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些心思起作用了,在最緊要的時刻,王猛很識時務的不再幫助楚恒,托病閉門謝客誰都不見。
沒有王猛幫忙的楚恒更是微不足道,構不成威脅。
楚楓自是很高興,于是放松了警惕,也促使他最後下決心發下旨意,讓太後滿三七出殡。
豈不知這正是一步步走進了王猛楚恒設計好的圈套裏,一旦他做出這個決定便是萬劫不複,再想回頭就難了。
至于王猛帶着一幫老臣冒雨跪在午門外,誓死血谏,不過是做個樣子給楚苻堅看罷了,皇帝有病,只瞞得了楚楓一黨,楚桓這邊早得了玉貴妃傳出來的消息,如此,他們接下來只須配合楚楓想要的結果邊推波助瀾,邊自己再裝個赤膽忠心給皇帝看罷了。
是的,玉貴妃所中之毒乃是皇後之計,卻不是楚桓所想,依楚桓的意思,只須讓玉貴妃假裝個無意中撞到那番對話就好,偏皇後覺得這樣不夠,以楚苻堅對玉貴妃的寵愛,唯有眼見着玉貴妃中毒倒在他的眼前,方才能震撼到他的內心。
讓玉貴妃乖乖聽話卻并不難,她有十七在手上。那就是玉貴妃私通燕國死士的罪證,不怕玉貴妃不聽。
如她所料,玉貴妃聽了她的吩咐後并無二話,是以,才有了那場中毒的戲!
不得不說,皇後的這一出确實更狠,讓楚苻堅對月兒的話再不懷疑。
第二日一早,十七就找了個借口,跟楚恒一起進宮。
見了“病愈”的十七,皇後倒也沒說什麽,只讓她去宮裏随便走走,道禦花園的芍藥花正開的好。
十七聽了很高興,本來打算先去瞧瞧玉貴妃的,便決定先去禦花園走走,然後再去找玉貴妃。
皇宮裏禦花園是什麽樣子,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想着不久就要離開這一切了,到過皇宮的她若是沒有進過禦花園,一定會遺憾終生的。
攜手一起從重華宮出來,十七便和楚恒兵分兩路。
楚恒去景清宮觐見皇上,十七領了翠蘅在幾個小宮女的陪侍下,向禦花園走去。
而在他們身後,琴姑姑也很快從重華宮出來,走上了重華宮外的另一條路。
楚恒自去景清宮見皇上,正好玉貴妃也在跟前,就笑着問道,“怎麽不見太子妃同來。”
楚恒躬身笑道,“回母妃的話,母後體恤太子妃病體初愈,為太後哀傷,今個天氣又是極好,想來這些日子在四方庵也悶壞了,就允許她到禦花園略走走,散散心。”
玉貴妃聞聽點頭微笑,“皇後最是宅心仁厚,想的極是周到,太子妃承恩,臣妾也跟皇上讨個恩典,前去禦花園跟太子妃會合,一起走走可好?太子妃溫順乖巧,幾次交談甚合我意,極喜她的品性。”
皇上聽了,略微沉思一下,笑道,“也罷,我跟恒兒有事商量,你去禦花園散散心也好,這幾日勞苦愛妃了,跟着受了不少委屈。”
言罷,握着玉貴妃的手,自是情深意切,她為他中毒,一口鮮血吐出跌倒在他懷裏的情景如在眼前。
玉貴人性子極是清冷,難得有合意之人,皇上也覺得高興,不忍拒絕她的請求,便準了。
禦花園裏,正在春暖花開之時,端的是百花争豔,花團錦簇,再加上亭臺樓閣,假山曲徑,小橋流水,卻也是別有一番景致情趣。
皇家園林就是氣派精致,連這春日景象都是與民間不同,十七不由感嘆。
彼時,正興致盎然的站在一處假山之上的亭閣中,舉目四望,忽然遠遠地看見一群人走來。
詫異間,已有宮人來禀,是玉貴妃來了。
十七聞聽又驚又喜,連忙從假山上拾階而下,上前迎接。
及至近前四只手緊緊握在一處,都略微有些激動,這是她們第一次在景清宮之外見面。
“太子妃好雅興,竟然登山上去了,仔細風大,吹了腦袋,回頭該喊疼了。”玉貴妃一臉關切的笑勸。
“不礙事,站在這上頭高,可以看到整個禦花園的風景兒。”十七莞爾一笑,她從小在鄉間地頭長大,自然是不怕登高的。
容清漪就不一樣了,她是燕國公主,比不得她的身子瓷實,便拉了她到陽光底下站着。
太陽暖暖落在身上,就連風都暖暖的,是一雙溫柔的大手。
姐妹二人拉着手一起站在假山前面的朝陽地上,觀賞芍藥,悄悄說着體己話,一叢叢芍藥正開的極致,沁香陣陣。
随侍的宮人們都遠遠地候着,各自聊天說話,反正青天白日的在這禦花園也沒有什麽危險。
十七悄悄地将她見過王猛和若沖的事都細細的說與容清漪聽。
容清漪興奮地臉上難掩擔憂,“只是這出宮是極難的,皇上時刻都會傳喚,一步也離不開,今個能獨自到花園走走已是格外恩典。進宮這麽些年,除了跟皇上一起,自己未曾來過。”
十七聽了也不由柳眉緊蹙,一時竟然想不出好法子來,玉貴妃尋常又不四處走動,出宮的借口何其難。
而且皇上又時刻在身邊,很難找個由頭從他身邊走開。
怕玉貴妃着急,十七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不急,一下午的時間,總會想出法子的。”
十七和玉貴妃是背着太陽站在一株桃樹下,忽然她發現多了一個影子,而且還是會移動的,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這宮中也有刺客?侍從是不會這樣悄無聲氣的出現在主子身後的,除非圖謀不軌!
來不及多想,十七伸手把玉貴妃往前一推,大喊:“快走!”
而後才猛然轉身,果然看見一個小太監用一方藍帕捂着大半個臉,目露兇光,手裏握着一把短劍正向玉貴妃的方向撲來,多虧玉貴妃被十七推開了。
小太監一看撲空了,立刻轉身揮舞着短劍朝着十七撲來。
被推開的玉貴妃大喊一聲,“小心!”
十七一邊躲閃着一邊對玉貴妃說,“快走!喊人。”
行兇的小太監一聽玉貴妃要跑。又撇下十七又向玉貴妃撲去。
十七急了,連忙追上去,掏出春草給她的那把匕首,截住小太監,并朝着玉貴妃大喊,“快跑!別管我,去喊人,要不,咱倆都完!”
玉貴妃無奈只得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喊着,“快來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在遠處候着的侍從聽到喊聲,都慌了手腳,反應過來後,立刻有人去禀告皇上,其他的人,一部分保護着玉貴妃,一部分前去解救跟行兇小太監對持的太子妃。
當楚苻堅跟楚恒趕來的時候,行兇小太監已經逃跑了,慌亂中遺落了一個香包。
那個小太監大家都說看着像是長信宮的李秋,但是因為蒙着臉,又沒有看真切,也不能十分肯定。
十七被短劍劃傷了胳膊,多虧冬天衣服多,并不礙事,只是割破了衣服,微微劃了一道口子,早有太醫及時趕來給十七搽上創傷藥,包紮好。
楚苻堅面色黑沉,緊緊握住玉貴妃的手,輕聲撫慰她,“不要怕,有朕在。”
刺客 二
刺客 二
玉貴妃啜泣着點點頭,模樣甚是楚楚可憐,“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想着出來走走散散心,卻不料遇到這等事,讓皇上擔心了。”
“愛妃無事便好。”楚苻堅見玉貴妃如此情況下,還憂心他的心情,不覺甚感欣慰,在這宮裏只有玉貴妃對他最癡情真心。
楚恒更是緊緊擁抱着十七,聲音都哽咽了,“十七,都怪我,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十七不由噗嗤一樂,安慰他道“太子爺何出此言,是我倒黴遇上了這事,跟太子爺有什麽關系,我沒事,真的沒事,我從小弄槍舞棍的,哪會怕這些啊。”
楚恒見十七還能笑出來也就放心了,不過看她劃傷的手臂依然心疼不已。
事情真像很快就被查清楚了,行兇的小太監正是長信宮主事太監王大力的外甥李秋。
李秋被抓後,卻只喊冤,道他一下午都規規矩矩的守在屋子裏,再不可能去刺殺玉貴妃,
見李秋不認罪,皇後點頭微笑,“李秋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招還是不招?”
“皇後娘娘饒命啊,小的真的沒有去過禦花園,長信宮的人都可以為小的作證。”李秋一聽立刻跪地磕頭求饒。
“長信宮的人都可為你作證?這話兒說的好大。”皇後冷笑一聲。
李秋自知失言,腦門子上沁出一層汗珠子,連忙辯解,“皇後,小的是說,是說,跟小的一起做事的宮女太監可以作證。”
“他們的話兒本宮不信,本宮只信這個,”皇後說着,看了一下琴姑姑。
琴姑姑手裏捏着一個香包,正是禦花園裏行兇的刺客遺落的。
“這是我的香包,可是昨個丢了,怎麽會在這裏?”李秋不由大吃一驚,伸手就要去拿那個香包。
皇後冷笑,“這個香包是從刺客身上掉下來的,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皇後娘娘饒命,香包确實是奴才的,可是,可是昨個已經丢了,奴才真沒有去過禦花園啊。”李秋拼命地磕頭求饒,依然不認罪。
皇後倒也不着急,揚聲吩咐道,“來人吶,先給他一百棍清醒清醒,看他還敢不敢嘴硬。”
侍衛答應一聲,将李秋拖出去,打到五十大板的時候,他已經暈了好幾次了,再也熬不住了,大喊,“皇後娘娘,奴才招,不要再打了。”
皇後在屋內聞言,便吩咐一聲,“住手。”
李秋又被拖回來了,已是打得半死。
皇後問他為什麽要刺殺玉貴妃,可是有人指使?
李秋為了活命只得胡亂應着,無論皇後說什麽,他都答應着。
最後皇後禀告楚苻堅,李秋已經簽字畫押,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違,一切,都是受的麗夫人指使,原因卻并不知道?向楚苻堅請旨去審麗夫人。
楚苻堅看着供詞,想着月兒的話,他心裏已經明了,沉默一會後,他語氣裏帶着悲痛,沉聲道,“不用查了。”
皇後有些驚詫的樣子,“這……”
楚苻堅擺擺手,下旨,“将李秋亂棍打死,家人入獄,男的流放,女的官賣,麗夫人永禁長信宮,除留下一個小宮女服侍外,不許任何人踏進長信宮一步。”
如此,便斷了長信宮與外界的聯系,也就斷了長信宮裏人禍亂後宮邪念。
重華宮內,皇後問琴姑姑,“事情可都辦妥了?”
琴姑姑笑道,“皇後放心吧,痕跡已經被奴婢清理幹淨了。”
“如此最好,”皇後卻皺眉,“真是不中用的東西,一個女人都對付不了。”
琴姑姑忙端過一碗茶來,“娘娘息怒,雖沒打發了燕國那賤人,但到底讓長信宮那位再翻不了身了,總算咱們也沒白忙。”
皇後怒道,“你懂什麽?原本那賤人死了,正好推在長信宮那位身上,但如今長信宮那位永遠禁了足,景清宮這位後面再出事兒,就和長信宮那位沒了幹系,皇上勢必就會懷疑別人,你能保證他想不到咱們頭上來?”
“娘娘,”琴姑姑卻有些奇怪,“您不是只要長信宮那位翻不了身,影響不到太子爺的地位就好嗎?又何苦一定要景清宮這位的命?怎麽說,她也幫了咱們不是?”
“她若不死,難道咱們還真幫她回燕國?”皇後卻冷笑,“且不說她是燕國留在我們大秦的人質,就皇上如今一刻也離不了她,一旦她不見了,皇上必定要把宮裏乃至整個大秦國給翻個底兒朝天,那時但凡有點蛛絲馬跡咱們沒處理好,別說本宮這個皇後,就連桓兒那太子只怕也……”
琴姑姑倒吸一口冷氣,半晌才點頭,“還是皇後娘娘想的周全。”
本來十七受傷後,楚恒是準備即刻帶她回府的。
玉貴妃卻言十七剛受驚吓,還是先到景清宮喝盞茶,說會子話,壓壓驚兒再走也不遲,這會子日頭還高着呢。
楚恒便不再堅持,謝過玉貴妃的恩典,就扶着十七跟在玉貴妃和楚苻堅後面來到景清宮。
于是,楚苻堅和楚恒在東間暖閣商量國事,她和玉貴妃就在西間暖閣說話,中間隔了過堂廳,倆人說話倒也方便。
十七見玉貴妃神色蔫蔫的,就知道她一定是愁出宮的事兒,還沒有結果。
她自己又何嘗不愁,如何讓玉貴人出宮确實是個難題,楚苻堅國事都在景清宮裏處理,難得離開,玉貴妃根本就沒有機會出宮。
沒有機會要找機會,宮外容沖還巴巴的等着。
忽然十七有個主意,不由嫣然一笑,“清漪姐姐,看你神色不佳,必是受了驚吓,不如明個我們去四方庵,上香祈福吧,聽說四方庵裏菩薩是極靈驗的。”
玉貴妃一聽便明了,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好,我這就去求皇上的恩典。”
不料這時宮女通報,皇後來了。
兩人連忙起身迎接,把皇後請上上座。
皇後坐定,瞅着玉貴妃點頭微笑,“本宮挂念妹妹及太子妃,辦完了事,就巴巴的來瞧瞧,看你們氣色還好,本宮也就放心了。”
十七和玉貴妃聞聽連忙起身謝皇後恩典,皇後笑道,“坐吧,雖說皇家規矩大,可是到底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沒得讓這些虛禮客套生分了。”
玉貴妃點頭稱是,神情似有呆滞,“聽聞太子妃承蒙皇後恩典,在禦花園賞花,本想也去湊個趣,誰料竟遇到這等晦氣事兒,把臣妾魂都唬沒了。這倒也罷了,又勞皇後跟着受累,妾妃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本宮執掌後宮,為皇上分憂原是份內的事,妹妹不必自責。”皇後微笑着安慰道。
又說了一會子話,玉貴妃任是強打精神,依然神色恍惚,如同真受了驚吓,失了魂魄。
皇後在心裏不由冷笑,心裏暗道:真真的一個水晶玻璃人兒,在秦宮這十多年,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兒,何曾受過委屈。
皇後輕笑:“今個妹妹受驚,只怕無心侍奉皇上,今晚就讓皇上去重華宮罷,本宮知道妹妹是個明白人,最心疼皇上。”
卻不知玉貴妃是故意做給皇後看的,萬一皇上楚苻堅無意跟皇後說起,她第二天上香之事,也不會疑她,若非,若是皇後起了疑心,只怕多生事端。
“臣妾明白。”玉貴妃點頭應道,不過雙眸中卻閃過一絲難掩的痛楚。
這并沒有瞞過皇後的眼睛,雍容笑道:“本宮回去了,太子妃也早早回府罷,這會子時候也不早了。”
送走皇後,玉貴妃讓宮女在外面侍候着,臉上盡是憂傷之色。
見到十七臉上寫滿疑惑,她凄然一笑,“你不懂我為何甘願被挾制?”
十七點點頭,玉貴妃哀嘆一聲,“沖兒在宮外,上次救你之事,亦有證據在她手裏。”
十七這才明白了,玉貴妃是怕皇後說出她與燕國死士通聯之事,會對宮外的容沖不利。
“上次之事,我以死相逼,迫使他們權當山賊放了紅姑等,而我被抓進文陽公別院。皇後雖知道我不是王玥,是十七,但我并未松口誰使人救我,不知哪個環節出了纰漏,讓皇後知你救我。”十七依然有些不解。
“皇後是什麽人,焉會猜不到是我救你,”玉貴妃搖頭苦笑,哪裏出了纰漏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是這一會子就能弄清楚的,明日出逃在即,權且不想它。在秦宮的最後一晚,只怕要獨守空房了。
“姐姐可有法子幫皇後這個忙?”十七很是擔憂的問道。
“法子總會有的,先求了皇上的恩典,再推脫身子不爽利,明日四方庵上香,今晚要齋戒沐浴,讓皇上去重華宮安歇,今個皇後也是有功之人,想必皇上不會推脫。”說着,玉貴妃聲音已是極弱了。
“若是清漪姐姐不走,以後日子也是極難得,只怕皇後會以此脅迫你承寵,而後尋個由頭卸磨殺驢。”十七嘆息道。
“長信宮失寵,楚楓被禁足宮中,楚恒被立太子,這些已是遂了心願,你說現在她最想做的還剩下什麽?就是你說的。”玉貴妃點頭,表情極是清冷,好像在說一件不相幹的事。
後路
後路
“清漪姐姐,不去想這些煩心事兒,明個咱們一走,就與這長安秦宮不相幹了。”十七怕玉貴妃傷心,連忙安慰道。
“妹妹說的極是,正事要緊,我們去求皇上恩典,去四方庵上香,路上好做籌謀。”玉貴妃點頭應道。
倆人拉手一起去東間暖閣,求皇上恩典。
看玉貴妃神情恍惚,皇上自是心疼不已,想想最近發生的事兒,一件件确實讓人廢精神。
但畢竟四方庵在宮外,皇上擔心路上不安全,很是猶豫。
十七便開口求道,“臣媳和母妃并不聲張,只當宮內尋常上香祈福,派幾個高手扮作太監随侍便好,一切從簡便好,不招搖,亦能掩人耳目。臣媳本想代母妃上香,又記得在四方庵之時,聽庵內大師說,須本人親手執香叩拜才靈驗。”
“也罷,既是如此,一切交由恒兒具體安排,但是有一點,除了玉貴妃可帶月兒,玉貴妃離不開月兒随侍,其他的随侍由王良從宮中挑選,太子妃就不要帶任何随侍了。”楚苻堅點頭答應。
十七聞聽心裏不由一緊,她不能帶随侍?如此翠蘅怎麽辦,她可是答應帶着翠蘅一起去燕國的,而且容沖早就讓柳全忠做好了打算,将一家老小送出長安安置,只等他們逃出後,在邺城會和。
是得好好想個法子為翠蘅做個萬全的考慮,無論成還是不成都能置身事外。
楚恒自然不知這些,領命後,雖然不贊成玉貴妃出宮上香,但是見十七極力請求,便也沒有多說什麽。
十七跟玉貴妃使了個眼色,便同楚恒告退回府了。
回到王府,楚恒将十七安頓下,便在書房處理公務。
楚楓被禁足府中,皇上将監國事物一并交于他處理,初接大任,楚恒自然是事事謹慎。
如此,倒是便宜了十七,樂的自在。
只是想起
她對翠蘅說,“你去跟柳全忠說,讓他到水記糕點店買些水晶糕吃。”
“好,奴婢這就去吩咐。”說完翠蘅就出去了。
十七想到明天就走了,該替翠蘅打算一下了,最起碼讓楚恒不會遷怒到她的身上,畢竟翠蘅現在是她唯一的貼心丫鬟。
不一會子功夫,翠蘅提着水晶糕回來了。
一進門笑道“太子妃,水晶糕買回來了,卻只有半斤,紅掌櫃的說,‘今個只有這半斤了,明日新做了,再給太子妃親自送來。”
十七一聽便知,這話肯定是容沖教的。
上午她與容沖約定,若是去買糕點,只許給半斤即可。
果然,翠蘅帶進來半斤水晶糕。
十七心裏明白,卻突然生氣,将水晶糕往地上一扔,踩了一腳,厲聲喝道,“好你個小蹄子,讓你去買水晶糕,竟只帶回半斤,那半斤水晶糕的下落,還不從實招來!”
翠蘅大驚失色,連忙跪地磕頭申辯,“太子妃明察,确實拿進來的只有這半斤,外頭傳話,說是只買到半斤,奴婢并沒有說謊。”
“好!不招是吧,來人,将柳全忠綁來,莫非是想戲弄本太子妃?明明讓他買幾斤水晶糕,竟只帶回來半斤,誰聽說過這樣的理兒,半斤半斤賣的?即便是只剩下半斤,當我是叫花子打發?也敢買回來,看看這都散碎成什麽樣子了。”十七怒極生笑,卻手腳顫抖,臉色煞白,嘴唇發青,若受了極大地委屈,眼淚珠兒在眼眶中直打轉。
翠蘅一聽早就吓飛了魂兒,從來沒有見太子妃發過這麽大的火,像是忽然換了個人,再不是平常那個好脾氣的太子妃了,瞬間被巨大的恐懼籠罩着,頭磕的咚咚響,“太……太子妃,借,借給柳全忠十個……個膽子,他也不敢……不敢戲弄太……太子妃,求太……太子妃,饒……饒命啊。”
看着翠蘅額頭磕破了,血淚模糊的樣子,十七很是于心不忍,但為了讓她擺脫幹系,此時只能狠心而為。
楚恒早已經得了下人的禀報,帶着王奎匆匆趕來。
見到十七怒極模樣,不由心疼,伸手拉着她的手,溫和一笑,柔聲安慰,“十七,下人有什麽錯兒,只管告訴王奎,讓他去責罰,不值得你親自動手,免得氣傷了身子。”
十七聞聽潸然落淚,順勢抽回手,摸出手絹兒擦拭。
“多謝太子爺體恤,都是平常我對她們太好了,都當我是好欺負的主,想不到連翠兒這丫頭都戲弄于我。”
任是哽咽難語,十七還是把剛才的事兒跟楚恒訴說了一遍。
楚恒溫和的對她笑笑,伸手攬着她的肩膀,極力撫慰。十七抖了抖身子,看似忍不住的抽噎,卻是躲開了楚恒的胳膊,把手裏濕了的帕子一扔,走到一邊罵其他丫鬟,沒眼力的東西,還不多拿幾塊帕子來。
楚恒只當她太傷心,也不疑她。
十七心裏只有容沖,無法接受別的男子親昵,哪怕是楚恒。
“翠蘅,王妃平常帶你不薄啊,你竟然做出這等下作之事,天大的笑話兒,本太子也沒有聽說過,只剩下半斤糕還能賣給人的,除非打發叫花子,料那糕點店也不敢!必是你饞了,偷吃!若是喜歡吃,跟太子妃讨個恩典,還不賞你?你卻心生私念偷吃,只說買回半斤,豈不是有心戲弄我太子府是……本太子豈能饒你!”
翠蘅聽聞王爺說完,自知今個是有口難言了,羞憤襲來幾次差點暈倒,忽然瞥見太子妃用手絹擦着眼淚,在旁一個勁兒給她使眼色。
這才心裏稍微鎮靜一下,仔細籌謀,糕點店裏的人知道太子妃不是王玥,是萬不能将幹系,推給他們的,柳全忠是她丈夫,更不能推诿于他,罷了,要殺要剮,一切自己擔下來便是。
又想,太子妃曾說我不管做什麽,都有我的道理,必不會害你和香蓮。
想到此當下更是有了主意,哭着認錯求饒,“太子爺英明料事如神,正是是奴婢該死,将柳全忠買回的一斤糕點,偷吃了半斤,實在是太好吃了,單聞着味兒,就香。太子爺饒命啊,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動了饞魔,仗着太子妃平日寵愛,料是不會責罰于我,想搪塞過去,只說單剩半斤了,料太子妃不會計較,太陽下山,原是店鋪打烊時候,未曾多想其他,更不敢心存戲弄!太子爺明鑒,奴婢真的不敢,求您開恩逃命啊。”
十七一聽,心裏暗喜,這翠蘅到底是開竅了,還不算笨,将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如此不但保全了柳全忠,也保全了糕點店。
面上她怒極反笑,點頭看着翠蘅道,“好,好,不枉我素日疼你,竟做出這檔子事。”
楚恒聽罷,更是面染溫怒,太子妃豈是下人們随便欺哄戲弄的,“來人,拉出去打三十板子,再……”後面的話還未說完。
十七搶過話頭道,“罷了,總算跟我一場,随便打幾板子罷,太後國喪,緊要時候,少不得事事謹慎。小女子嬌弱,三十板子下去,若是傷了人命,事情就大了。知道的還好,她是嘴饞偷吃東西,還犟嘴撒謊羞辱太子府,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王府怎麽個尖刻刻薄容不得個下人呢。太子爺忘了蕊珠的事了,讓有心人拾了去,做文章,沒得又是一場風雨。雖說是楚楓禁足府中,麗妃打入冷宮,他們多年經營在外面的爪牙自是不少的,還是防着些比較好。”
楚恒聞聽,不由問道,“那十七打算如何處置這奴婢,難道就打幾板子算了?”
十七點頭沉思片刻,而後極無奈的嘆息了一聲,言道,“這樣吧,明個不是去四方庵上香麽,就帶着這不識好歹的小蹄子,讓她在四方庵受罰一個月,白天劈柴燒水做飯做苦役,晚上為我們祈福,不怕她改不好。如此,我也是眼不見心為淨了,她犯了事,我正不想見她。不過,此事不易聲張,只說,太子府順便送去四方庵為太後超度,為皇後皇上祈福的丫鬟,太子能有這份孝心,料想王公公自然不會疑他,太子爺自有法子斡旋。”
楚恒微笑點頭,“此話極是,還是十七考慮周全,只是難為你了,這樣時候還想着為我周全。”
見楚恒答應,十七心中暗暗高興,若非如此,明天沒法帶出翠蘅随行。
水晶糕事件,是十七故意做給楚恒看的,為翠蘅留條後路,萬一失敗了,她還能保全性命,回到王府繼續做丫鬟。畢竟這一幹人等,她和柳全忠完全是是置身事外的人,擺脫幹系極容易。
成了最好,自然是一走了之。
楚恒自然也不疑有他,只當翠蘅怕四方庵苦役,趁亂跟柳全忠逃跑了。
四方庵誰人不知,雖是皇家寺廟,裏面姑子卻是極苦的,不是前朝遺妃就是犯了事的皇家女眷宮女送去受罰祈福的,翠蘅自然知道其中苦處,她又無身份的,進去,不死也得剝層皮,還不得由着那些姑子折磨,趁亂逃走也是正常。
夜會
夜會
“太子爺,鬧騰這一會子我也乏了,頭疼的很,想歇會兒。”十七纖纖玉指按揉着太陽穴,蹙眉言道。
“我送你回房,在宮裏受了驚吓,出來又生這一通氣,十七,都怪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楚恒攬着十七的肩膀,很是自責的說道,這個女人一舉一動都牽着他的心。
看她受到驚吓他心疼,看到她生氣亦是心疼,只恨自己不能将她天天捧在手心裏,再無半點差錯。
十七聞聽卻莞爾一笑,“楚恒,你對我已是極好,極好,十七不會忘記的,以後宮裏宮外要凡事小心謹慎,切不可沖動,遇事實在拿不定主意可找王……我父親商議,但是最後的主意還是要自己拿,與其依賴別人,不如自己獨立,我相信你會是一個好皇……好太子的!要培養自己的勢力,真正誓死效忠于你的勢力,但也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反正你心裏有數便可,也好應付突發事件,不至于受制于人。”
楚恒聽罷,不由嘆息一聲,“十七,你真真的是我的福星,這些體己話,再沒人跟我說過,确實句句肺腑之言,點亮我的迷茫,是該有自己的力量了,從前事事依靠岳父母後,今後……總之,我會和諧各種關系的。十七,此生有你,我足矣!”
十七聞聽楚恒之言,‘咯咯’笑道,“我哪是什麽福星啊,都是太子爺勢運足,神靈庇佑。不過這話我愛聽,我十七是福星,會帶給我喜歡的人好運兒。”
“呵呵,是的。”楚恒聽了自是高興,以為十七說的她喜歡的人便是自己。
豈不知十七說的是容沖,從明個起,她就終于要離開這太子府了,跟容沖走,或是……眸中不由升起一層不明的情緒,微微嘆道,“楚恒,你去忙吧,我真個是累了。”
楚恒一臉心疼之色,點頭笑道“好,那你安心歇着,待會子,我來陪你用晚膳。”
又叮囑幾句,才萬分不舍的自去書房忙碌公事。
晚膳時,十七問起楚恒明日玉貴妃上香之事如何安排。
楚恒言道,“我親自護送你們前去上香,幾次四方庵路上出事故,實在放心不下,一下午眼皮直跳,總覺不安心。”
十七聽聞,放下銀筷子,捂着嘴“咯咯”笑道,“太子爺也太小心了,二皇子禁足府中,你今又是太子,不比從前,誰敢輕舉妄動?再說,上香之事又不聲張,誰知是玉貴妃與我,只當是宮中尋常上香,你若親自護送反而不好了。不若随便交給王……我父親派人護送如何?”
聽十七如是說,楚恒雖然委屈,但覺她言之有理,笑容中亦有微微不快,“我還不是擔心你,怕路上意外,才會想自己親自護送才放心,罷了,依你之言,明日之事交于岳父安排。”
十七點頭,聲音極是柔和,“楚恒,你心意我懂,如此挂心于我,甚是感動。你放心,明日之事,有我父親護送自是妥當的。”
楚恒這才隐去不快,柔情颔首笑道,“你若懂,我亦心安了,明日與玉貴妃快去快回,切莫讓我和父皇憂心。”
十七亦是柔情颔首,雙眸起了一層霧氣,似是感動,實則五味陳雜,明日她就要與這長安,與這秦宮,與這太子府再無瓜葛了。
從前,做夢也未曾想過會有這樣的經歷,先是與容沖相識,被抓進大牢,雖被救出,卻經歷養母青姨去世,未婚夫背叛,這一切如其說是妹妹陷害不如說是命。後來她被逼跟容沖逃亡邺城,一次次命懸一線,後被王猛的人抓入長安,被關宰相府。出逃中,誤闖王玥閨房,被逼嫁入信王妃,又卷入一場宮鬥中。
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不是兇險無比,如履薄冰,生死較量。
好在,這一切都結束了,徹底的結束了,從此再也與她不相幹了。
用罷晚膳,楚恒陪她聊了一會子,就回書房去了。
十七早早的熄了燈,上床休息了,半夜時分,估摸着容沖快來了,就悄悄的起身,換了一身黑色衣裳,亦不敢提燈籠,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