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深海人魚的眼淚（七）
地上的沙子被翻動過。
顯然剛剛這裏有人。
陳哥攥緊了自己的手, 扯了扯嘴皮，死死的盯着地面。
最好不要讓他發現對方是誰……
否則他第一個弄死的就是她！
深藍色的海水洶湧翻滾，因為是在晚上, 什麽都看不見。
誠煙泡在海水中，發絲随意飄散, 宛如水中精靈，睜開眼睛，但眼前卻一片模糊, 只能憑借着本能找到靠岸的礁石, 但又瞬間被大浪沖開。
迷迷糊糊之間, 一雙手拉住了她。
對面手指冰涼, 但周圍卻仿佛瞬間形成了一個溫暖的空間。
海水退卻。
誠煙也終于能睜開眼。
自己身前的男人氣質卓越, 溫和至極, 靜靜的看着她, 眼底蘊含着笑意，眸光潋滟, 身形修長挺拔。
他伸手, 輕輕撩開了她的頭發。
一舉一動，充滿神性。
誠煙眨了眨眼睛。
自己的發絲幾乎在瞬間幹了, 周圍海水為她讓出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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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開口, 但嗓子卻不知何時微啞, “你是……”
誠煙後面兩個字還沒說完。
對方手指伸出, 輕輕的觸碰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比出一個噤聲的姿勢。
觸感微涼，卻并不讓人反感。
恰恰相反, 甚至讓她有些心神恍惚。
就仿佛, 她天生會被他吸引。
他嗓音輕緩, “有些事情，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司黎眼眸帶着笑，歪頭看着她。
對方的唇瓣很軟，直到離開的時候，他的眼神暗了暗。
誠煙未有察覺，垂眸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
這是第三次。
對方似乎永遠都會及時的出現在她面前，無論是什麽時候。
哪怕這是在海底，另外一個副本。
司黎并不意外她的問題，語調帶着笑，溫和感布滿全身，他就那裏站着，和熙氣息遍布，輕笑開口，“還是原來那個答案。”
“你是我選中的人。”
說句話的時候，他略微靠近了誠煙，身上的香味清晰，讓她心髒猛然跳動一下。
誠煙的發絲披散肩頭，沉默片刻後才輕聲道，“他們還沒走。”
她站在一邊，微微側着臉，面容精致，白皙的皮膚有種莫名的通透感。
司黎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無邊尊貴，唇角微彎，輕輕的笑着。
兩個人在無聲的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海面上傳來了一陣陣熟悉的歌聲。
似乎是在外面某個海島上。
似乎是在礁石上。
由遠及近。
她在歌唱，空洞，迷幻。
誠煙蹙眉，她忽而意識到了什麽，擡眸看向司黎，“人魚歌聲的響起，代表會有人死亡。”
司黎擡眼看着她，勾了勾唇，饒有興致般，“你想救？”
他的嗓音微涼，每個字都輕飄飄的，但是帶着與牆鬼截然相反的溫和。
誠煙看着對方的眼睛，不自覺恍惚了一瞬。
這才挪開視線，輕輕搖頭，“不。”
“我想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麽。”
她沒那麽傻。
系統發布的任務裏，她唯一救過的人是宗亮。
但宗亮并不是被歌聲吸引。
如果歌聲真的迷惑人心，而直接導致人的死亡。
那救過之後，最有可能出事的就是自己。
對方的視線果不其然閃過詫異。
她頓了頓，将頭發輕輕撩到一邊，面容平靜，“救別人之前，必須要先保證自己。”
司黎笑了笑，唇角微揚，“只要你想，當然可以。”
＊
海岸上。
“他媽的，你到底怎麽了？”陳前一把拉住自己身旁的玩家，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動作毫不留情。
但那名玩家卻仿佛沒有聽到般，直直的朝着前面走去，眼神恍惚。
陳前這才徹底慌了。
那道歌聲到底是什麽東西？
為什麽聽到這玩意就會變成這樣？
他死死的咬牙，而後再度踹了玩家一腳。
玩家被直接踹翻在地。
他掙紮的想要爬起來，陳前卻眼疾手快，直接死死的踩在那名玩家身上，“他媽的你給老子清醒清醒，現在是什麽時候？你居然還敢出海？真是不怕死啊！！”
他聲音惱怒，眉心突突的跳，幾乎要把牙龈咬碎。
原本以為這次副本應該會很簡單，結果遇見一個豬隊友什麽都不懂也就算了！
現在還他媽被什麽東西迷惑，要去送死！
如果不是一定要兩個人一起才能出去，他才懶得救他。
玩家死死的趴在地上。
歌聲也似乎感覺到被阻阻攔。
她的聲音壓低了幾分，緊接着，又再度吟唱起來。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的迷幻感更強。
詭異驚人。
司黎和誠煙在遠處。
誠煙靜靜的看着這一幕，輕輕蹙眉，“他走的方向……是海中？”
司黎挑眉。
他就直接站在那裏，一半陰影落在身上，身形颀長，斜斜的靠在一邊，氣質慵懶，聞言，漫不經心道，“唔……怎麽不是呢？”
誠煙下意識的看着他。
對方也剛好擡眸看着她，眼底還帶着些許的笑意。
驚豔而又動人心魄。
她連忙将視線挪開，壓住自己的想法。
專心致志的看着前方。
躺在地上的那名玩家眼神依舊呆愣，卻在陳前上來的那一刻猛的掙紮，瞬間将陳前甩開，而後朝着大海的方向沖了過去。
陳前直接被甩開了好幾米遠，吐出一口鮮血。
玩家在海邊停下，眼神癡迷，仿佛找到歸宿，也是在他即将跳入海中的最後一刻，陳前猛的沖上前。
“言胖子，我草泥馬的！”他一把抓住玩家的腹部，朝着後面拉去，“你自己不想活別帶着我！走出這個副本你想怎麽死怎麽死！”
陳前面目猙獰，顯然是被逼急了。
他手中拿出一張符咒，直接貼在了言胖子的身上。
言胖子瞬間不動了。
歌聲還在繼續。
它似乎也察覺到言胖子身上有符咒，聲音漸漸小了，不知過了多久，才消失。
言胖子不動了。
但他的眼神依舊癡呆。
不知過了多久，陳前咬牙，一把背起了他，兩個人轉身離去。
誠煙自始至終都在看着，這一幕自然而然也落入在了她腦海中，喃喃自語道，“外界的力量無法阻擋歌聲的襲擊，除非是系統道具。”
司黎笑了笑，他輕聲提醒道，“宗亮還在海中。”
對方眸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誠煙愣了一下，慢吞吞的反問道，“你不是宗亮嗎？”
司黎很耐心的解釋，“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體。”
“我們之間經歷的事情，他也同樣有感覺，或者……我抹除他的記憶？”
他靠近她，勾唇笑着，仿佛可以撫平所有的情緒，眸光純淨無瑕，極其清隽，輕聲詢問道，“還是說，你希望我就是他？”
誠煙仰視着他，認真開口，“我不希望你這樣。”
司黎頓了頓，歪了歪頭，嗓音仿佛清泉，悅耳動聽，“我知道。”
他靠近她耳邊，聲音很輕，溫和無比，但氣質卻莫名動人，“所以，我不打算那麽做。”
身上，帶着莫名的尊貴感，卻極具親和力。
說完，他的身形忽而毫無征兆的消失，只餘下最後一句話。
“即便沒有他，我也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與此同時，海中的宗亮卻浮了上來。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眼便看到了誠煙，眼前一亮，而後便游了過來。
宗亮驚訝的開口，“煙煙，你怎麽在這裏？”
緊接着，他又迷茫了一瞬，撓了撓頭，“對啊……我又怎麽在這裏？”
誠煙聽到他的話，海藻般的頭發輕揚，片刻後才開口，“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在幹什麽？”
“我？”宗亮停頓片刻，才開口，嗓音詫異，“我記得我剛剛才見到遲哥想要勸他出海來着，結果一眨眼就到這裏來了。”
“不對。”宗亮又凝眸，他咽了咽口水，“我還有關于你的記憶。”
但是。
很混亂……
很混亂很混亂。
他甚至串聯不出來自己發生了什麽。
那就對了。
誠煙心底想着。
司黎在走之前，消滅了關于他的一些重要記憶。
誠煙看着他，聲音輕揚，“走吧。”
宗亮結結巴巴開口，“走……走去哪？”
“回去。”
“我……我不敢一個人住……”宗亮低聲開口。
誠煙一頓。
她剛要獨自轉身，但還是輕聲道，“那你去我的房間。”
宗亮的臉一紅，緊緊的跟在誠煙的屁股後面。
直播間的衆人已經習慣網卡了。
他們麻木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直播，直到接通……
【兄弟們，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煙煙剛剛不是在水裏嗎？怎麽頭發就幹了？】
【夜光下，煙煙變得更好看了有木有？煙煙，你是！我的！神！！用力嘶吼.jpg】
他們瘋狂訴說着自己的想念，雖然知道，屏幕那邊的人并不會回應。
但那又怎麽樣？
這是他們能控制的嗎！
鬼怪看着屏幕，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自家主人搞的。
一看到開通直播間，他指尖輕點，立馬便開始打賞起來。
【叮——】
【好無聊發點錢又又又給您打賞啦！一共三百萬金幣！】
【叮——】
【好無聊發點錢又又又又給您打賞啦！一共三千萬金幣！】
【叮——】
【……】
一聲聲的響動，讓觀衆們大為震撼，并紛紛表示羨慕。
誠煙聽到聲響，下意識的打開彈幕。
緊接着，便看到觀衆們的話。
【我去！照這麽打賞下去，煙煙是要上天榜了吧？】
【好無聊發點錢到底是誰啊？這麽壕的嗎？！直接把人送上天榜？聽說天榜第一可以實現任何願望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樓上的你在說什麽？現在天榜第一還在那擺着呢，我有幸遇見過，第一天差點讓我鬼命不保！】
看到彈幕，誠煙心底也有點數。
她并不知道天榜是什麽東西，直接将彈幕關閉。
回去的時候，屋內沒有開燈，一片漆黑。
宗亮剛進門，便感覺到一股冰涼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好奇的順着目光看去，卻險些驚叫出聲。
小男孩正坐在床上。
他眼神冰涼，看一眼便是入骨的冷，蝕骨的危機感讓他忍不住戰栗一下，只是站在那裏，卻給人一種無端的尊貴感。
反倒是身邊的女孩，卻似乎已經習慣了，卷而翹的睫毛微垂，安靜乖巧的看着他，上前幾步，輕聲道，“卻卻，你怎麽來了？”
卻卻冷冷的掃了她身後的宗亮，而後湊近了她，嗓音優雅，緩緩開口，“你身上，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語調平靜，卻冷漠至極。
誠煙手一頓。
她顯然沒料到對方會說這種話，眼神有些驚訝，剛要摸摸對方的頭，卻被他一把躲開。
一句話不說，死死的抱着他的人魚娃娃，顯然是生氣了。
見到他這幅模樣，誠煙挑眉。
倒也懶得再管他，淡淡的看了眼無措的宗亮，“你在地上睡吧。”
宗亮：“啊？”
他看着誠煙的臉色，又回過神來，“噢……”
卻卻被晾在一邊。
他死死抓緊了被子，眼神陰冷，沉了下來。
是司黎的味道……
為什麽會是司黎……
氣氛陷入了僵持。
這種僵持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沒有緩解。
誠煙起床之後，便沒再看到卻卻。
宗亮在地上打地鋪，察覺到她離開，便忙不疊的跟上。
誠煙還沒打開門，便察覺到了不對。
門外很吵鬧，顯然是在讨論着什麽。
“一定是誠煙有問題！言胖子都說了，這一切都是誠煙害的！”
“誠煙是真惡心啊！表面上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背地裏吃人不吐骨頭，如果不是陳哥提醒，我還真懷疑不到她身上。”
“現在好了吧鐵證如山，她再怎麽狡辯也沒辦法否認！”
“……”
陳前站在中間，唇角勾出一絲得意的笑。
他已經想好了，無論那個人知道些什麽，只要他沒有證據，這些蠢貨就會無條件信任自己。
誠煙這樣被群起攻之，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正想着。
門卻突然一把被打開。
站在門口的女孩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她的聲音細軟，“你們怎麽了？為什麽要找我……”
她剛說完這番話。
就有一個人率先暴躁開口，“你還好意思說！”
他一把将言胖子推到她的面前，惡狠狠開口，“如果不是因為你，王胖子也不會變成這樣！他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
說完，言胖子便張了張嘴，眼睛呆呆的注視着前方，“誠煙……是誠煙做的……”
他說着說着，口水卻突然流了下來。
俨然一副癡傻的模樣。
誠煙這才反應過來。
海藻般的頭發被風吹起，皮膚白皙，顧盼生輝。
周圍人紛紛閃過驚豔。
她看着周圍人，而後才緩聲開口，“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真相都已經到你眼前了，還說不是你做的？”陳前冷哼一聲，他站在誠煙面前，吊兒郎當的開口，“不要以為你長了一張臉，說什麽就是什麽，現在可是關乎大家性命的時刻！”
“就是啊！”這話一出，便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玩家們看着她，眼睛裏滿是義憤填膺。
言胖子仍然在呆呆傻傻的看着她，一直重複着那句話。
“是誠煙害的我……”
“是誠煙害得我！”他說完，甚至将手舉起拍了起來。
第一名先暴躁的玩家冷笑着開口，“你要是想證明你不是卧底也可以，現在就出海！如果你敢出海，我們就相信你！”
宗亮一直在後面看着。
聽到出海兩個字，反射性的站到了前面，擡高聲音，“什麽出海啊？你們自己都不敢去！分明是想讓人送死！”
衆人被戳中了心事，臉色紛紛變得難看。
反倒是誠煙，冷靜下來。
但周圍，卻又另外一道聲音傳來，嗓音似乎帶了笑，眸光冰涼，無情開口，“傻子說的話你們也信？”
話音一落。
周圍盡數靜默。
壓抑詭異的氣息朝着他們鋪面而去。
他們低頭，卻發現對方只是一個小男孩。
卻卻擡頭看着他們，眼神幽暗，深不見底，說出來的話卻很飄渺，“我倒覺得，他才是卧底。”
他的小手，指向了陳前。
陳前臉色豁然一變，厲聲呵斥道，“你在說什麽？”
卻卻挑眉，他淡淡的開口，“既然你們覺得一個傻子說的話能信，那我一個孩子，為什麽不能。”
涼意擴散到周圍。
壓抑的氣氛讓每個人臉色都青白相見。
過了不知道多久，才有人憋着一口氣道，“你和他不一樣……”
誠煙眨了眨眼睛，看着前方那道小小的身影。
對方也似有所覺，看了她一眼，兩個人視線相交。
對方的眼睛深不見底，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卻給人一種無端的信任。
誠煙深呼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聲音清晰，卻很緩慢，“如果言胖子說的是真的，那他應該對我有記憶才對。”
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言胖子的面前，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對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興奮的跳起來。
“他對我的記憶如果真的足以深刻到記住我的名字，那為什麽會不記得我的樣子？”誠煙的模樣溫順親和，在言胖子的面前，語調帶着笑，宛如誘哄般道，“你說，是誰教你指認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