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深海人魚的眼淚（九）
海岸邊, 今天出乎預料的平靜，天空是湛藍色，微風拂面, 氛圍和熙，完全看不出來之前的模樣。
“所謂的食材到底是什麽啊？”喬瀾擦了一把自己額頭的汗, “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如果完全不成問題就大了。”
海灘上除了偶爾蹦上來的死魚以及貝類，什麽都沒有, 他嫌棄的撿起一條死魚, “不會是這個吧……”
宗亮緊緊的跟在誠煙的後面, 看到那些死魚, 腦海中仿佛有什麽記憶一閃而過。
剛剛觸及, 便感受到一股劇烈的疼痛。
他捂住了腦袋, 誠煙像是察覺到什麽, 扶住了他，嗓音有些疑惑, “怎麽了？”
誠煙發絲烏黑柔順, 眼睛清淺動人，說這句話的時候, 帶着一股撫慰人心的力量。
舒緩, 平和。
宗亮的頭腦漸漸平靜下來, 動了動嘴唇, 剛要說話，但還沒出口，便有兩道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一道冰涼陰冷, 冷漠無情。
一道漫不經心, 似笑非笑。
陰涼感遍布了他全身, 讓人頭皮發麻，每一處都讓人窒息，危機分明。
宗亮臉色微白。
誠煙動作也頓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無辜的看着倆人，輕聲道，“我們先去找食材吧。”
她話音剛落，宗亮便松了一口氣，看向誠煙的目光更是帶上了些許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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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煙并不在意，她半蹲了下來。
魚類的死亡極其詭異，身體同樣也變成黑色，睜着眼睛，身體僵直，顯然是因為迷霧的影響，死了已經有段時間了。
她伸出指尖，蔥白微涼，觸碰了這條魚。
遲淺的眸光也略微深了一些，歪了歪頭，淺棕色的瞳孔帶着笑，不知道是在想着什麽。
只是站着，但卻能讓人內心倏然冰涼。
系統會在她接觸食材的時候提示到底是不是食材。
系統沒有任何反應。
它不是食材。
誠煙蹙眉。
又再度接觸一些其餘的貝類。
沒有東西……
沒有一樣東西。
遲淺也半蹲了下來，眼角的淚痣在陽光下顯得極其靡豔，語調悠然，嗓音緩慢，卻透出極其強烈的危機，直視着她的眼睛。
他靠近她，語調輕輕，一字一頓，“為什麽一定要局限于人類吃的東西呢？”
充滿了惡意。
誠煙豁然擡眸，對上了他的眼睛。
對方淺棕色的瞳孔極具迷惑性，誠煙甚至怔了一瞬。
片刻後，她才垂了垂眸。
不要局限于人類吃的東西……
那除了這些以外。
是人……
誠煙突然想起來般，轉頭看向喬瀾，一字一頓開口，“你們還記得那些肉是什麽味道嗎？”
一提起那些，喬瀾便驀然想到了之前餐桌上的那些東西，他臉色難看，迅速慘白，而後直接幹嘔出來。
“我記得……”
他一邊嘔吐，一邊斷斷續續的開口，“酸酸的，帶着腐臭味兒，還帶着很多水……”
誠煙靜靜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那是人肉？
她話音一落，喬瀾面容立馬五彩斑斓，他激動的開口，“你說什麽？！”
“人肉？”
他震撼的下巴都合不上了，片刻後才結結巴巴道，“你确定？”
誠煙看向遲淺，對方也挑眉看着她，她緩緩收回了視線，聲線細軟的開口，“說不定呢。”
沙灘上，之前的殘肢都已經被清除。
唯一的屍骨完整的屍骨，是王胖子。
他還躺在那，渾身已經浮腫的不成樣子，屍體發爛發臭，巨大的味道讓所有人都忍不住蹙眉。
誠煙擡步上前，手指剛觸碰。
【叮——】
【村長每天精心為客人們準備的食材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色香味俱全，恭喜玩家找到食材！現在就請把它帶回去給村長吧，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果然。
的确是。
與此同時，其他玩家腦海中也收到了這個提示。
他們同時愣住，喬瀾作為唯一吃過那些肉的人，第一個反應過來，繼續幹嘔，一副被惡心到的态度。
“沒……沒想到，真的是人肉……所以我們之前遇見的都是人肉……？”
宗亮善意的提醒道，“只有你一個人。”
“哇！”
喬瀾差點把五髒六腑全吐出來，臉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五彩斑斓。
誠煙看着眼前言胖子的屍體，思考了片刻，剛準備将它放在自己的空間之內。
突然——
一道瞬移符驀地出現在言胖子的身上！
他的身形也瞬間在誠煙的面前消失，轉而出現在了一塊礁石旁。
礁石外，陳前的身影浮現出來。
他渾身狼狽，身上全是稀碎的傷口，一腳踩在屍體上，冷冷的看着她們，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得意。
“陳前，你幹什麽？”喬瀾反應過來，憤怒的看向他，“明明大家都是玩家，你把食材搶走是什麽意思？”
“玩家？”陳前冷嗤一聲，高高的擡起了下巴，嗓音森冷，“誰跟你說我是玩家？”
他話音一落，宗亮和喬瀾頓時驚愕。
“我原本還在想，到底應該怎麽才能把你們全部弄死，沒想到現在機會就送上門來了。”陳前面目猙獰，大笑着開口，“誠煙，遲淺，你們都給我去死吧！”
【叮——】
【任務剩餘：五分鐘，請快點将食材交給村長噢！】
系統任務剛剛落下，陳前便眼疾手快，一腳便将言胖子踹進海中。
對方淹沒在潮水之中，一瞬間便連人影也看不見。
衆人全然沒有反應過來。
陳前笑的猖狂至極。
“你才是卧底？”喬瀾死死的盯着陳前，“原來，你真的是卧底？”
他攥緊了手指。
他們任務沒完成，就意味着死亡！
喬瀾難以置信。
而宗亮，同樣的呼吸滞住，錯愕極了。
陳前眼底帶着陰冷暢快，語氣興奮至極，“現在你們永遠都無法完成任務了！”
“五分鐘之後，你們就将……”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眼前忽而一花，甚至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便看到遲淺的身形出現在他的面前。
遲淺的眼底帶着薄涼的笑意，清淺冰涼，歪了歪頭，眼角的淚痣在他面前放大，窒息感幾乎撲面而來。
威脅以及殺意毫不掩飾。
他纖白的雙手揣摩着陳前的脖頸，輕輕用力。
陳前難以置信，臉色憋成豬肝色。
身形被緩緩舉起，嗓子拼命的憋出來一個字，“你……”
他還沒說完，對方嗓音優雅，在他的耳邊，漫不經心的開口，“既然沒有食材，那你就來當這個食材吧。”
遲淺的眸光淺棕，帶着些許的笑意。
但落在陳前眼底，卻恍若地獄。
他瞪大了眼睛，最後都沒來得及合上。
身體僵硬的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撼了。
沒有人看清他怎麽做的，也沒有人敢問。
意外發生的過分突然，喬瀾和宗亮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最後，縮了縮自己的脖頸。
誠煙的眼底閃過訝異，默默退後一步。
卻卻冷冷的看着他，眼眸幽深，看不出情緒。
遲淺突然就笑了。
他歪頭，指尖不染纖塵，散漫開口，“怎麽？還想讓我擡回去？”
眸光看向了宗亮和喬瀾。
【時間剩餘：三分鐘。】
二人如夢方醒，支支吾吾道，“擡陳前嗎？”
“不然？”遲淺語調輕緩，帶着笑意，卻讓兩人瞬間打了個寒顫。
唯恐他一不高興把自己也殺了般，趕緊上去擡了。
一行人準備離開。
誠煙牽着卻卻的手，遲淺在路過她旁邊的時候，唇畔微動。
眼瞧着對方的神色停頓一秒。
他勾了勾唇，似乎心情頗好，而後才擡步離開。
誠煙怔在原地，垂了垂眸子。
遲淺剛剛說的話是……
“膽子不錯。”
宗亮和喬瀾在最後一分鐘到達了村長家中。
村長眯了眯眼睛，看着陳前的身體。
他身形僵硬，瞪大着眼睛，顯然生前遭遇過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片刻後，才笑了笑，原本分裂開的皮膚不知何時已經被修複好，陰涼的開口，“沒想到你們居然會對同伴下手……”
他嗓音幹啞，低低笑道，“既然這樣，那就開啓第二道步驟吧。”
說完，他們腦海中便響起第二道聲音。
【任務完成成功，積分+40】
【村長對你們找到的食材很滿意，但是他還缺一些調味料。】
【任務目标：找到村長需要的調味料。】
村長神色不變的看着他們。
誠煙不動聲色的撕下陳前身上的一塊碎肉，放在她的空間之內。
臨行前，她又看了村長一眼，他的手上依舊牽着那根繩子。
繩子的那邊連接着一排婦女。
她們不自覺又多了幾個人，依舊癡癡呆呆的看着前方，不知時間為何物，只是擡頭望着。
一行人走了出去。
而喬瀾這時候也終于忍不住，湊到誠煙的身邊，低聲道，“煙煙姐，你那時候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陳前是卧底了？”
誠煙意外的看着他，眼底茫然，沒有說話，面容清純無瑕，仿佛一無所知的模樣。
但喬瀾卻心底篤定她是在隐瞞，再湊近幾分，“我原本還以為你跟我一樣是個菜雞，但我沒想到你積分居然有七萬多……你這是走過了多少副本啊……”
他咋舌，“如果你最開始說了，我也不會覺得你真的花瓶什麽的。”
強者總是會被崇敬的。
誠煙輕聲道，“我剛開始進副本的時候，沒有這麽多積分。”
“別謙虛別謙虛。”喬瀾哎呦一聲，“難道大佬就是喜歡這麽謙虛的嗎？”
一男一女，挨的極近，舉止親密。
落在遲淺眼底，笑容都淡了許多，只覺得刺目至極。
他的眼神冰涼，忽而開口，“謙虛？”
對方語音帶笑，喬瀾下意識轉頭，遲淺便出現在他的面前，嗓音涼涼，清淺迷人，淺棕色的眸光直視着他，卻又帶着深入骨髓的冰冷。
“你說，她在謙虛什麽？”
遲淺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喬瀾頓時打了個寒顫，心底毛骨悚然。
但也是這一瞬。
誠煙卻突然感覺到自己空間中的碎肉有些不對勁。
被腐蝕的味道慢慢滋生。
在空氣中似有若無的飄着。
她蹙眉。
窒息感迎面，無形中的大手仿佛要将他掐死般，極其用力，不給他一絲機會。
喬瀾瞬間跪了下來，瞳孔睜大，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脖子。
遲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淺棕色的眸光未曾有任何波動，始終帶笑，輕輕的看着他。
是他……
是遲淺……
腐臭味愈發濃烈。
宗亮看着他，也吓得瞪大眼睛，“喬瀾……？”
他慌忙走了過去，拼命搖晃着喬瀾的身形，“你怎麽了？”
但喬瀾沒有力氣回應，他瞳孔逐漸擴散。
直播間看着也激動起來。
【我沒看錯吧，遲淺出手了？】
【他出手有什麽大不了的，性格不是一直都這樣嗎？這個喬瀾撞上也算他倒黴。】
【唉，又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啧啧】
話雖然這麽說，彈幕卻沒有一點同情的意思，反而充滿了嘲諷。
卻卻眸光一片漆黑，始終未曾開口，冷漠無情。
關鍵時刻，誠煙站在遲淺的面前。
她身形纖細，語調清淺，輕輕開口，“遲淺，這是另外一個副本。”
她曾經在直播彈幕中偶然見過，副本中的鬼怪應該不能随意穿越副本。
遲淺能使用自己能力，一定也是有壓制的。
規則之上，另有規則。
遲淺唇角笑容凝固，他看着誠煙，微微彎腰，嗓音緩慢，卻清晰無比，“你想救他們？”
誠煙眸光微閃。
沒有開口，卻也未曾移動一步。
他忽而笑出聲了，聲線愉悅，纖白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臉，劃過她臉上的每一處，極慢，冰涼感沁透骨髓。
誠煙的身形輕顫。
“誠煙，你應該知道，凡事需要付出代價。”
“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你可以想想，你到底要付出什麽代價。”
遲淺這句話說完，喬瀾身上的壓力霎時消失。
他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看着遲淺的視線布滿了驚懼。
遲淺根本不是人……
不然怎麽可能會有那種能力！
【握草草，遲淺居然答應放過他們了？】
【停，沒看到遲淺說有條件？像他那樣的人你們又不是沒聽過，他怎麽可能會那麽輕松的放過他們。】
【可憐我們家煙煙太優秀，什麽時候優秀也是一種罪？】
【……】
喬瀾想開口說些什麽，但是對上遲淺似笑非笑的視線，最終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冷汗涔涔流下。
與此同時，誠煙空間中的那股腐臭味也瞬間飙升。
周圍其他人都聞到了，宗亮有些錯愕，“這是什麽味道？”
誠煙低頭道，“我大概知道調味料是什麽了。”
“我們先回去。”
是情緒。
所謂的調味料，是情緒。
人有感情才豐滿完整，食物有調味料才美味可口。
身上的肉和調味料産生反應，發現發生這麽強的腐臭味。
這股味道……
與餐桌上的那些肉一模一樣。
遲淺挑眉。
他輕飄飄的看了其餘兩個人一眼。
這兩個人……
也算發揮了點作用。
＊
誠煙第二次回去。
這一次，她手裏沒有拿任何東西。
村長的聲音嘶啞，一雙枯洞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們，見到她們手上沒有任何東西，這才冷哼了一聲，“調味料還沒找到？”
他的語調緩慢，仿佛斷定他們拿不出來，低低的笑了笑，“你們現在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如果一直拿不出的話，我可不敢保證接下來怎麽辦。”
威脅盡顯。
誠煙輕聲道，“不用，我找到了。”
她仍然是那副乖乖女的模樣，但是給村長的感覺，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村長暗自咬牙，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那我們拭目以待。”
誠煙從自己空間裏拿出來了那塊腐肉，放在了桌上。
村長臉色一變。
那股味道……
的确是調味料。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便看到誠煙直接上前，附耳在遲淺面前說了什麽。
兩個人的動作極其親密。
她海藻般的頭發披散肩頭，肌膚無瑕，和遲淺湊在一起。
遲淺動作一頓。
她身上的味道極香，濃郁，且能讓人輕易的迷失。
片刻後，他才勾了勾唇，輕輕吐出兩個字，“成交。”
陳前躺在地上。
他的身形僵硬，卻已經幹枯，呈現與生前完全不符合的心态。
喬瀾暗暗的看着他。
突然——
一股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壓力傳來，他豁然看向了遲淺，遲淺的面容始終帶着笑意，一副心情愉悅的模樣。
但下手，卻毫不留情。
恐懼感遍布喬瀾全身。
也是與此同時，陳前的身體卻仿佛得到了什麽新的生機。
幹屍被注入生命般，迅速的恢複成了以前的模樣。
伴随着時間的推移，死亡的恐懼始終籠罩在喬瀾的心頭。
他驚恐的想要退後，卻退無可退。
脖頸處被人勒出紅痕，他的心髒飛快跳動。
越是恐懼，陳前身上的腐臭味便愈發濃郁。
村長死死的握緊了手中的拐杖，幹枯的手指幾乎裂開來，難以置信的看着誠煙。
為什麽……
他明明設置的這麽隐秘。
直播也飄過一排排的彈幕。
【所以，剛剛煙煙救他們是察覺到他們身上有調味料？恐懼的情緒就是調味料？】
【啧啧啧，這個老村長有點陰啊……情緒這種東西平常誰能想得到，也只有我們煙煙聰明。】
【煙煙，yyds！太強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