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你回來了?”

“咦,你咋過來了?”十七奇怪,不答反問,“那件事查到眉目了嗎?”

“查不查得出來,都抵不過父皇一句弄虛作假推诿罪責,”楚恒搖頭,譏諷而笑,他看着十七,“玉貴妃找你說了什麽?”

十七想到玉貴妃說的那些真假難定的秘聞,再看楚桓時,眼裏就多了幾分憐憫,都說皇家子孫金尊玉貴榮華無雙,但誰知這朝堂之上宮闱之中,他們的争鬥和艱險更甚于戰場厮殺,便是如楚桓這般天家嫡子,亦為那不明不白的猜忌,而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猜忌嫌棄,自生死上已滾了不知幾回,卻還不自知。

她嘆氣,“貴妃娘娘說了蕊珠的事兒,道皇上已認定蕊珠是我害死,要借此事懲罰貶斥你我,并……并以此為借口質貶你的品行,如此,他便可順理成章的将太子之位傳給寧王。”

楚桓冷笑,“他果然心裏眼裏就只有他那個二兒子了,在他的心裏他那二兒子善良醇厚聰明睿智英武不凡,分明是天上的戰神降世,而本王是阻擋他這個英明神武的兒子繼承他皇位的唯一障礙,這些年來他不遺餘力的想要打發了,今日……今日終于被他等到了這樣的機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桓仰頭大笑,眼角卻有水光沁出,笑得無比悲涼……

蕊珠之死 四

蕊珠之死 四

十七驚訝的看着楚桓,往日她見過他發怒,見過他冷酷,見過他溫柔,見過他體貼,卻……從未見過他如此的悲傷和難過。

天家子弟又如何?皇家貴胄又如何?一樣的兄弟蕭牆,父子反目!

說起來,倒是容沖還幸福些,他有愛他的父皇母後,有疼他憐他的兄長姐姐,這難道就是老天爺的公平?血緣溫情和富貴榮華,總不肯讓你全占,或生死磨難,或親人算計,在擁有想要的東西的時候,就必要也同時讓你擁有那些你不願面對的東西!

十七對楚桓的印象其實并不差,進信王府這些天來,他無論是體貼還是暴怒,無論是她劃傷他還是她這個“王妃”的心裏想着其他男人,但在她耿耿于懷的“圓房”一事上,他卻一直以禮相待絕不勉強,即便,這一切很可能都只是因為她是“王玥”的。

可就算如此,他在宮中對她的體貼照拂,還是讓她心生好感。

她忍不住上前,輕輕拉過楚桓的手,“聽貴妃說,皇上是覺得王爺太過木讷老實,擔心……擔心王爺難當執掌江山大任,所以,既然皇上懷疑王爺的人品,王爺不如做幾件民心所向的事情,這樣,即便皇上不歡喜,宰相……我父親在朝堂上也能有事兒拿出來為王爺争取辯解不是?”

“民心所向之事?”楚桓神色一頓,頓時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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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民心所向之事兒,”十七點頭,“貴妃說,王爺韬光養晦不肯顯露鋒芒,但此一時彼一時,錐子總藏在袋子裏讓人看不到它的用處,天長日久別人也就只當它是塊爛鐵了,所以,必要的時候,該露還是要露。”

“這是……貴妃告訴你的?”楚桓眼神複雜,臉色卻變得凝重。

十七一驚,這才想起來玉貴妃在宮中這些年一直都是淡然無為的樣子,一旦讓楚桓得知她竟有如此心機見解,只怕會給玉貴妃引禍。

她忙道,“貴妃說皇上在她面前嘀咕過幾次,又誇寧王如何如何愛護百姓擁有民心,所以她才覺得,或許,皇上是覺得王爺您在這方面做得不夠好?”

楚桓默然一會兒,就點頭,語氣就帶了絲含有痛意的譏諷,“本王的一言一行都在老二母女的眼裏釘着,稍一不慎就被他們斷章取義轉換概念的告到父皇跟前,所以這些年來本王一直謹言慎行,于是就又落個木讷無能的名兒,哈哈,哈哈哈……”

他看向十七,“既然父皇覺得我不愛民,那我就做幾件愛民的事兒出來讓大家瞧瞧,倒不是做給他看,而是你說的對,既然他要在這上面做文章,本王怎麽也得有幾件事讓你父親在朝堂上反駁他。”

十七忍不住問,“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他……他可是皇上啊,宰相……呃,我……我父親……我父親的話能管用嗎?他幹嘛要顧忌我父親的意見呢?”

楚桓就笑了,他擡手撫一撫十七的頭發,柔聲道,“玥兒,這權勢之間的蹊跷你不懂。”

十七卻很想笑,這世間無論是官場還是商場,其規則都差不多,左不過都是些利益上的牽制罷了。就比如王猛用容沖留給她的那塊玉牌去威脅玉貴妃,玉貴妃肯為他所用其實是為的自己的弟弟;比如自己對楚桓又是劃傷又是拒絕同房,他一再隐忍是為的她背後的王猛;而王猛為什麽要力保楚桓的原因她雖不知道,但那原因歸根結底依舊脫不了利益二字。

所以,一個皇帝會顧忌一個大臣,又能為什麽呢?

不是有把柄在這大臣手上,就是顧忌着這大臣的什麽而已!

她就也笑了,“我倒懶得去管這蹊跷是什麽樣的,只希望……只希望你能平安度過這一關才好。”

楚桓的眼裏忽而一亮,“你……你是擔心會被褫奪掉信王妃的身份,逐出王府?”

“呃,”十七搖頭,“不是。”

“不是?”楚桓眼內火花更灼,卻是帶了絲怒意的。

十七笑,“我沒有殺蕊珠,我又為什麽要背着這莫名的殺人的罪名過那下半輩子,更不要頂着這樣惡毒的名聲被送進那什麽四方庵,做人當仰可頂天,俯可立地,我不害人,卻也不願吃啞巴虧被人害,所以,我一定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哦,”楚桓的語氣裏明顯有些失望的意味,眼裏更有股有火氣卻又不能發作的憋屈,他停了一瞬後才看着十七道,“只是你還是要小心些,老二詭計多端心思狠毒,蕊珠的中毒已随着葉兒的死而斷了痕跡,只怕還有後招等着我們,我們不能大意。”(要死了,才發現這葉兒跟柳葉同名了,好在她是個打醬油的)

十七點頭,“知道,我無事不會出沅香苑的,你放心。”

“明天就是母後争取的三天期滿,這事兒我會安排,你不要擔心了,”楚桓又看着十七欲言又止,到底沒再說什麽,又叮囑了幾句後,就出了沅香苑。

再過了一天,就是皇後跟皇帝約定的三天期滿,楚桓雖讓十七不要擔心,但事關自己,十七又怎能不揪心?

她其實是矛盾的,一時,就在想楚桓所說的安排到底是什麽樣的?希望他一切順利;一時,卻也想着被逐出府送去四方庵的話,未必就真如楚桓說的那麽難脫身?

畢竟那只是一個尼姑庵,防衛還能強得過王府?

但不管十七如何糾結,楚桓一早進宮後就一去不回,直到傍晚都沒有半點消息傳出來。十七急于知道結果,一顆心吊在半空甚是煎熬,她連着派人去打聽,去的人卻依舊是空手而回,對着十七搖頭。

“到底是什麽結果呢?”十七将手裏的絹子揪過來,繞過去,翠蘅端上的點心一眼不看。

“王妃,”翠蘅就急了,“從早上到現在,您就只用了兩塊米糕的,您這樣會餓壞身子的。”

十七不耐煩的擺手,“我沒胃口,啊呀,你別在這兒煩了,吵得我頭疼。”

翠蘅看着十七嘆氣,“王妃,王爺應該是被什麽事絆住了,若皇上真要降罪,那聖旨早就下了。”

十七苦着臉,“我倒也不怕是降罪,就這不上不下的吊的人難受,殺也好剮也罷,我喜歡來個幹脆的。”

翠蘅無奈搖頭,“我讓柳大哥再去打聽下吧。”

十七正要說什麽,突然一個小厮在沅香苑外叫道,“小的接到一封信,是王爺的筆跡,讓交給王妃親啓。”

“信?”十七一愣。

翠蘅忙出去接了信,十七打開一看,信上卻只有寥寥幾個字,“速到城南落花亭,急。”

署的是楚桓的名字。

十七皺了皺眉,就命将那小厮帶到廊下來,問道,“這信是誰送回來的?”

“回王妃話,小的在門上當值,就剛剛一個小毛孩子拿了這信送過來,說是給他信的人讓立刻交給王妃,”小厮道。

“王爺要讓我去落花亭,怎不讓劉全回來傳話,卻這樣鬼鬼祟祟?”十七越發奇怪,她看看那小厮,“你怎麽就确定這是王爺的信?你剛剛說……是王爺的筆跡?”

小厮點頭,“小的也唯恐是有人耍鬧着小人玩兒,就把這信拿去給賬房裏的先生們看了,他們常見王爺的批字,是以認得确實是王爺的筆跡,小的這才敢送進來呈給王妃。”

“你下去吧,”十七看着那信發愣,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封信有點不對勁,他不是進宮去了嗎?怎的又讓她在這時候去落花亭?

天都黑了,他讓她去落花亭幹什麽?

翠蘅見十七一臉糾結,忍不住猜道,“難道是王爺有什麽要緊事兒要跟王妃說,但又怕驚動……驚動那邊的人,所以才……,”她邊說邊朝寧王府的方向指了指。

十七頓覺有理,她雖無心管這皇帝家的兩兄弟的閑事,但奈何自己到底還在這戶人家裏圈着,想要完全的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加上她又急于要知道蕊珠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于是便吩咐翠蘅,“給我換衣服。”

落花亭在城南的清涼山下,是每年春長安城外踏青賞花的有名之地。

馬車停在落花亭外時,月亮已爬到了樹梢上,此時正是初春,雖尚有少許冰雪,但石頭縫中樹梢枝頭,卻已有絲絲點點的綠意開始悄悄綻放。

翠蘅扶着十七下了馬車,急急走進落花亭,落花亭中卻空無一人。

十七四下裏張望,不見楚桓的身影,便揚聲叫道,“王爺,王爺……”

翠蘅和帶來的幾個護衛也叫了起來,都沒有半點回音。

十七心生警惕,難道,是楚桓已經有了意外?

還是說,讓自己來落花亭,是個陷阱?

一想到這可能是個陷阱,十七頓覺那封信的疑點太多,楚桓一直叮囑她呆在沅香苑內不要出去,按理不該在這樣的時候讓她出府到這荒郊野外來才是?

而且,還是用那樣詭異的送信方式!

?坑爹,發錯了,前面有一大段重複,剛剛才發現。】

落花亭

落花亭

翠蘅也察覺到不尋常來,她緊張的揪着十七的袖子顫着聲兒問,“王妃,這……這怎麽回事啊,王爺……王爺到底在哪兒呢?”

十七輕拍她的手,柔聲安撫,“沒事兒,再等等,若他還不出現,咱們就回去。”

她又揚聲吩咐幾個護衛,“你們四下裏去找找,看有沒有王爺的蹤跡?”

領頭的護衛卻猶豫,“小的們不将王妃一人留在這裏。”

十七擺擺手,“有翠蘅陪我,沒事的,我倆就在這亭子裏坐着等你們。”

十七其實有十七的主意,她之所以肯來這裏,固然是好奇楚桓今天到底經歷了什麽?但更多的是她覺得,這或許是一個很好的脫身的機會。

護士首領見十七堅持,雖覺不妥卻也不敢違逆,只得留了兩人在亭外護衛,餘者分散尋找。翠蘅将燈籠挂在亭柱上,為十七攏了攏大氅,道,“王妃,王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難道……,”她想說那信難道有問題,但看了看十七的臉色到底不敢說出來,畢竟,在十七對那信疑惑時,還是她找的說辭。

十七的眼睛卻只盯着那兩個護衛,她想了想,就問翠蘅,“趕馬車的就是你那位柳大哥?”

翠蘅臉微微一熱,點頭,“是。”

十七就笑,“等忙完眼前的事兒,我就給你們賜婚。”

“王妃,”翠蘅又驚又喜又羞又窘,竟不知如何是好。

“我有點口渴,你去馬車裏取杯茶來我喝,”十分吩咐。

“是,但……,”翠蘅猶豫的看看四周,“王妃……一個人在亭子裏?”

“亭子下有兩個人守着,怕什麽?”十七指着石階下的那兩名護衛道。

翠蘅看看不遠處的護衛,又看看遠處坡下的馬車,自己若要去取茶水,就得一步一步走下這一百多級的石階,她一面擔心十七,一面自己也覺有點害怕。十七看出她的心思,便揚聲叫進一個護衛來,“帶翠蘅去馬車內我取東西。”

身為王妃,自是尊貴,而護衛乃是外男,王妃貼身之物無論如何不敢沾碰,只能由王妃的貼身侍女去取。那護士看看四周,再看看不遠處的同僚,便答應一聲,陪着翠蘅下落花亭。

看翠蘅跟那護衛去得遠了,十七便“噗”的吹熄那燈籠,然後“啊”的大叫一聲,再一腳将一石塊踢落山崖,随即隐身進另一邊的一塊巨石後,屏聲吸氣的等着。

落花亭臨崖而建,一面是懸崖一面是峭壁,一面靠山,一面是通向坡下的石階,地勢其實極其險峻,但亦正因如此,其眺高望遠更勝他處,到春季時四處繁花似錦,綠意蔥茏,而靠山這一面延升上去,則長滿了各色不知名的繁花野草,到得春日花開時,風吹過,各色花瓣如雪飛舞,霎是旖旎美麗,故而名為落花亭。

十七這一聲驚叫在夜空中顯得分外刺耳,不單是不遠處的護衛,就連已到馬車邊的翠蘅也聽得真真切切,那嘩啦啦撲通通的墜落聲吓得翠蘅魂飛魄散,她尖叫一聲,“王妃,”就向亭上直沖過去……

第一個到亭子裏的自然是最近的那個護衛,就見亭子裏空無一人,挂在亭柱上的燈籠猶自冒着煙氣,而王妃卻無影無蹤了……

“王妃,王妃……,”護衛驚急大叫,他想到那一聲墜落聲響,下意識撲到臨崖的這兩邊尋找,月色下,就見欄邊荊棘上挂着一方錦帕,他娶下來一看,就見入手絲滑,馨香撲鼻,俨然不是尋常人能用之物。

他只覺不好,再擡頭時,翠蘅和另一護衛已氣喘籲籲的沖了進來,翠蘅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錦帕,才第一眼就驚叫起來,“這是王妃的帕子,這是王妃的帕子,王妃……王妃……”

山崖空洞,臨淵無底,王妃……是墜落山崖了?

翠蘅身子慢慢發軟,那兩名護衛已回過神來,他們一邊發出信號呼叫同伴,一邊已奔下落花亭往那崖下查尋。翠蘅哇的一聲終于哭出聲來,嚎啕道,“王妃,王妃啊……”

“翠兒,你怎麽了?王妃怎麽了?”是她那位柳大哥的聲音。

“王妃掉下山崖了,王妃掉下山崖了,”翠蘅哭得喘不過氣來,“一定是山風太大,王妃身子嬌弱,被刮下去了,我不該去娶茶水的,我不該去的,王妃,王妃啊……”

十七透過巨石縫隙看出去,就見月光下,翠蘅的身子激烈顫抖着,已哭到在那位車夫的懷中。

柳大哥也急了,“那快別光顧哭啊,我們快下山去找王妃要緊。”

翠蘅被他這句話提醒,也顧不得身子發軟了,踉踉跄跄爬起來就往外沖,柳大哥緊跟在後,二人不多時就消失在了夜風中……

看着翠蘅心慌着急的背影,十七頗為歉疚,“好翠蘅,今生你我緣盡于此,但願你能跟你這位柳大哥終成連理,共度一生。”

她之所以不給他們賜婚,是因為自己到底是假的,若幫她倆太過,只怕自己的身份一但暴露,翠蘅便成了跟自己最親近的人,那時城門失火殃及魚池,于翠蘅和她那位柳大哥,都不是好事。

她貼着柱子溜出亭子,遠遠見坡下只孤零零停着一馬車,全無人影,便知大家定是都去崖下找自己了,她忙順着石階下了山坡,馬車前果然沒人。十七四下裏看了看,便向相反方向的一條小路奔去。

到落花亭的官道就一個,她若從官道走,很容易就會被王府的人遇上。而翠蘅和那幾個護衛此時也都該在山崖下尋找自己,通往那面的路也走不得。這條小路蜿蜒不平,卻顯然常有人多,以十七的經驗,這該是鄉間農夫踩出來的小路,稍一權衡,她便知道走這條路最安全。

她一口氣奔了兩柱香的時間,到确定自己終于離那落花亭很遠了,方才累得一屁股坐下,大口的喘氣,心裏卻欣喜萬分,她終于脫身了,她終于自由了,她終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在刀刃上行走的活着了,她終于不用再時刻都擔心着自己的腦袋不保了,她終于……甩脫了懸在腦袋上的那把鋼刀了!!!

朝地上一躺,她仰頭看着天上的繁星彎月,歡喜得不能自己,她其實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在歡喜的同時,她又想到貴妃還不知道自己已脫身,待自己墜落山崖的消息傳進宮中,她必定會擔心着急的吧?

但這脫身的機會來得實在太突然,她實在沒法報信給她,只能等自己找到容沖後,看容沖有沒有辦法送信給她了。

這樣一想,十七心裏便覺安然許多,她摸一摸袖袋,見自己出府前裝的那幾張銀票和珠子都還在,心裏更松了一口氣,這一通奔跑下來,盤纏還在。

十七終于喘勻了氣,拍拍手站起身四下打量,想着是不是應該先找個地方歇一歇腳,待明兒買身粗布衣服換掉這一身錦衣華裳,她便徹底安全自由,徹底回歸她雲十七的世界了。

十七正看着,忽聽身後忽然“咭”的一聲輕笑,此時彎月已挂到頭頂,正是夜色深沉的時候,四周除了十七,便連蟲鳴鳥叫聲都沒有,這突然而來的笑聲便無比清晰亦無比詭異,十七吓得一個激靈,她忽的轉身,喝道,“誰?”

月雖彎,卻有清光,田野上除了她自己和她的影子,什麽都沒有。

難道……是她的錯覺?并沒有人在笑?

十七甩了甩頭,自己太擔心王府的人找過來,所以幻聽了。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吧,不然她一個錦衣華服的單身女子深更半夜的獨自行走,太危險了。

她攏一攏大氅,回身向遠處的村莊擡腿……

“咭,嘻嘻,”笑聲又起,這次更近,仿佛就在十七的耳邊。

“誰?”這次的笑聲實在太過清楚,十七再也無法欺騙自己是錯覺幻聽,她急轉身四下看時,依舊是月光清寂,四下無人。

鬼?

這個字閃電般至十七的腦子裏閃過,她渾身的寒毛瞬間炸起,她不停的來回張望,心裏又怕又驚,不管來的人是人是鬼,她都覺得不是好事情。

“嘻嘻,我在這兒,”笑聲又起,伴随着笑聲的,是吹在十七耳畔的一口熱氣。

“啊……,”十七縱是膽大,也只是女孩兒,吓得腳一軟跌倒在地,擡頭看時,就見一黑衣男子正一臉獰笑的看着她。

“你……你是誰?你哪來的?”十七驚得語無倫次。

“從落花亭開始,我就一直都在你身後啊,但是王妃你速度太慢,看不到我而已,”那人慢悠悠的道。

“落……落花亭?”十七大驚,“你從落花亭就跟着我了?”

“對呀,”那男子點頭,笑得猙獰,“王妃來得太慢了,落花亭之約,王妃讓我等得太久。”

“什麽?是……是你?那封信……是你派人送來的?”

“王妃真聰明,那封信,确實是我讓那孩子送的,”那男人慢慢來到十七跟前蹲下,“但是我就奇怪了,你不該是在那亭子裏等你的護衛們去找信王的嗎?怎的你卻要調開衆人自己一個人跑到這裏來?”

夜半驚魂 一

夜半驚魂 一

十七驚恐的看着他,“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突然想到,難道這是楚桓設計在試探她?

不對啊,楚桓若懷疑她,直接說出來就好?沒必要費這種力氣繞這麽大的圈子吧?

并且,自己這一走,就算被他抓回去,最多也就如上次她被楚桓堵在王府後門口是一樣的性質,而楚桓早已知道她是要去找那什麽沖奴,哪裏還需要再試探一次?

這樣一想,十七心裏就有了底,這個人不是信王府的人。

那人慢慢至背上抽出一把鋼刀,“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妃你的壽命到此為止,拿人錢財為人消災,閻王跟前你若要告狀,也別扯上我。”

清冷的月光下,那把鋼刀分外寒涼,十七雖早知這位不是什麽好人,卻也沒想到他這就要殺自己,驚得連連後退,“你,你要殺我?”

“對,”他點頭,“你別怕,我殺人很有經驗的,我的刀也很快,不會讓你覺得疼的。”

他的語氣溫和的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吃糖,但這樣的語調說出這樣的話來,愈發讓十七覺得恐懼,她大張着嘴想尖叫卻尖叫不出來,半晌,她才拼命的擠出一句,“你……你說你是拿人錢財?”

她并未跟誰結怨過,若真要說有芥蒂的也就那蕊珠了,但蕊珠已死,誰會恨她恨到要她死呢?

“對啊,”那人将鋼刀緩緩指向十七,“所以,你怪不得我。”

“是誰?是誰讓你殺我?”十七眼看着鋼刀離自己越來越近,她想逃,腿卻軟得擡不動步。她想哭,哭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不好了,自遇上容沖後,自己就沒一件事是順心遂意的,處處有陷阱,時時是危機,被抓入獄、未婚夫背叛、妹妹陷害、掰斷手指、宰相府軟禁、被逼替嫁到信王府、中荞花毒……,這等等等等,越到後來就愈發不可收拾,她拼命的想逃離,卻無論如何也逃離不了。

此時被這鋼刀壓頸,真的是自己的命數已盡了嗎?

她看着黑衣人,“我知道我跑不了,我只想死個明白,到底,是誰要殺我?”

那人想了想,“好吧,我王阿興憐你命薄,讓你死個瞑目,要你命的人……在宮裏。”

說完,他手一揚,鋼刀如流星閃電挾着寒風,只奔十七的脖子而去……

“啊……”十七抑制不住的尖叫,閉上眼等死……

……

……

可是,等……再等……又等……

咦……

自己的脖子并沒有等到預想中的疼痛,四周很安靜,仿佛……就連風都停了……

怎麽回事?

記得這黑衣人說過,他殺人很有經驗,他的刀也很快,他說他不會讓她覺得疼的……

所以說,她現在其實已經死了嗎?

十七的手慢慢慢慢的朝自己的脖子上爬,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會摸到一個已經沒有了腦袋的自己?

但是不對啊,既然腦袋已經不在身體上,那麽,她的手又怎麽會聽她腦袋的指揮呢?

十七唰的睜開眼,頓時,就愣住了。

就見那黑衣人姿勢怪異,手上還是持刀劈向她的樣子,卻一動不動身體僵硬,只剩一雙眼珠子滿是驚恐的滾來滾去……

“咦,”十七十分意外,“你,你怎麽了?”

“姑娘,他只是被點住了穴道了,”遠處突然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

“點穴?”十七猛然回身,就見不遠處站着三個男子三匹馬,三人中兩個身穿黑衣,為首的則是一襲白衣,是個年輕的公子。

又是黑衣!十七有點害怕的朝後退了一步。

三人緩緩走近,一黑衣人道,“我們趕路經過,我家主子遠遠見有人要殺姑娘,便彈出一顆珍珠打在他的穴道上,所幸及時,沒誤了姑娘的性命。”

十七見他言談極有素養,心裏的懼怕便褪了些,她忙向那白衣公子行禮,“多謝恩人救命之恩,恩……恩人!”

她看着白衣公子,突然叫了起來。

白衣公子正微笑着看她,見她突然緊盯着自己的臉眼露驚訝卻又一臉驚喜,有些奇怪,“姑娘,你……”

十七已撲通跪下,“恩人,竟然是你!”

“你是……,”白衣公子忙去扶她,但十七哪肯起來,連連磕頭,“恩人之前已救過十七一命,今日又救十七一命,十七就算生生世世給恩人做牛做馬,也報不了恩人的大恩!”

白衣公子細細的瞧着十七的臉,終于想了起來,“你……你是那日瓊州大牢中的女子?”

“恩人,您認出我了,”十七大喜,“我就是恩人在瓊州大牢中救出來的雲十七啊。”

“雲姑娘快起來,”白衣公子扶起十七,他上下打量着十七那一身錦繡華美的裝束,“雲姑娘,你……你怎麽到了這裏?”

十七眼圈兒頓時一紅,在經歷了無數次的生死一線後,此時此地,這位恩人分明就是她雲十七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她有些哽咽的道,“說來話長,只是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恩人,恩人半夜趕路,是要去哪裏?”

她總覺得這個地方不是安全之地,想着還是先離開再說。

“我來長安尋一位故人,不想我那位故人已經離開,我急着去找他,所以這才連夜趕路,不想這麽巧又遇到了姑娘,”白衣公子看一看十七,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此地不是常留之所,姑娘,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

十七含淚,自己又一次逃過了鬼門關,到底是什麽的運氣,還是自己的黴氣?

“将那人帶走,”白衣公子吩咐。

“是,”黑衣人答應一聲,其中一人就去那殺手身上又點了幾下,再拎起他朝馬背上一放,十七這才發現馬蹄上都是包着棉花的,難怪這樣寂靜的夜裏,她和那殺手都沒有聽到馬蹄聲。

“雲姑娘,請恕在下無禮,”白衣公子說完,就抱起十七翻身上馬,一如那日瓊州夜裏他救她出牢房時,将十七放在馬前坐好,自己小心翼翼的将她圈在懷中,躍馬揚鞭,疾馳而去。

到這一刻,十七的心,終于定了!

有這位恩人在,自己勢必不會再被人抓回去了的罷?

看着離長安越來越遠,十七這樣想着。

馬蹄上裹着棉花,雖沒有聲響,卻跑不快,到得天微微亮時,才離長安不過五六十裏。

一黑衣人看看天色,對白衣公子道,“主子,前面有一小鎮,我們就在小鎮上歇腳吧。”

白衣公子點點頭,“找個僻靜點的。”

“是,”黑衣人點頭,便策馬先行,安排去了。

十七有些奇怪,“不走了嗎?”

白衣公子嘴角溢起一抿微笑,“我要尋的那位故人很要緊,所以,不能讓人知道。”

十七想了想,“公子找這位故人找了很久了罷?”

白衣公子微微挑眉,“你怎麽知道?”

十七就笑了,“公子忘了我們是怎麽認識的了嗎?上次在瓊州牢中,公子不就是去找人的?”

“住口,”另一位黑衣人厲聲喝止,但白衣公子已經變了臉色,薄曦下,只見他臉色煞白雙唇緊抿,環在十七肋下的手微微的顫動……

十七頓時大悔,“對……對不起,恩人,我……我說錯話了。”

白衣公子看看十七,臉色便柔和了些,微笑道,“沒事。”

十七很想說幾句歉意安慰的話,但話到嘴邊卻不知說些什麽?到底還是低了頭,不敢再出一聲。

白衣公子見十七拘謹,他輕拍十七的手背,語氣溫和,“我這次要找的人,不是上次的那個的。”

“哦,”十七點頭,卻不知道如何接話,憋了半天才問了一句,“恩人,您……您是姓慕容嗎?我看到上次您給的錢袋上,繡着這兩個字。”

“對,”白衣公子笑,“在下慕容越。”

“慕容公子,”十七想起那一夜,柳葉拿着那個錢袋一口咬定是她勾結江洋大盜的贓款,氣死了青姨,心裏不免戚然,慕容公子本是好意贈財,不想卻成了青姨的催命符。

“怎麽了?”慕容越察覺到懷中少女的雙肩微微顫抖,她那一聲“慕容公子”裏分明帶着悲意,便低頭察看,就見十七一張小臉上不知何時已淚水洶湧,濕透衣襟。

十七吸一口氣,“此地不是說話之地,等一會兒我會将前因後果全部告訴慕容公子。”

見懷中女子顫抖如風中蝴蝶,慕容越再次輕拍她的手背,“若姑娘不棄,在下洗耳恭聽。”

他手心的溫度落在十七的手背上,那股本如小溪般的點滴暖意透過肌膚後,瞬間變成了洶湧的江海,湧遍十七的全身,十七點頭,內心頓覺無比溫暖。

但,就在此時……

“站住,前面的人站住……,”身後突然響起得得如炒豆般急促的馬蹄聲,一群人馬疾如風火般追近,黑衣人回頭看了一眼,臉色大變,他“嘩”的抽出鋼刀,對慕容越道,“主子,您先走,小的攔住他們。”

“這些是什麽人?”慕容越也看到了,皺眉問。

夜半驚魂 二

夜半驚魂 二

十七卻已變了臉色,當頭的,竟然是楚桓!

說時遲,那時快,楚恒臉若寒冰,策馬已到跟前,他看了眼坐在慕容越身前的十七,眼裏似有微微的一松,随即,他冷冷道,“岐陽侯,你要将本王的王妃帶去哪裏?”

“你的王妃?”慕容越看看楚桓,再看看十七,他其實早看出一身錦衣華服的十七不該是尋常身份,那殺手揮刀之時,他亦遠遠聽到殺手說什麽殺她的人在宮裏等等……,但待他認出十七乃是幾個月前自己在瓊州大牢中救出的

佳人怨:美男是個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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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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