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放下

安瀾其實也猜到了這個答案, 畢竟江少哲太年輕了。

能夠成立“伊甸園”這樣嚴密的組織,不是江少哲這個年紀能夠辦到的。

輪到江少哲了,他問:“你害怕成為omega嗎?”

安瀾的回答很快:“我不怕。”

“這個問題放在任何alpha的身上, 他們都會表示反感。反感的更深層次其實就是恐懼。恐懼着從掌控者淪為被掌控者,可你卻告訴我你不害怕, 是因為你确定顧砺羽會保護你嗎?”

安瀾卻沒有被他帶走節奏:“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

“好好好,你問。”

“顧雲禮信息素失控, 是否跟你們‘伊甸園’有關?”

這個問題問出口, 不僅僅旁邊的洪隊長愣住了, 就連江少哲也怔住了。

安瀾學着江少哲的語氣提醒他:“這是快問快答游戲,你的回答就要超時了。”

“無關。”江少哲立刻回答。

安瀾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游戲結束。”

江少哲的眉頭立刻蹙了起來:“游戲哪裏結束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們說好了不撒謊, 但是你對剛才的問題撒謊了。”安瀾站在江少哲的面前,垂下眼,有一種俯視對方的力度感。

“你怎麽判定我撒謊了?”江少哲的情緒明顯有了波動。

“因為當k觀察我的時候, 他承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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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瀾給了江少哲一個冰涼的視線,但是江少哲卻脫口而出:“我根本沒有承認過!”

這句話一說完,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樣。

洪隊長是驚訝加欣喜, 而安瀾則是淺笑,江少哲的表情逐漸扭曲。

“你詐我。”

“誰要你不遵守游戲規則呢?”安瀾回答。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分化成alpha之後, 一切就都結束了?”

安瀾吸了一口氣,回答道:“你把我叫來,其實是有話要對我說吧?你不如直說,何必繞來繞去, 玩了這麽個鬼游戲,結果把你自己給繞進來了。”

“你确實可以分化成alpha。但是eve’s apple的影響是不會逆轉的。”江少哲說。

“什麽意思?”安瀾愣住了。

eve’s apple到底哪一部分的影響不可逆轉?

“你會對顧砺羽的信息素上瘾。你說你對顧砺羽是最有好感的, 請問你确定這是你的本心,還是因為信息素的影響嗎?”江少哲朝着安瀾搖了搖手,意思是今天的對話結束了。

“我确定。”安瀾回答。

江少哲眯起了眼睛,還要再說什麽,安瀾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

對于安瀾來說,江少哲與他對話的目的已經很清楚了,迷惑他、動搖他、以及瓦解他和朋友的關系從而孤立他。

當安瀾走出了房間,正好與一個警務人員擦身而過。

在那一瞬間,安瀾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低下頭來沉思,正好許星然和肖宸也走了過來。

“安瀾,怎麽了?”許星然問。

一道靈光閃過安瀾的腦海,安瀾一把抓住了許星然小聲說:“剛才從我身邊走過去的警員……是‘伊甸園’的人……”

“你怎麽知道?”肖宸驚呆了。

“我記得他的信息素味道!”

這個警員曾經給安瀾喂過水。

許星然立刻轉身,朝着那個警員奔了過去。

對方意識到有人在追自己,忽然加快了腳步,就在許星然即将追上他的瞬間,猛地把槍拔了出來,眼看着就要擊中許星然。

安瀾一把将許星然推開,子彈擦着他的耳朵打進了牆面。

許星然撞在了牆上,睜大了眼睛看着安瀾向他倒了下來。

“安瀾!安瀾你要不要緊!”

許星然抱緊了安瀾,此時安瀾的腦子裏只剩下子彈擦過嗡嗡嗡的聲響。

洪隊長趁勢一槍擊中了對方的手臂,槍掉落的瞬間,其他警員們一擁而上,将他給抓住了。

此時的顧砺羽正坐在程醫生的對面。

“你和我的父親是老朋友了。所以我才會把安瀾交給你來治療。”顧砺羽說。

程醫生側過臉去笑了一下:“你父親要我幫忙的事情,我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從來不代表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也會那麽盡心盡力啊。”

“我父親信息素失控的事情,和你有關嗎?”顧砺羽問。

程醫生的目光瞬間冷了下去,仿佛有一條無形的毒蛇,正吐着信子,纏繞上顧砺羽。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可控的。我只是證明給他看了而已。”程醫生回答。

顧砺羽的手指輕微顫抖了起來,但很快就平靜了:“所以,果然是你。你用的是什麽方法?”

“你想知道?”程醫生換了一個坐姿,“你的堂哥顧青川不是很厲害嗎?他就沒有任何猜想或者研究成果可以和你分享嗎?”

“我以前不懂,但是現在我知道了。”顧砺羽說。

程醫生眼底那一絲驚訝無法隐藏,但随即他就冷靜了下來:“你知道什麽了?”

“你屏蔽了我母親的信息素,讓我的父親無法感知她的存在。優質alpha對配偶的占有欲是絕對的,母親明明就在他的面前,他卻感覺不到任何屬于我母親的信息素,這讓他不安、忐忑以及恐懼。他越愛我的母親,就越容易陷入瘋狂。你采集了我母親的信息素樣本對吧,不然做不到這麽精準的屏蔽。”

程醫生冷冷地看着顧砺羽,沒有再說話。

這也驗證了顧砺羽的猜測很可能是對的。

“你為什麽要對我的父親……做這樣的事情?”顧砺羽又問,“我不在乎答案,但是我想如果我的父親清醒了,他會想要知道。”

“因為alpha都太脆弱了,你們太容易被omega的信息素蒙蔽。看看‘伊甸園’啊,所謂的定制omega就能讓那麽多的上流alpha陷落在欲望裏。你的父親也是,他真的是愛上了你的母親嗎?還是愛上了她的信息素?”程醫生用嘲諷的目光看向顧砺羽,“他是那麽出類拔萃的一個人啊,卻在為另一個omega的信息素而瘋狂。多可笑。如果他能對omega的信息素完全免疫,他就是真正完美的人了——他敗給了自己的生物本能。”

顧砺羽的視線仍舊沒有任何轉移地看着程醫生。

“你很喜歡那個叫安瀾的孩子吧?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只是被他的信息素吸引了呢?在那個小小的隔間裏,他被注射了過量的eve’s apple,散發出像omega一樣的味道。所以你心動了,一頭栽進去了,就像你父親一樣上瘾了。”

“我在那天之前,就已經很喜歡他了。”顧砺羽說。

“是嗎?”

“因為我喜歡看他射擊的樣子。那個時候,他的身上還沒有任何的信息素。”

“所以你拒絕把他變成omega,就是為了證明無論他是什麽,你都會喜歡他嗎?”程醫生問。

“不是為了證明什麽,而是我本來就喜歡他。”

顧砺羽站起身來,走到門口說:“忘記告訴你了,你安插在警隊裏的暗樁被發現了。本來他可以救你的,但是現在不行了。”

“我在警隊裏沒有什麽暗樁。”程醫生笑了笑。

“路明德,你确定他不是你的人?”顧砺羽說。

程醫生的表情在那一刻凝滞了。

“想知道路明德是怎麽被發現的嗎?”顧砺羽問。

程醫生剛要張口,顧砺羽卻走了出去順帶把門關上了,很明顯他沒有告訴程醫生答案的意思。

此時場面終于穩定了下來,路明德被逮捕,而洪隊長痛心疾首。

因為路明德雖然和他不是一個支隊的,但是卻是同期生,兩人還做過室友,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沒想到在為“伊甸園”賣命。

“路明德——你他媽在搞什麽啊!”洪隊長氣到一拳把路明德打到了牆上。

路明德抹開了嘴角的血跡,冷冷地說:“成王敗寇,我沒什麽好說的。這個社會本就該是alpha高高在上,理應享受更多的資源,擁有更大的影響力——而你卻放棄了這種影響力。”

“你可真夠執迷不悔啊!”洪隊長和其他的隊友們将他收押了。

“伊甸園”的重要人物,就這樣付出了水面,但到底水面之下還有沒有什麽,只能靠時間來證明了。

在他們的審判結束之前,安瀾他們幾個都被秘密保護着。

幾天之後,安瀾終于可以出院了。

爸媽來給他收拾東西,許星然早早地也來了。

“班長,你來的這麽早啊。今天你也出院嗎?身體怎麽樣?”安瀾笑着問。

許星然淡淡地點了點頭:“我的身體挺好。有空嗎?跟我出去走一走?”

“好啊,這有什麽不可以。”

安瀾已經預料到許星然要說什麽了,但是有些事情逃避并不會讓它過去,甚至日複一日地會産生更大的鴻溝。

兩人走到了醫院樓下,不少病人正在曬太陽,也有護工推着輪椅上的人在小道上散步。

之前還危機四伏的世界現在好像忽然變得溫暖起來了。

“那天,江少哲問你對我們三個之中誰最動心,你的答案是顧砺羽。”許星然說。

兩人停了下來,正好站在一棵梧桐樹下。

“嗯。”安瀾點了點頭。

本來許星然約他出來,他還有點緊張,可是當他們站在這棵樹下的時候,安瀾忽然不緊張了。

“所以,你不僅僅是說給江少哲聽的,也是說給我聽的。你不想傷害我的自尊心,也不想我再做無謂的付出,希望我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對嗎?”許星然側過臉,看着安瀾問。

“看破不說破,班長……你為什麽要說出來呢?”安瀾摸了摸鼻尖。

許星然垂下眼,雙手揣在口袋裏笑了:“說出來,是想讓你知道,你維護我的心意,我收到了。”

“那就好。”

“其實就算你這樣委婉的拒絕了我,事情也未必會朝着你期待的方向發展。比如,我會說我要和顧砺羽公平競争。”

安瀾搖了搖頭:“當我對顧砺羽動心了,公平競争就不存在了。而且喜歡一個人靠競争未必有用啊。”

許星然點了點頭:“有道理,但我還有可能會說‘你不喜歡我不要緊,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

安瀾又搖了搖頭:“班長啊,你覺得我不喜歡你沒什麽,但是我卻覺得很重要,因為我希望你快樂。”

許星然又說:“那……我要是說我就是放不下呢?”

“拿起總是很容易,放下需要一個對的時間和對的位置。你放的太快了,我就掉地上,會摔得很疼的。所以試試看,每天放一點,再放一點,然後忽然有一天你給我講解習題的時候,又或者我們一起吃夜宵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已經把我放下了。”

許星然的眼眶紅了,安瀾沒有側過臉,而是很認真地看着他。

“安瀾,你這樣看着我,我連掉兩滴眼淚都不敢。”

“班長一定是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麽好,不顧家裏的反對,計劃好了一切甚至把置身于那麽危險的境遇。現在你很難過,因為你是認真的。你為我跟k周旋的時候我沒有看見,所以你難過的樣子我得記住。以後,班長可能又會笑着面對身邊所有的人,不會露出生氣的樣子,把所有的情緒都藏起來……所以現在許星然最真實的樣子,我要好好記住。因為以後你可能不會對我露出來了。”

許星然的眼淚終于掉下來了,挂在下巴上。

安瀾一伸手,它就落在了掌心裏,暈染進了安瀾的掌紋中。

“你知道真正讓我放下的方式是什麽嗎?”許星然問。

“知道啊。”

就是快樂、幸福、但是有獨立,我想要的對方都給了我。

“安瀾,以後你的外號就叫‘表白殺手’吧。”

兩人相視一笑,當他們走回到病房裏的時候,就看到顧砺羽和肖宸都來了。

“走了,回家咯!”安瀾露出大大的笑臉。

這一次顧砺羽是開車過來的,他沒怎麽說話,就把東西都放到後車廂。

安瀾很自覺地上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顧砺羽開來的是suv,正好安瀾的爸媽坐中間那排,許星然和肖宸坐在最後面。

車子開出了醫院,一路上陽光都很好。

安瀾的父母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他的課業,耽誤了這麽久,不知道回去能不能趕得上。

“叔叔阿姨放心吧,由我們在呢,下周的月考,安瀾的成績不會差的。”許星然說。

“那就多靠大家幫助了!晚上請大家吃好吃的!我親自下廚啊!”安瀾的媽媽早就準備好了一冰箱的食材了。

“能帶拖油瓶嗎?我有個妹妹。”後排的肖宸舉起手來。

“十個妹妹也沒問題啊!”安瀾的爸爸豪爽地說。

“班長呢?你也沒問題吧?”安瀾的媽媽問。

“我當然沒問題。”許星然笑着點了點頭。

安瀾側過臉,看向開車的顧砺羽,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呢?”

“別鬧,我在開車。”顧砺羽聽着好像是不高興安瀾拽了他,但是“別鬧”兩個字說得很輕。

要不是因為他真的在開車,安瀾都懷疑自己會不會接一句“我就鬧”了。

“小顧也留下來啊,難得大家這麽熱鬧。”安瀾的媽媽拍了拍他的椅背。

“好的。”顧砺羽回答。

安瀾一聽就有點不是滋味兒了。

怎麽他說請顧砺羽留下來,就是“別鬧”,媽媽問一句就是規規矩矩的“好的”?

這差別待遇讓人萬分不爽啊。

車子停在了家樓下,大家都先下了車,只有安瀾留在車子裏。

“媽,你先帶我同學們上去,我陪着小顧同學倒車啊。”

“那是,咱們車庫有點黑,這車看着貴,別給撞了!”

安瀾的媽媽心無城府地帶着大家上去了。

“我不會撞着的。”顧砺羽說。

“你給我當司機是多麽高規格的待遇啊,還不讓人多享受享受?”安瀾斜着眼睛看着對方。

車庫裏的燈光确實不怎麽明亮,安瀾的笑容在明暗交織裏有一種讓人心旌搖曳的美感。

顧砺羽逆着光,安瀾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擡起了手,似乎想要摸一下他,但是卻又把手收回去了。

“你想摸哪裏?”安瀾撐着下巴,仔細描摹着顧砺羽的表情。

他的喉結動了一下,淡淡地回答:“我只是想給你解開安全帶而已。”

“哦。那你解開啊。”

“你有手,自己解。”

顧砺羽下了車,繞到了安瀾那一邊,給他把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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