拎上來,再把車費結了,中午他在咱家吃。”
“......”陸惟名怔住,三秒之後突然一個健步直接蹿下五個臺階,“我去我去,等我一下!”
沙雁還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間消失在單元門門口的人,好半天才喃喃問道:“哥,惟名哥他,他這是怎麽了......”
“沒事。”沙鷗彎了彎唇角,笑得非常不明顯,“就是慣得矯情。”
陸惟名心滿意足地在隔了一天後,重新吃上了沙鷗做的午飯,吃完午飯,還順便蹭床睡了個午覺,不過鑒于沙雁還也放假在家,所以再分配床上的空間位置時,幾個人出現了分歧。
沙雁還抱着自己的枕頭,可憐巴巴又滿眼委屈:“為什麽我只能睡最裏面或者最外面啊?我就不能睡中間嗎?”
陸惟名抱着沙鷗給自己找出來的新枕頭,一臉正色:“當然不行,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大小夥子了,哪有午睡還非得挨着哥哥的?”
“那你比我還大兩歲呢!幹嘛跟我搶哥啊?而且,憑什麽就算我睡最邊上,也得挨着你啊?”
“哎?”陸惟名詫異道:“小沒良心的,你不經常說我對你好,最喜歡惟名哥什麽的了?挨着我睡怎麽了?”
“不行......”沙雁還撇撇嘴,“野哥不如親哥香,我不習慣......”
“啧,你最好盡快習慣,我......”
沙鷗站在床邊,冷眼旁觀這兩個弱智兒童你一言我一語,幾個回合下來,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低聲喝道:“你倆都給我閉嘴!”
陸惟名:“......”
沙雁還:“......”
沙鷗拽過自己的枕頭,往床中間一扔:“你們倆,一邊一個,麻溜滾過來睡覺!”
而這樣安排的最終結果就是,兩邊的二貨一人抱着他的一條胳膊,一人的腿壓在他的腿上,一人的腿搭在他的肚子上,睡得香甜無比,而他卻被身邊兩個發熱體擠得出了一腦門汗,頂着強烈且濃重的睡意,就是閉不上眼睛,最終只能絕望地和天花板對視了一個多小時。
中間甚至萌生出了明天就換張大床的悲壯念頭。
下午的時候,陸惟名拎着自己的年貨告辭,出門前猶猶豫豫地問:“假期你什麽安排啊。”
沙鷗靠在鞋櫃邊上,說:“沒什麽安排,我們也沒有什麽親戚需要去走動拜年的,就在家吧。”
“那等我給你打電話,約出來玩?”
沙鷗歪頭笑了下,說:“然後再順便蹭個飯?”
“我靠你......”陸惟名也樂了,“也不用說得這麽直接吧。”
沙鷗眼中的笑意加深:“行吧,那打電話。”想了想還是說,“對了,你爸媽過來的時候,你态度別那麽強硬了,那個雞毛撣子最後落在誰身上......我覺得要取決于你的表現,而且,誰挨打誰知道疼。”
陸惟名開門的手微頓,聞言忽然回身問了一句:“怎麽,我真挨打了,同桌就不心疼啊?”
這樣晦暗不明的弦外之音,他并不經常表露,偶爾提起一句,也是在玩笑之中一筆帶過,真真假假的,從不深究。
所以這樣略微正經的表情和語氣,确實讓沙鷗有些始料不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陸惟名也不催促,一雙染着清亮笑意桃花眼就那樣望着他,似乎是耐心地等一個答案,也好像,就算沙鷗什麽都不說,也無所謂失望。
過了許久,直到房間裏傳出沙雁還的腳步聲,還是陸惟名率先打破了緘默,他笑笑,打開門說:“行了,我撤了,等我電話吧。”
說完就出了門。
而就在防盜門關上的前一秒,沙鷗忽然開口,聲音清冷飄忽,卻又無比真切。
“是啊,你挨打了,同桌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叉腰!誰說看不出小沙對小陸有意思的,這還不夠明顯嘛~
這兩天各地都在高考,不知道看文的小天使裏有沒有高考黨~無論有沒有,都要祝莘莘學子們笑傲高考,早傳捷報!
感謝追文,快來聊天啦~感謝在2020-07-06 21:32:28~2020-07-07 19:50: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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