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跨年

天氣越來越冷, 全市高中統一的期中考試在中旬的時候如約而至。

兩天的考試, 照例按照姓氏字母劃分考場,由于全市統一出題, 所以卷面難度要比上次月考的時候高了一個系數。

最後一天考試結束後, 同學們如同倦鳥歸巢般回到各自班級, 神情萎靡的, 連對答案的人都少了許多。

結果,三天後成績出來,楊光拿着排名表往講臺上一站,頓時幾家歡歡喜幾家愁。

愁的必然是平時成績中等水平的一部分學生,第一次遭遇難度較大的全市統考, 這部分同學的總分和排名都有所下滑, 反觀本來就吊車尾的那一列小分隊,反而心态平和,臉上甚至帶着燦爛的笑容。

反正再差也不過如此了,萬一排名遞進一位, 總分高了一點, 就是賺的了!

而要數應當歡喜的——

楊光拍拍手, 示意大家安靜, 說:“先說個喜訊吧, 這次統考全市大排名,全校最高分和全市最高分都在我們一中——都在我們班上!”

他刻意停頓幾秒,給足了同學們商業吹捧的時間後,才順着大家的目光看向最後一排, 笑道:“沙鷗,要繼續保持啊!”

沙鷗在衆人豔羨的低呼聲中,略略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卧槽!牛逼啊霸霸!”杜東明轉過身來,止不住地驚嘆,“這就是超神了吧!”

溫世超接茬道:“不對,對于霸霸來說,這也就是正常發揮,畢竟奧數競賽種子選手,這種難度的期中考試,根本不在話下啊。”

“可以了,再吹我要當真了。”沙鷗彎了下嘴角,對前排的兩個腦袋說:“轉回去,聽楊老師做考試分析。”

前排的兩人轉回身後,陸惟名才湊過頭來,聲調之中帶着藏不住的喜悅,好像考了全市第一的人是他一樣:“可以啊同桌,北大穩了吧?”

“還有一年呢,話別說太滿吧。”

“我靠,你現在都全市獨領風騷了,一年之後還能怎麽樣?國內頂尖學府還容不容得下你了?”

Advertisement

沙鷗用一根手把他的腦袋推回去,淡聲說:“必須容得下,而且我沒有出國留學的打算。”

一是家庭環境不允許,沒人;二是家庭條件不允許,沒錢。

陸惟名明白他所言為何,也不說破,只是笑道:“行,那說好了啊,你北大我北體,717,105,814,205,特4都到,不堵車十五分鐘,離得那是相當近啊!”

沙鷗詫異道:“你連這個都查好了?”

“那必須,提前做準備啊。”

“......準備什麽?”

“呃......準備和我同桌一起,考上理想學府,實現既定目标,完成平生宏願,走向人生巅峰呗!”

沙鷗輕笑一聲,說:“嗯,有夢想的人多了,最了不起的那個就是你,這次你考第二十五,比上次進步三名,所以繼續加油,北體歡迎你。”

“加油加油!”陸惟名嘀咕一句,“考高路上一起走,誰要落榜誰是狗。”

沙鷗:“......”

而後的日子如古井無波,高中生活單調枯燥,每每臨近學期末,更是兵荒馬亂一派蕭殺。

轉眼到了十二月,北方的冬天終于真正來臨。

學生們每天埋頭在暖氣房裏,上課,做題,大小考,到了十二月末又經歷了一次月考,臨近元月新年,緊張蔓延的校園氛圍才有了些許的松動。

晚上第一節 自習結束,幾個同學興沖沖地跑到最後一排,和陸惟名商量着後天三十一號的時候要不要組織一個集體跨年。

汪晨說:“聽說那天晚上中央廣場有煙火晚會,怎麽樣,集合地就定那吧?”

陸惟名表示沒意見,其他男生也紛紛贊同。

這時,沙鷗簡單收拾好了課桌,拎着羽絨服站起來,俨然是到了提前離校的時間。

有同學借機問了一句:“哎沙鷗後天也一起來吧,那天周五,玩得晚一點也沒關系,反正第二天沒課。”

沙鷗遲疑了一下,輕聲拒絕:“不了,我晚上有事,你們玩吧。”

恰逢周五,還是跨年夜,酒吧的生意一定火爆異常,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應該走不開。

但是聽沙鷗這樣說,旁邊的陸惟名還是垂下眼睫,掩去了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遺憾。

這是他們認識的第一個新年,他想和沙鷗一起,站在交彙替換的那個時間點上,看一看新一年的天幕中,第一簇絢爛盛放的煙火。

見沙鷗出了教室,還有同學難掩悵然道:“哎......咱們學霸哪都好,人帥分高,就是有點不太合群,類似于這樣的集體活動,都沒見他參加過幾次。”

陸惟名抄起桌上的中性筆,毫不客氣地賞了對方一個爆栗:“說話憑良心啊,我同桌哪不合群了?平時你巴巴過來問題的時候,哪次沒讓你神色匆匆而來,心情舒暢而去?”

衆人沉默。

過了會兒,杜東明顫顫巍巍地說:“陸哥,我覺得吧......你這個比喻,不、不太恰當,霸霸要是聽見了,你有可能會面臨社會性死亡。”

陸惟名:“......”

擰眉琢磨了片刻,我靠,還真是。

“散了散了。”陸惟名煩躁地揮揮手,“後天晚上十一點,中央廣場集合吧!”

周五晚上放學時,陸惟名先回了一趟姥爺家,恰好舅舅一家也在,帶着小表妹,一起來陪蘇老爺子過陽歷新年。

餐桌上的晚飯還沒撤走,陸惟名進屋先和長輩打了招呼,又說了晚上和同學約好一起去廣場看煙火跨年的事。

蘇康源笑呵呵地說:“那多穿件衣服,淩晨天涼,別感冒。”

陸惟名乖乖應了,對于姥爺的話,他向來是令行禁止。

喝了過一碗保姆熱好的雞湯,陸惟名看時間差不多了,從沙發上起身,說:“那我出門了。”

舅舅蘇靖林問:“直接去廣場嗎?我開車送你。”

新年這天,蘇老爺子特意給家裏的司機放了假,陸惟名想了想說:“不用了,您陪着姥爺吧,我打車去。”

蘇靖林還想堅持,蘇老爺子說:“沒事,讓他去吧,再過兩月就十八的大小夥子了,半夜自己出個門不算事。”

陸惟名忍不住向老爺子豎起大拇指,由衷道:“還是您最通透!”

出了家門,陸惟名步行了一段路程,走到別墅區外的主幹路上打車,新年時分,今晚出來跨年的民衆不少,所以跑夜車的出租車也很多,打車并不困難,不到五分鐘,他就招手攔下一輛。

上了車,司機師傅問去哪,陸惟名報了“Stone”酒吧的位置。

從北郊到市中心,打車也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下了車,陸惟名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十點半,應該還來得及。

他站在酒吧側門,找了個背風的位置給沙鷗打電話。

第一遍無人接聽,過了兩分鐘,他又打了第二遍,直到手機自動挂斷前,沙鷗才接了電話。

“喂?”

清澈幹淨的嗓音混淆在巨大而雜亂的音浪背影中,卻準确的擊中了陸惟名心裏的那一個點。

他們之間其實很少打電話,發信息倒是很多,不過也是陸惟名單方面發送,沙鷗只負責接受的單向循環,陸惟名頓了一下,才說:“哦,是我,我就是想問問你,今天晚上的跨年活動,你來不來了?”

“不了。”沙鷗回答說:“今晚店裏的客人太多,幾乎爆滿,我走不開。”

“......哦,那行,那我,我自己去了。”

電話那端,沙鷗心念微動,追問了一句:“你現在在哪?”

“我......”陸惟名猶豫了一下,握着聽筒走到離酒吧後門遠一點的位置上,才說:“我剛從家裏出來,現在打車去中央廣場。”

“哦。”

聽他這麽說,沙鷗稍稍放下心來,剛才有一晃神的功夫,他似乎聽見電話裏傳來了呼嘯而過的風聲,和隐約的、類似于自己周遭這般同樣的電子音浪聲。

“那你玩得開心點。”

“好,你回家注意安全。”

挂了電話,陸惟名在路燈投下的燈影裏站了一會兒,在凜冽的寒風中深深呼出一口白氣,才擡腳去商業街邊上重新打車。

剛好一輛出租車靠邊停下,客人下車後,他順勢鑽進了車後排。

“師傅,麻煩去中央廣場。”

......

酒吧中,籌光交錯,人影缭亂。

洪哥脫了大衣,搓了搓凍得冰涼的手,看沙鷗正領着幾位已經喝高了的客人在吧臺結賬。

服務生将這波客人送出門後,洪哥走上來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哎,剛才看見我大侄子了,來找你的?”

沙鷗翻看賬單的手頓了一下,像是沒聽清:“誰?”

“啧,就你那朋友啊......哎不對,其實是同學吧?”

沙鷗放下賬單,一瞬間無數個猜想快速在腦中略過,他抿了下唇角,下颌線無意識地繃緊:“在哪看見他的?”

洪哥說:“就商業街邊上,招手攔出租呢,剛好我下車他上車,看樣子好像挺急的,走個對臉都沒認出我來。”

是陸惟名。

那他剛才說從家裏出來——騙子。

沙鷗深吸一口氣,将領帶結扯開,說:“洪哥,我請個假,今天晚上早走一會兒。”

“不是吧?”洪哥看了一眼坐無缺席的大廳,又指了指二樓包廂的位置,“今兒這麽多人,店裏忙,你這就要給我撂挑子了?”

沙鷗将領帶拽下來,繞在手上,說:“要不你算我曠工,今天的提成我也可以全交櫃上。”

“......”洪哥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半晌一笑,沒脾氣地沖他揮揮手,“不就請個假麽,這麽苦大仇深的幹啥,你哥不缺你那點錢,快走快走!”

沙鷗略一點頭,疾步往更衣室走了過去。

換下了工作制服,沙鷗步履匆匆地出了酒吧大門,出門前特意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三十五。

走到街邊攔下出租車,直奔中央廣場的方向。

深藍色的出租車攜着萬家燈火融入城市深處,沙鷗偏頭靠上車窗,絢爛旖旎的燈影在他眼底滑過,他後知後覺,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那一瞬間的沖動。

心裏有個聲音總在重複告誡着:你要想清楚,退後一步可能還能維持着表面的平衡,但若不由自主地向前——

可能是天寬地廣,亦或是萬丈深淵。

他向來克己自制,始終将兩個人的關系維系在一個不至于冷淡卻也不會過分親近的維度上,但時間一久,他才驚覺,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每每感覺陸惟名不動聲色卻又小心謹慎地靠近時,心裏其實都是軟的。

更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似乎逐漸被對方吸引着,一步步,踏入自己早就劃定好的禁區範圍內。

玻璃窗外的路燈連成一道亮眼的流光,沙鷗狠狠閉了一下眼睛,在心底說,去他媽的,不管了。

不管了。

出租車在中央廣場的臨時停靠區停穩,沙鷗付了車費後,跳下車疾步往廣場上跑去。

今晚要燃放的煙花全部擺放在指定區域,周圍有警戒線攔護,不允許民衆靠近。

沙鷗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最終将視線落在了廣場後面的那個瞭望觀景臺上。

十一點五十,沙鷗拔腿向觀景臺跑去。

觀景臺有十多米高,數百個臺階,一直通向最頂端的瞭望平臺,在那裏,可以俯瞰豐玉市的夜色闌珊,星落如雨。

在觀景臺下方的小花園裏,沙鷗看見了幾個同學,大家猛地一見來人,皆是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哎沙鷗你怎麽、不是說不來嗎!”

時間有限,沙鷗來不及多說,擺了擺手,焦急問道:“陸惟名呢?”

體委李炎指了指最上方的瞭望臺:“陸哥好像在上面。”

沙鷗點了下頭,三步并作一步地跑上長階。

瞭望臺上視野開闊,三面都用半腰高的鐵欄栅圍起,以防游人失足墜落。

四周沒有阻隔物,寒冬的夜風呼嘯席卷,連身上最後一點溫度都帶走。

沙鷗跑上平臺,深深地喘了口氣,然後,就看見了那個憑欄而立的高大身影。

更深露重,寒風料峭,沙鷗卻在視線定格的那一剎那,心裏驟然騰起暖意。

十一點五十五分。

他放緩了腳步,輕輕走過去。

在與那人相隔不到一米的距離上停下,然後輕輕喚了一聲。

“喂。”

陸惟名轉身,忽而定住。

他身後是一片燈海汪洋翻湧而逝,頭頂是漫天星辰妁妁其華,沙鷗卻在這璀璨缭亂的光華之中,清楚地看見了他眼中閃過的情緒。

那是少年怎麽也掩飾不住的驚疑、錯愕,和狂喜。

“你怎麽來了,不、不是說很忙”

“嗯。”沙鷗走過去,和他并肩而立,說:“想了想,我好像什麽時候都挺忙的,忙着學習忙着賺錢,但是這樣的跨年煙火,錯過了,來年就不知道還看不看得見了,所以不來有點遺憾。”

也不想讓你遺憾。

陸惟名還想說什麽,沙鷗卻忽然打斷了他。

他擡起手,遙遙向夜空一指——“看。”

砰!

零點整,一道銀亮的光芒似流星般劃破寂靜的長空,而後,一朵巨型煙花倏然綻開,煙花消逝後,零星的光點乍現,似是天公廣袖輕揮,在絲絨般的夜幕裏,灑下了一把明亮閃爍的星子。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這是此時經年的第一束煙花。

他們站在新舊時間節點上,共同見證這一瞬間的璀璨芳華。

陸惟名偏頭去看身邊的人。

沙鷗長身玉立,身形清瘦卻挺拔,可能是因為心情好的緣故,向來清冷疏離的眼底,此時正噙着一點笑意。

夜空中的煙花還在接連盛放,陸惟名突然問:“你什麽時候過生日?”

沙鷗沒聽清:“什麽?”

陸惟名就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你什麽時候,過十八歲生日?”

“明年夏天,七月份,怎麽了?”

“沒什麽。”陸惟名看着他在煙火下半明半昧的一張臉,說:“到時候送你生日禮物。”

沙鷗停兩秒,不知想到了什麽,輕笑一聲:“好啊。”

十八歲,你想送什麽?

十八歲,我來告白吧。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來啦!

最近二次元事情好多,每天累到不想說話~

不過,這章依舊甜度++++

叉會兒腰,快來表揚我!感謝在2020-07-03 10:48:06~2020-07-06 21:32: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吳雩的奶粉。、櫻木伴悅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饅頭小宋 10瓶;故事好假沒人信 7瓶;Chuci 5瓶;吳雩的奶粉。 4瓶;張藝興現女友、暧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