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2

兩天後, 孟殊苒正式進組。

《裂痕》的故事發生在戶外的登山途中,因此劇組特意找了江城郊區的一座無名小山作為取景地。

小山地處偏僻,劇組安紮在山腳下的酒店裏。

酒店不是很好, 但孟殊苒毫不在意。此時的她已經全然被興奮的心情吞沒。

實在是太久沒拍戲了。如今能有進組拍戲甚至擔當主角的機會,這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從前江離總說她是個小戲癡, 投入起來就不要命。

事實如此。

她剛到酒店,就立刻拿出劇本研究。

劇本不長,卻已經被她用各種顏色的筆标注得五顏六色。

明天就要正式開拍了,她需要把接下來幾天的戲份提前準備起來。

她從來不是什麽天賦型選手, 靠的就是這滿腔的軸和癡。

第二天一早,大家乘坐大巴,沿着盤山公路一路向上。

五月中旬的陽光正好, 暖而不熱, 柔而不烈。到山頂後,劇組沒耽擱,立刻調整設備,進入拍攝模式。

在之前的劇本圍讀會上,許嘉已經對整個故事進行過梳理, 加之孟殊苒準備充分,對人物初期的情緒把握到位, 因此前幾個單人鏡頭拍攝得非常順利,基本上一遍過。

每個鏡頭結束,許嘉都會朝她豎起大拇指。

得到肯定,孟殊苒備受鼓舞, 心裏有了底,之前那些不安和焦慮也漸漸消弭。

接下來的一場戲是她和顧惜的對手戲。

故事裏兩人第一回 發生争執,顧惜扮演的角色推了一把孟殊苒, 孟殊苒腳一滑,面朝下摔進了泥坑。

摔跤也是門藝術,既要讓鏡頭拍到,又不會讓自己太難受,同時還要兼顧鏡頭美學。

開拍之前,孟殊苒在一旁獨自演練了好幾遍,心裏大致有了判斷。

但等到真正開拍的時候,她才知道,遇上不受控制的對手,縱然練習再多次,也是無用。

板一打,鏡頭一開,顧惜用盡全力一推,孟殊苒根本控制不了力度,整個人都撲在了泥坑裏。

嘴和鼻腔瞬間灌滿泥水,她好一會才艱難地爬起來。

許嘉搖搖頭,“出畫了。快去洗洗,再來一遍。”

等到孟殊苒洗好臉、換好衣服重新回到現場開拍時,顧惜再次惡狠狠地将她推進了泥坑。

許嘉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鏡頭上,壓根沒注意到顧惜的小手段。

孟殊苒怕耽誤劇組的拍戲進度,硬是咬着牙一句話都沒有說。

只是沒想到顧惜欺負人上瘾。

大半天過去了,這個鏡頭一次次失敗,一次次重拍,到最後整個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有些不耐煩了。

偏偏顧惜還在一旁煽風點火:“孟殊苒,你就不能摔得好一點嗎?怎麽老是出畫啊!這麽多工作人員就為你一人忙活。”轉頭又對工作人員說,“大家辛苦了!真是麻煩大家了。”

當真是滴水不漏。

孟殊苒只能懷着歉意向衆人鞠躬:“真的很抱歉,耽誤大家時間了。”

天漸漸黑下來。

由于是第一天拍攝,大家對周邊環境還不太熟悉。許嘉怕晚上山裏不安全,于是劇組提前收工。

孟殊苒頂着一身泥漿,灰頭土臉地坐在大巴上,一言不發。

她性格平和,只想好好拍電影,想要與人無由,與世無争。但是顧惜偏偏不放過她。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劇組衆人紛紛回了自己房間。

孟殊苒在酒店過道上拉住顧惜,“你等等,我們談談。”

顧惜頓住腳步,眨着無辜的大眼睛,“我們有什麽好談的!”

孟殊苒看着她,語氣帶了幾分嚴肅:“顧惜,這部電影對你對我都挺重要的。我們能不能為了電影,先放下成見?”

顧惜道:“孟殊苒,你這話什麽意思?說我對你有成見嗎?”

孟殊苒道:“有沒有我都不在意,我只希望把電影拍好。”

顧惜輕哂一聲,“我當然會好好拍,用不着你對我指手畫腳。”

孟殊苒回到房間,洗好澡,裹着浴巾,抹開鏡子上的水汽,這才發現臉和脖頸上起了好幾個疹子。

數量不多,但個頂個地紅,綴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特別明顯。

下午被顧惜刁難了那麽久,幾乎算是泡在泥水裏了。

山上的泥水頗髒,她的皮膚細嫩,一時無法适應。

幸好提前有所準備。她從行李箱裏拿出皮康霜,白色的藥膏一點一點地覆在疹子上。

手機在這時響了一聲,陳忘發來微信:【小朋友,第一天拍戲怎麽樣啊?】

她握着手機,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回道:【挺好的。】

陳忘:【沒被人欺負?】

孟殊苒忙着給自己上藥,沒立刻回複。

誰想半分鐘後,陳忘的電話打過來了,“你被人欺負了?”

其實孟殊苒一直沒覺得這是多大的事。只要電影能拍好,這點虧吃了就吃了。

比起從前,現在這些都不算什麽。

真正難過的日子是和陳忘分手後的那兩年,她面對愛情家庭的雙重打擊,每天只能全身心地投入練舞中,只有身體的疲倦才能讓她短暫忘了心裏的痛苦。

但此時聽到陳忘的聲音,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有點委屈。

眼睛酸酸漲漲的,情不自禁地想流淚。

她深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将這種情緒壓了下去。

“沒有啊。陳忘的女朋友,誰敢欺負!”

聽到她語氣裏的輕快,陳忘忍不住笑了,“行啊,都學會狐假虎威了!”

這下,孟殊苒是真的開心了。下午的壓抑此時已經蕩然無存。

“還不讓人背地裏耍耍威風啊!”

後來兩人又你來我往地調侃了幾句。

很久沒有這樣打電話了。其實說來說去都是些沒有營養的話,卻莫名覺得暖心。

挂電話後,陳忘盯着暗下的屏幕,輕輕笑了聲。

沒人知道,他因為這通電話,開心了好久好久。

這幾天,陳忘一直在為新專輯拍攝MV。

這些年,他雖然涉足了影視,但并沒有放下唱歌,每年出一張專輯是他對粉絲的承諾。

此時花輪遞給他一杯黑咖啡,陳忘喝了口,然後就聽花輪說:“忘哥,我聽說孟小姐今天在片場被人刁難了。”

花輪明白陳忘的心思,所以早早就聯絡上了《裂痕》劇組的場記,随時打聽孟殊苒的消息,再向陳忘彙報。

聞言,陳忘的神色頓時變了,擡起頭,“怎麽回事?”

花輪将片場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陳忘想到女孩方才在電話裏輕松愉悅的語氣,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傻瓜!”

他斂了眉色,拿起手機,撥通了趙制片人的電話。

“趙老,最近在忙什麽?”

“喲,真是個大忙人啊!”

“我有什麽可忙的啊!女朋友都被人欺負了,哪還有心思忙啊!”

“瞧您這話說的。如今她在您的劇組受了欺負,您說這賬算誰的?”

《裂痕》這部微電影是趙制片人統籌投資的。此時三言兩語,他已經明白了陳忘的意思。

雖然陳忘句句客氣,但句句分明都是怒氣。

他只能點頭哈腰,生怕一句話說錯就把東升集團的二公子給得罪了。

早前聽聞這陳忘風流倜傥,沒想到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給他顏色看。

如今這一邊是東升集團的二公子,一邊是GU娛樂的千金,哪個都不好惹,哪個都不能得罪。

趙制片人犯了難。思來想去,到底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而此時的另一邊,孟殊苒吹好頭發,剛坐下來,又接到陳忘的電話。

“你吃飯了沒?”

“吃了。”她張口就是謊話。

“吃什麽了?”

“陽春面。”孟殊苒淡淡說。

陳忘問來問去都是這樣無關痛癢的問題,卻讓她心裏覺得暖烘烘的。

電話那頭似乎有人叫他,陳忘道:“我要去拍MV了,先挂了。”

剛挂電話,門外有人敲門,外賣員送來了一份晚餐。

她疑惑:“我沒點外賣啊……”

外賣員看了眼訂單,“你是‘忘爺家的小娘子’嗎?”

“………………”

孟殊苒一愣,轉瞬明白過來,耳根浮起一抹紅。她低頭不語,拿着外賣,低低說了聲“謝謝”。

打開外賣,才發現是她喜歡的珍菌青蔬煲。

這時,手機裏又傳來陳忘的消息:【小娘子,記得吃晚飯。乖。】

她盯着這幾個字,“撲哧”笑出來,眼睛卻不自覺地熱了。

第二天,臉上的疹子消下去不少,但仍然能看出明顯的紅印子。

化妝時,孟殊苒特意讓化妝老師多打了幾遍粉底,這才堪堪蓋住。

只是沒想到拍戲的時候,顧惜故技重施,又讓她摔了好幾回。

這次,孟殊苒沒有再任由顧惜放肆。

臉上的泥水還沒來得及洗去,她直接說:“顧惜,你過來,我們對一下戲。”

這種“公事公辦”的話,顧惜無法拒絕。

兩人走到一旁的休息棚裏,孟殊苒用濕巾擦去臉上的泥漿,鮮紅的疹子露出來。

她抱着最後的希望,好聲好氣地說:“顧惜,我臉上已經起疹子了。再這樣下去,到時粉底蓋不住,耽誤的是大家的時間。”

顧惜抱着雙臂,冷哼一聲,“那關我什麽事?是你的皮膚太脆弱。”

最後的勸解失敗,孟殊苒有些無奈。她單純善良,但也不是無底線地任人欺負。

她不動聲色地問:“那你承認是故意的?”

顧惜趾高氣昂,“故意的又怎麽樣?”

話音剛落,許嘉從休息棚外大步走進來。

她向來是雷厲風行的性子,二話不說,直接上手,狠狠打了顧惜一耳光。

顧惜被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懵了,轉瞬看見許嘉怒氣沖沖的臉,一時竟不敢說話。

許嘉呵斥道:“別以為你是品牌方送過來的人我就不敢動。在我這,天王老子都不行。不想好好拍就立馬給我滾!”

顧惜又氣又急,捂着臉,“許導,不是的……”

許嘉潇灑地轉身離開,壓根沒給她辯解的機會。

顧惜轉頭,憤恨地看向孟殊苒,“孟殊苒,你故意套我話!”

孟殊苒表情依舊淡淡的,語氣裏卻有幾分倔強的堅持:“我只是希望把電影拍好。”

事實上,昨晚的後來,孟殊苒去找了許嘉。

她并沒有訴說自己的委屈,只是讓許嘉今天有空看看她和顧惜的對戲。

如果顧惜足夠聰明,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自然也不會有後來那一巴掌了。

這事一鬧,顧惜收斂了鋒芒,不敢再放肆。

畢竟許嘉向來強硬,軟硬不吃,曾經還在片場指着投資方的鼻子罵。

回頭萬一許嘉真的強制要求品牌方換人,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顧惜不再作妖,後面的拍攝一切順利,很快一遍就過。

到底是前一天在髒兮兮的泥漿裏泡了太久。當天傍晚,孟殊苒臉上的疹子越起越多,連粉底都蓋不住了。

許嘉讓她休息兩天,趕緊去醫院看看,劇組先拍顧惜的單人戲份。

孟殊苒不敢耽擱,立刻去看了醫生。醫生說只是普通的過敏,她這才放下心來。

她提着藥回到酒店,打開房間門的一瞬,頓時呆住了。

此時屋內一片狼藉,茶幾的玻璃架翻倒在地,水杯倒在地上,在地毯上留下一灘水漬。

再一擡眼,陳忘正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小朋友,去哪了?”

語氣裏聽不出情緒。

孟殊苒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你怎麽進來的?這房間是被你打劫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咱們的忘忘子可是潑猴,進酒店這樣的小事怎麽能難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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