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深海人魚的眼淚（八）
周圍人群盡數愣住了, 陳前臉色驀然陰沉，像是能滴出墨來。
言胖子拍着手，一天天真無邪, 笑嘻嘻的指向了陳前，“是……是他！”
空氣沉寂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陳前, 有些難以置信。
陳前卻猛的退後一步，怒吼道，“你們看我幹什麽？懷疑我？”
他指向誠煙, 語氣陰霾, “她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我看她就是故意針對我！而且我也給你們看過積分, 我可是名副其實的玩家！”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 的确, 誠煙從開頭到結局從來都沒有給他們看過她的積分。
如果說卧底……
那她最有可能。
玩家們的視線全部轉向了誠煙, 驚疑不定, 甚至退後幾步。
誠煙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可我也是名副其實的玩家呀？”
她的眸光清淺, 恍若深海, 伸出手，“不信, 你們可以查查我的積分。”
游戲中在對方同意的情況下, 可以通過肢體接觸感受到對方的積分, 誠煙因為昏迷, 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查看積分的人。
其中一名中年玩家頓時反應過來，率先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緊接着, 臉色猛的一變。
“你的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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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還沒說完, 陳前就忍不住嘲諷, 嗤笑的看着誠煙，目光貪婪，毫不掩飾，“怎麽？積分太低了？還是沒有？我早就說了她是卧底！你們還不信？”
無論誠煙是什麽積分，只要煽動這群蠢貨，讓她們自己內鬥，自己完全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不是……”玩家艱難的開口，“她的積分有七萬多！”
這可是整整七萬！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可能會相信！
他們以為靠運氣，靠大腿到這裏的誠煙，居然會有七萬積分！
所有玩家聽到這個消息，呼吸驟然一滞。
要知道，他們目前得知積分最高的人，是遲淺！
但誠煙居然更高？
陳前更是瞳孔地震，他猛的一把抓住那名玩家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誠煙怎麽可能會有七萬積分！”
她不是只有那張臉嗎？甚至每天都躲在遲淺後面！他今天就是看遲淺不再才找上她。
直播間群衆們也嘩然。
【哇，煙煙居然有七萬積分了！我還以為最多三四萬呢，沒想到哇。】
【主播人氣起來了，好無聊發點錢就給她打賞了很多，再加上那些七七八八的，所以我當時才說她可以上天榜了嘛。】
【哈哈哈，想不到吧！煙煙快點打臉他們！】
玩家也不是吃素的，聽到他這麽一說，也怒了，“本來就是！你大可以自己查看，我看你才是卧底吧？一天到晚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積分是不會說謊的。
誠煙七萬積分就放在那擺着，即便陳前再不想承認也沒辦法。
誠煙眨了眨眼睛，語氣無奈，“現在，可以證明我不是卧底了吧？”
她站在那裏，皮膚白皙，安安靜靜，仿佛畫中少女，與他們不在一個世界。
玩家們再也沒有說話，人群之中，有個人突然開口，“其實……我一直都不覺得煙煙是卧底。”
正是之前的喬瀾。
眼見着他也這樣，陳前眸光一眯，嘴角扯了扯，頗為煩躁的開口，“喬瀾，你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有問題？”
喬瀾沒開口，約等于默認。
玩家們也全部沉默住了，帶着敵意的視線看向陳前。
陳前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手，陰冷的三角眼橫掃他們一圈。
還沒發話，便聽到身後有鼓掌聲傳來。
“啪！啪！啪！”
村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那張臉幾乎要龜裂開，皮膚黝黑，眼底帶着陰森，“各位，還真是讓我看了一出好戲啊。”
他掃視周圍，最後将視線落在了誠煙臉上，測測的開口，“不過，這裏可不允許你們私下鬥毆。”
其他人臉色一白。
誠煙深海般的眼睛裏透出無辜。
宗亮下意識的将誠煙護在身後，喉結滾了滾，斷斷續續道，“沒有鬥……鬥毆。”
“我們只是在正常的讨論而已，這……這也不行嗎？”
村長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最好不是。”
他說着，再度露出那一口黃中帶齲的牙齒，“海島上每個星期都會有一道迷霧産生，在迷霧中的人很難辨認清楚方向，現在迷霧很快就要來襲。”
“你們最好成群結伴的走在一起，不然……如果失蹤了，或者失足墜入海中，可不要怪我。”
他的嗓音帶着意味深長。
尤其是一直看着誠煙，只是勸告了一句話，便慢悠悠的離開。
誠煙俨然成為了人群的中心。
因為她積分最高的緣故，其他玩家不由自主的朝着誠煙靠近了一步。
言胖子還在傻笑
陳前眼疾手快，狠狠的踹了喬瀾一腳，嘴裏罵道，“你他媽我帶了你這麽久，轉眼去相信別人？”
他的青筋暴起，手裏死死的一把抓住了喬瀾的頭。
喬瀾瞬間痛呼一聲。
誰也沒想到陳前會突然打人。
玩家們全部有些驚懼。
但也是這時，突然海岸上傳來了一陣陣空靈的歌聲。
有什麽東西在海中歌唱着，聲音很輕，帶着一種神奇的魔力。
陳前和玩家們同時擡頭看去。
突然，瞳孔狠狠一縮。
海面上波濤洶湧，不知何時已經形成了一道道的迷霧，朝着她們逼近！
玩家們呆呆的站立着。
所有的東西都停滞。
而誠煙也在這時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一股強大的束縛力瞬間捆綁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迷霧一步步襲來。
而後，瞬間将他們淹沒。
恐怖，窒息。
完全看不清任何東西。
宗亮就站在旁邊，俨然也無法動彈，但仍然站在她的前面。
就在這時，一雙小手豁然抓住了她。
指尖冰涼，透露出刺骨的寒意。
讓人心底一驚。
她垂眸，看見卻卻站在她面前。
他身形瘦弱，稚嫩的面容仿佛帶了寒霜，薄涼無比，小手卻伸出，一把将她牽住，語調平靜，“跟着我。”
卻卻的嗓音冷漠，卻依然讓她瞬間安心。
話音剛落，她便發現自己能動了。
誠煙被卻卻牽着手，她忽而想到什麽，看向了背後的宗亮。
卻卻冷聲開口，“他到時候會自己動。”
她清晰的感覺對方手指用力大了一些，攥的她疼，睫毛輕顫，直接跟着他離開。
誠煙跟着卻卻走了一路，才發現對方帶她去的地方是村長的房門前。
還沒進去，她便愣住了。
這群村民，在自相殘殺！
他們的面容無一例外帶着猙獰，眼神空洞驚悚，正在不顧一切的攻向對方。
有人拿着刀，有人直接用手。
有人殘肢遍地，卻沒有任何的血液流出。
哪怕是肉，也是黑色的，泛着腐臭，帶着水跡。
不……
她将眸光看向了那幫婦女。
她們依舊如同活死人般，大大的張着嘴巴，癡呆的看着他們。
村民們，無視了她們。
她被小男孩拉着手。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才有村民回過神來，迷茫空調的眼睛看向了她。
他們的表情變了，嘶吼着要朝着他們走來，嗓音尖銳沙啞，透露出瘋狂。
卻卻迅速反應過來。
他拉住誠煙的手，直接跑！
歌聲還在繼續。
嗓音動聽，遠在天邊，但卻又像近在眼前。
她始終在歌唱着。
優雅，迷惘。
誠煙被卻卻拉住，一把跳到了水中！
海水漫過頭頂，海藻般的發絲在水中飄揚，宛如水中舞動的精靈。
她努力睜開眼睛，卻又瞬間怔住了。
小男孩的耳朵變尖，面容還是那副稚嫩的模樣，但雙腿，卻直接化為了一條魚尾，在水中。
歌聲似乎感應到了什麽，輕輕一頓。
更加悠揚。
海水中是無邊的靜谧。
她驚異的看着這一幕。
但随即，卻卻的手卻又再度觸碰了她，與冰涼感随之而來的是一股奇異的力量。
——她長出了魚尾。
與此同時，在水中的窒息感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種輕松自如的感覺。
長發在海水中飄揚，她的眸光輕輕，在深水中透露出流光。
仿佛她本來就與海而生。
她輕聲道，“這是……你的能力？”
卻卻點點頭，他沒有說話。
誠煙慢條斯理的分析道，“你之所以一直拿着那個人魚玩具，是因為你本來就是人魚？或者說，你的母親是人魚？”
卻卻眸光垂了垂，聲音冷淡，“與你無關。”
誠煙腦海中的思路一下便清晰起來。
看了一眼卻卻，最終還是沒有将腦海中的想法說出口。
二人在水中呆了一天。
她想要出去看看其他玩家，卻被卻卻一把攔着。
卻卻眼神冰涼，嗓音卻極其漫不經心，“如果你想死，可以出去。”
誠煙的手頓住了。
直到海面的迷霧以肉眼可見的退散，卻卻這才拉着她上岸。
岸上的情況已經慘不忍睹，路邊全是人類的殘骸。
有村民的，有人類的。
各種各樣的人。
言胖子倒在地上，屍體被泡的浮腫，似乎在水裏呆了一晚，有些地方已經被村民切開，露出白色沒有任何血跡的肉。
俨然是已經死了。
誠煙剛剛出去，便聽見後面有人低聲呼喊着，“煙煙，你沒事兒吧？”
宗亮擡步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着一地的殘骸，“昨天晚上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想到你還活着。”
說完，他皺眉看着地上的言胖子，“我原本還以為陳前會帶着他一起離開，沒想到他居然直接抛棄了他。”
宗亮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同情。
畢竟對他來說，他們都是玩家。
誠煙海藻般的頭發披散肩頭，完全沒有一點濕意，皮膚白皙，漂亮的驚人，像是畫中少女。
他愣了愣，“煙煙……？”
他怎麽覺得，煙煙變好看了很多？
明明沒變。
但又與之前不一樣，只是氣質變得更加溫和。
誠煙繞過這個話題，“他們都在哪？”
這句話話音剛落，沙中卻傳來了一大股咳嗽聲。
緊接着，一個人影從裏面爬了出來，抖掉自己身上的灰塵，“累死我了，總算過去了，也不知道這個迷霧到底是什麽東西。”
見到他出來，宗亮才熱情的介紹道，“你們走後沒多久村民就追過來了，我們也是那個時候才能動，原本被吓一跳，但是又突然想起村長說過成群結隊就不會迷路……”
他撓頭，“所以我就和喬瀾一起走了。”
這才沒有出事。
誠煙正在思索，但腦海中，卻突然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叮——】
【任務刷新通知：幫助村長做出今天的晚餐】
【任務簡介：因為迷霧原因，村長受到了驚吓，但是客人們需要晚餐，只能請玩家們一起幫忙。】
【任務獎勵：積分+40，失敗則死亡】
卻卻的手指冰涼，始終牽着誠煙，似乎也察覺到這個任務的存在，淡淡開口，“我陪你一起。”
聲線冰涼，眸光幽暗，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他剛說完，身後卻忽而傳來了一道帶笑的聲音，“什麽時候，NPC也能跟玩家走的這麽近？”
衆人轉頭。
青年身形颀長，唇畔帶着淺淺的笑意，冰涼的視線落在了卻卻身上，面容矜貴，天真爛漫的歪了歪頭。
眼角的淚痣，顯得極其妖異。
宗亮一眼便看到遲淺，驚訝開口，“遲哥？”
他最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遲淺了。
遲淺走到她的面前，渾身氣質危險迷人，輕輕的擡起誠煙的下巴。
誠煙眼神迷茫，剛想要退後，卻被對方一把掐住了腰。
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
他語調優雅，靠近她，“怎麽？一天不見，就生疏成這樣？”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極其暧昧。
她想要掙紮。
但對方卻更近一步。
一只手豁然拉住了他，遲淺挑眉，低頭看去。
卻卻正在旁邊，嗓音冷漠無情，“遲淺？”
兩人，針鋒相對。
遲淺果然沒有再進一步，漫不經心的看着他，唇角微揚。
他似有若無的提醒道，“誠煙，你別忘了，我救過你的命。”
這是他第二次說。
誠煙深海般的眸底帶着迷茫，內心卻極其平靜。
她不信。
遲淺怎麽可能會主動救自己。
但遲淺并不像是會說謊的人……
宗亮試探性的開口，“要不，我們先去完成一下任務吧？畢竟其他玩家應該也會去。”
他說完，兩道視線同時落在了他身上。
冰涼的窺探讓宗亮吓得渾身一抖。
他連忙閉上了嘴巴。
遲淺輕飄飄的眼神又重新回到了誠煙身上，語調悠然，勾了勾唇，“既然這是煙煙的任務，那我就陪陪吧。”
而後，便擡步離開。
剩餘幾個人才跟上。
喬瀾給宗亮遞了個眼神，“你知道他昨天到底去哪了嗎？”
宗亮連忙搖頭。
他怎麽可能會知道。
似乎是看出來了這兩位的好奇心，遲淺停下。
誠煙不知所覺，迎面便了上去。
緊接着，便被遲淺一把拉入了自己的懷抱。
冰涼感夾雜着香味撲面而來，他的語調似笑非笑，“去處理了一些事情而已。”
遲淺低頭看着誠煙，“相信煙煙應該能理解我一時的失陪吧？”
他的聲線迷人，帶着莫名的情愫。
誠煙身形輕顫。
她咬着唇瓣，沒有說話。
遲淺瞬間低笑出聲，但眼底的薄涼卻又清晰可見。
司黎啊司黎……
遲早有一天，你的一切都會是我的……
幾個人來到村長的家中。
還見到了其他活着的人。
只有陳前。
他顯然也不好過，臉上被劃傷，脖頸上更是肉眼可見的青痕，一副落魄的模樣，見到遲淺和誠煙，更是忍不住咬牙切齒。
在言胖子死的時候，他花了大價錢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不是因為遲淺和誠煙，那些玩家都會聽他的，乖乖跟着他走，他又怎麽可能會變成這樣？！
察覺到他的視線，誠煙擡眸，眸光清淺，無辜極了。
陳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而此刻的村長完全不複之前的模樣，臉龐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道裂縫，露出裏面黑色的血肉，他見到幾人到來，嘶啞着嗓音，“你們終于來了？”
他自然也看到了遲淺，身形一頓。
緊接着，便又再度開口，“晚餐最重要的便是食材，這些需要你們自己尋找，才能得到平時最适合我們的題材。”
村長的聲音像烏鴉一樣難聽，又再度開口，“第二步，自然是調料。”
他又笑了笑，看着他們，黃牙展現出來，機器扭曲，帶着濃濃的臭味，陰陽怪氣開口，“這一步我就不細說了，留給你們尋找食材的時間只有半小時。”
“不過你們放心，食材就在海島上。”
村長話音落下。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
陳前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擡步率先離開尋找所謂的食材。
誠煙幾個人走在一塊兒，聽到這個消息，宗亮緊張道，“只有半小時的話，那我們一起走吧，人多幾率會大很多。。”
誠煙點點頭。
她看着村長，腦海中卻想起卻卻的事情。
卻卻的母親是人魚……
卻卻卻能在村莊裏存活。
那他的父親，大概率是人，而且很可能就是這裏的村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