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十七回到王府時,就見楚桓正在沅香苑裏等着自己
是土葬,但是娘親卻是火葬,當地風俗難産而亡的女人都是火葬,毀了血崩的肉身,等再投胎輪回之時,便可免受生産之苦。
如此,反倒成全了十七的願望,娘親既然是火葬,骨灰一定盛在罐子裏,否則,只怕這些年,娘肉身早已化為腐朽了。
十七手裏有皇上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趙國任何地方,包括皇室祠堂。
本來十七想再過等些時日,剛剛認祖歸宗,很是留戀趙國這一切,這兒有她想要的親情,
皇上伯伯對她很好,他長得好像爹爹,讓十七忍不住想多看他幾眼。
只是趙皇國事繁忙,十七不好常常打擾。
皇後雖然卧床不起,但是最近氣色好多了,她去請安的時候,亦能跟她多說幾句話,言語之間對她甚是寵愛,還賞了她好多東西。
慕容越對她也很好,十七從小缺失親情,如今這熱熱乎乎的一大家人,哥哥,伯伯伯母,都對她很好,讓她貪戀。
任是如此,當從慕容夫人嘴裏知道爹爹當年立下的遺囑後,十七便決定盡快離開。
他留下來,會讓慕容越跟慕容夫人越走越遠,越來越生分。
慕容夫人一味退讓,慕容越一心都在她身上。
她不能成為他們之間感情的攔路虎。
這天沒有什麽不同,依然是個晴好的日子。
慕容越臨上早朝前到偏院中跟十七說了一會子話。
十七亦是到正院跟慕容夫人聊了一會子,便出門上街了。
離去 一
離去 一
慕容夫人知她喜歡上街玩,也沒有疑她什麽。
十七出了慕容府,卻雇了一頂小轎,來到一家當鋪,将她幾日前存寄的包裹取出來了。
然後直奔皇室祠堂,到了皇室祠堂,守門的侍衛頭目正好是上次十七跟慕容越來時也在的。
一見十七,便讨好的行禮問安,"公主,今個您自個來?"
十七亮出皇上的令牌,面色微沉,冷冷說道:"怎麽?不許麽?越哥哥公事繁忙,我思念爹爹來拜祭下,有何不可?"
侍衛頭目立刻一臉惶恐:"小的不敢阻攔,只是怕公主傷心過度,小的擔不起責任,上次公主就是哭昏在西殿中,今個若是……"
"住口!你敢詛咒本公主?"十七聞聽搬起面孔厲聲喝道,她必須先給侍衛頭目一個下馬威。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侍衛頭目見十七發怒,吓得立刻跪地求饒,早被唬得魂都沒有了,十七公主可是皇上胞弟,已故王爺慕容清遠之女,新近認祖歸宗,深得皇上的寵愛,被封為公主,誰敢得罪?
"這樣吧,把轎子在西殿後門等候,拜祭完亦從後門出去,如是,今個我來祠堂誰也不知,就算暈倒也怪罪不到你們身上如何?"十七假裝沉思片刻,商量道。
"好好,一切就依公主之言。"侍衛頭目怎敢拒絕,點頭答應。
祠堂大門打開,轎子直奔西殿後門而去。
早在幾天前,十七就憑着記憶畫了爹爹骨灰罐的草圖,然後尋找皇城中有名的陶瓷匠,讓他幫忙燒制一個一摸一樣的陶瓷罐。
那名陶瓷匠接過草圖一看,當時就吓傻了,那分明是骨灰罐的式樣,罐上标志都是皇家專用圖騰,別說是尋常百姓,就算是官宦之家亦不敢私刻的,否則便是意圖謀反之罪,那是要誅滅九族的。
那名陶瓷工是死活不給十七燒制,十七無奈只得拿出皇上的令牌,說她是當朝公主,讓他只管燒制,将來若是出了任何問題不會找到他頭上,若是不給燒制,現在就送他上路。
陶瓷工一聽,只得給她燒制骨灰罐。
十七重金酬謝了陶瓷工,回到慕容府裏,偷偷去廚房弄了一些草木灰,然後裝在骨灰罐裏。
準備在祠堂西殿調換出爹爹的骨灰罐,假的骨灰罐早就放在包裹裏,連同盤纏一并寄存在當鋪裏。
轎子在西殿後門停下,十七從包袱裏摸出幾兩碎銀子,扔給侍衛頭目,"這是賞給你們的,你們去吧,等我拜祭完爹爹,直接會從後門走的,不用管我,你們在這裏看着我鬧心。這祠堂裏也沒有什麽貴重物品,不過是列祖列宗的骨灰靈位而已,你們盡可以放心。"
侍衛頭目從地上拾起銀子,謙卑應道,"謹遵公主聖命!"
便帶着其他的侍衛們離開了,十七見四下無人抱着包袱從後門進了西殿,先是對着西殿一排排骨灰罐磕幾個響頭,嘴裏念念有聲,"各位列祖列宗,原諒不孝女十七,今将爹爹骨灰移出,葬于青山綠水間,完成爹爹遺願。念在我爹爹為趙國鞠躬盡瘁,年紀輕輕而亡,助我成功,不會東窗事發,求各位列祖列宗保佑!十七今後不管在哪兒,都會給您們上香磕頭的。"
然後才對着慕容清遠的骨灰磕了三個響頭,請出爹爹的骨灰罐,放在包袱裏包好,将假的放在原位上。然後才放心的大哭一場,約莫着一盞茶的功夫,十七走出西殿,抱着包袱上了轎子,對轎夫低聲吩咐道,"起轎,快走!"
掀開轎簾指引着轎夫直奔宗廟後門而去。
在宗廟後門,侍衛頭目早已在次等候多時了,見十七的轎子出來,不由松了一口氣,還好這次公主沒有哭暈,他也不用擔什麽責任了。
十七又賞了一些銀子,侍衛頭目感激的跪地磕頭,心裏想,今個可是遇到活菩薩了,平白無故的竟然有這等好事,白得了不少銀子。
宗廟守衛是個苦差事,沒有什麽油水可撈,整天就是看守着一堆皇室骨灰牌位,出來侍衛隊,常年難得見到幾個活人。
十七轎子離開宗廟,給了轎夫們賞錢,并警告他們,今天的事不要說出去,否則的話,只怕他們全家性命難保。轎夫們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打死都不會說出去的。
十七重新雇了一輛上好的馬車,專走山路小道,直奔秦國而去。
娘的骨灰還在秦國,她必須回到秦國去。
十七給慕容越留了一封信,言說她找到爹爹,心願已了,期望哥哥能善待嫂嫂,恩愛生活,以慰爹爹的在天之靈。如果還認她這個妹妹,就成全她,放她走,不要再找她。
十七也給趙皇留了一封信,感謝趙皇對她的照顧,原諒她的不孝,不告而別。
趙皇看到信後,不由深深嘆息,其實無論十七做任何決定他會都支持的。
只要她心裏記着是慕容清遠的女兒,是趙國皇室血脈就夠了。
應該跟他當面告別的,他亦不會阻攔她。
為了成全十七,趙皇叮囑慕容越,既然十七不讓找她,就不要去找了,給她安靜和自由。
慕容越雖然心有不甘,可是奈何十七心不在他這兒,強留又有何用?
十七留不留沒關心,他的心他做主,此生只為她空缺,一如嫡妻之位,只待她來。
如是,就算十七不走小路,後面也沒有追兵,漸漸地她就想明白了。
如果皇上伯伯想要抓她的話,很容易的,只要将通緝令大發給各地州府,十七就會寸步難行。
如今風平浪靜,她猜想皇上伯伯可能理解她的想法,願意放她去尋找她想要的生活。
心裏驀然的感動,畢竟她是趙國人,只有在趙國她過的最安全,哪怕是逃走,亦沒有追兵沒有脅迫,有的只是親情。可惜,她不能久待了,她要去将娘的骨灰從外公家裏偷出來,再回到趙國,找個山清水秀地方,将爹娘合葬在一起。
十七感覺是對的,就算她的馬車是走官道走驿站,沒有人阻攔,一路上暢行無阻。
這天,十七來到秦趙邊境上的一個小鎮,看看天色已晚。
便在小鎮上找了一家客棧投宿,并跟客棧老板打聽明白了,出了小鎮再翻過一座山,就是秦國的地界了。
十七很高興,在小鎮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早的起床,備足了幹糧和水,就上路了。
山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地勢險要,怪石嶙峋,很不好走,此處秦趙邊境商貿往來不是繁華,過往的都是抄近路急着趕走冒險而行的客商,因此山上攔阻搶劫的土匪很多。
客棧老板建議十七到鎮上雇幾個保镖,否則的話,只怕過山會比較困難。
山上的土匪和當地小鎮上的镖局有默契,若是他們帶人上來,留下錢就可以走人。
十七拒絕了老板的好意,她覺得不過孤身一人,土匪能搶她什麽?
而且趁着晌午過山,不信他們還敢光天化日之下搶劫不成?
客棧老板見她不領情,搖頭嘆息着随她去了。
十七此時一個人,馬車無法上山,就背着盛有爹爹骨灰的包袱。
一路上很平安,雖然路比較難走,但是沒有遇到土匪,只是偶爾碰到過往的客商。
将近中午的時候,十七已經爬到了山頂。
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準備吃點東西,稍事休息,就山下。
她遠翹山下的秦國,不由感慨萬千。
秦國她又回來了,不是從燕國回來的,而是從她的家鄉趙國,現在她是趙國公主,十七不由感慨萬千,所有的一起就像是做夢一樣。
十七吃喝完,繼續上路。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十七走的很慢,怕跌倒了摔壞了爹爹的骨灰罐。
為了以防萬一,十七用厚厚的棉花包着,即便是摔倒了或者掉地上應該沒事的,但是她還是十萬分的小心。
本來她是一個人行走的,後來在半山腰上碰到了趙國去秦國做生意的商隊,商隊掌櫃很熱情,見十七一個姑娘家家的自己走山路不安全,就主動招呼她跟着商隊走,他們商隊雇了山下趙國小鎮上最好的镖隊護送。
十七很感激商隊掌櫃的好心,推辭不過就跟着他們一起行走。
跟着趙國商隊,十七走的很踏實,不時跟商隊掌櫃說笑着,旅途不再寂寞。
誰知,走到一處山梁前,忽然嘩啦啦竄出百十號人,遠遠地将他們圍在中間。
十七心中大叫不好!遇到劫匪了。
果然那群劫匪中,一個五大三粗,熊腰虎背,頭上包着紅頭巾,像是頭領的中年男人,抱着胳膊懶散的看着他們,手下喽啰雙手攏成喇叭大聲喊話:"老規矩,留下抽頭,走人!"
商隊掌櫃仗着從趙國山下小鎮雇了一群優秀镖師,并不怕他們,冷笑一聲,"你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毛賊?從前竟曾見過,識相的話,趕緊讓開,放我們下山,否則的話,雇的這幾十位镖師也不是吃素的……"
離去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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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頭目聞聽哈哈大笑,"好!我們正準備在這裏安營紮寨,開地盤,你們既然送上門來,焉有不吃掉的道理!兄弟們!上!能否在此開盤子,就看今個出彩不出彩了!若是不想灰溜溜的走!都給我撩開膀子上啊!"
最後那句氣勢很足,響徹山谷!
商隊掌故也不由面色微變,他低聲向身邊的镖師頭目問道:"幾成勝算?"
如果這時候反悔還來得及,否則一旦他們沖殺進商隊,只怕不裝布袋誓不罷休的。
裝布袋是此處的黑話,就是将商隊連人帶貨一起劫了!
镖師一臉自信,不屑地嗤笑道,"一群烏合之衆而已!主家勿怕!我們幾十個人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手!若非焉能稱得起大價錢!"
商隊掌櫃聞聽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底氣也跟着足起來,他大喊一聲,"商隊的兄弟們看好自己手上的貨物,那可是咱們養家糊口的本錢啊!有一等一的镖師隊護衛大家不要驚慌!"
商隊的人本就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見商隊掌櫃這麽一說,知道已經得到了镖師頭目的承諾,自然更是信心滿滿。
十七卻很擔心,她驚恐地望着越來越的劫匪,忖度着該怎樣避開這場劫難。
商隊掌故見她擔心,微微一笑,安慰道,"姑娘莫怕,就算劫匪怎樣,你只管瞅準了機會就往山下跑,他們不會為難你的,他們的目标就是我這些商貨。"
十七感激的點點頭,卻難掩緊張恐懼之色。
說話之間土匪已經沖到近前,商隊外圍是一圈镖師,而後是商隊兄弟們背對着貨物,面對着劫匪圍成的第二圈,十七和商隊掌櫃站在貨物中間,按說是很安全。
十七卻不由心裏直打鼓,他們能抵得住這麽些山匪麽,早知道就不跟他們一起走了,她手無縛雞之力,幫不上什麽忙。
若是她一個人的話,只怕就不會被劫匪注意了,不值當得打劫。她上山的時候不是很順利麽!這下好了,掉進劫匪的布袋裏了。
果然,商隊镖師們漸漸地開始抵抗不住了,那些劫匪個個骁勇善戰,好像訓練有序。
圍困商隊的隊伍井然有序,一個敗下陣來,另一個立刻補上去,一點不給镖師們留下一絲破綻。
镖師們不由心裏開始犯怯,這都是些什麽人啊,不像是平常聚集在一起攔阻搶劫的山匪,倒像是軍隊!
如此一想,立刻就輸了氣勢,眼看着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商隊掌櫃開始還一臉雲淡風輕,處變不驚,這會子驚出一腦門子汗,身體微微發抖!
竭力放出一種氣勢,大喊:"兄弟們,镖師們,千萬不能失手啊!都給我卯足了精神頭,下山每人加賞一百兩銀子!"
為了保全那些押上身家性命,準備販賣到秦國發大財的貨物,商隊掌櫃也豁出去了!
別說一百兩銀子,就是一千兩銀子也抵不住了!
已經有劫匪沖進保護圈裏,十七這時反倒不怕了,怕也沒有用。
就像商隊掌櫃說的那樣,他們不是針對她的,應該不會想取她性命,看看還是趁機逃跑吧。
镖師繼續潰敗,商隊掌櫃已經癱坐在貨物上了,他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督戰,根本就抵擋不住了!只怕今個是命喪在此了,貨物丢失,他也不必活着了,活不起!
但是他還是艱難的望向十七,朝她一擺手,"姑娘,快逃命去吧!"
聽商隊掌櫃這麽一說,十七反而不好意思就這麽離開了,好像無情無義似的。
商隊掌櫃好心收留她一起走,現在出事了,她要自己開溜還真是說不過去。
劫匪沒有給十七猶豫的時間,他們勢如破竹,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的将商隊裝了布袋。
劫匪頭目,見到還有一位女子,不由樂的吱吱叫,一臉橫肉更是猙獰無比。
十七看了忍不住一陣反胃惡心,迎上他那充滿欲望的眼睛,不由從心裏升起一股涼意,她當然知道那意味着什麽,連連後退着,結果撞到貨物上,摔了個仰面朝天。
劫匪頭目一個箭步沖上去,将她伸手撈起。一只手牢牢地将十七雙手鎖在身後,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笑得很猥瑣,"他媽的,自從逃出秦都,多少天沒有開葷了,今個可算是有肉吃了,啧啧,看看胸前這倆饅頭,雖然不夠挺拔,也倒是精致!"
十七聞聽立刻羞紅了臉,她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朝着劫匪頭目啐了一口唾沫:"你們可知我是誰?竟敢打我的注意!"
"我管你是誰,就算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今個爺爺也要嘗嘗鮮,老子連皇宮的人都不怕,怕你這小丫頭片子不成!"劫匪頭目伸出舌頭将十七吐在臉上的唾沫,舔了個幹淨。
看的十七又是一陣惡心!真無恥,他們竟然說什麽秦都,皇宮?
難道最近秦國有變故?楚恒怎麽樣了?
劫匪頭目趁着十七微征之時,正要低下頭去啃十七的臉,十七還沒反應過來,只聽他'啊'的一聲,松開她,摔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尖刀。
同時一個黑影竄過來,一把抱起十七飛掠出劫匪包圍圈,緊跟着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震耳欲聾!
劫匪全部被裝了布袋,商隊得以保全。
商隊掌櫃千恩萬謝的告別十七繼續下山去了。
十七怔怔的站在那兒,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救她的人竟然是楚恒!楚恒竟然出現在這秦趙邊境上!
雖然剛才分神時,有那麽一刻惦記他,但是十七不想碰到楚恒,特別不想!
直到商隊掌櫃跟她告別離開了,十七依然緊緊地抱着她的包袱,呆呆的站在那兒,好像一場夢,讓她來不及思考能不能接受,就發生了。
"十七!"楚恒亦是呆呆的凝視着十七,他雙眸中霧水氤氲,跟十七分開的太久了,久得讓他覺得日子如此漫長,一天就像一年。
十七好像沒有聽到楚恒喊她,呆呆的低眸凝視着手裏的包袱,好像是被吓傻了。其實這會她在想,怎麽擺脫楚恒。
"十七!"楚恒再次深情呼喚,他伸出雙手抓住十七的胳膊,雙眸深深地凝望着她,哽咽點頭微笑,"十七,你好狠心……"
十七這才擡起頭了,臉上不知道如何表情,"楚恒,你也在這兒?"
随口而出的問話,顯得十七極是心不在焉,楚恒微微蹙起眉頭,但聲音依舊溫和;"十七,我們回家!"
說罷一招手,有幾名侍衛們擡來一頂小轎子。
"不不,我還有事,就不回去了。"十七說着,抱着包袱拔腿就想跑。
她不能跟楚恒回去,她已經逃出太子府,就跟楚恒沒有任何關系了,本來她就不是真正的楚王妃。
楚恒伸手抓住十七的胳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将包袱從她懷裏抽離,挎在他自己的肩膀上。沖着十七溫和一笑,"十七,上轎。"
也不管十七願意不願意,伸手強行将她抱起塞在轎子裏,然後揮手對轎夫們吩咐道;"下山!"
轎夫們擡着轎子晃晃悠悠的起步下山,轎中十七很害怕,本來山路就崎岖,何況還是擡着個人,還真不如她自己走踏實。
"楚恒,楚恒!快放我下來,我還有事,我要我的包袱!"十七明白過來後,在轎子裏大聲哭喊着。
楚恒并沒有搭理她,只是吩咐轎夫們擡穩轎子,腳下加把勁快點下山。
他們走下山的時候太陽還沒有落山。
早有侍衛在此等候,并牽來了馬,楚恒掀開轎簾,柔聲對十七言道,"到了,我們換乘馬去驿站。"
言罷伸出雙手想拉十七出轎子,十七卻避開楚恒的手,自己走下轎子來。
她仰着小臉,微蹙着秀眉,雙眸可憐巴巴的望着楚恒乞求道,"楚恒,讓我離開好不好?你明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太子妃。"
"在我心裏你就是真正的太子妃,我只認得你!"楚恒拉起十七的手,深情微笑。
十七抽回手,藏在身後,楚恒并沒有因為沒有拉到十七的手而不悅。
他反而安慰她,"十七,不要怕,現在王宰相抱病在家,朝堂上我是監國太子,一切我說了算,你我之間沒有任何障礙。"
十七聞聽,不由大吃一驚,難道王猛被楚恒反制了?
在山上的那群劫匪,好像不是普通的山匪,更像是軍隊的人,而且楚恒帶着兵出現在此地,到底是因為什麽事?
難道秦趙要起争端?若是以前十七也不會管,可是現在她知道自己是趙國人,難免會關心趙國的安危。
"楚恒,你因何帶兵在此地?"十七想了想,還是将心中疑問問出。
"我來追捕朝廷叛兵,就是半山腰那夥山賊,原是王猛手下的人,為主子請命不成,便想叛逃趙國。多虧我及時跟慕容越打好招呼,不讓趙國收留這些亂臣賊子!他們無奈只得在此處落草成寇,我豈能容他們在此胡亂非為,破壞兩國邊貿?便帶兵來收降了!"楚恒言語中意氣風發,全無當日畏縮謹慎之态。
楚桓相救
楚桓相救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十七不能不承認現在楚恒更像是一個王者,看來她走後對他絲毫沒有影響,反而更好。
王猛如此老奸巨猾之人,怎麽會被楚恒反手挾制呢?
就連他的部下都不放過?十七不由好奇,楚恒如何将王猛翻落下馬。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惑,問道:"王猛怎麽會任人宰割?這可不是他的性格啊!"
"他放走了我的王妃,還能置身事外麽?秦都誰人不知王玥喜歡沖奴?且王玥是跟麗貴妃一起逃走的,這說明了什麽?我若咬住不放他敢說什麽?父皇自從擄妃逃走後,又氣又急大病一場,于國事已經有心無力,全權交于我打理!再者若是将你是假王妃之事說出來,只怕這欺君之罪,他亦是是逃不掉的!這事可比私放太子妃逃掉更嚴重!"楚恒說的雖是雲淡風輕,卻掩飾不住的得意之态。
說完他翻身上馬,伸手撈起十七放在馬背上,然後手抖缰繩,雙腿在馬腹上一夾,戰馬嘶鳴,揚蹄而去。
十七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這一系列的動作楚恒早已經是輕車熟路。
到了驿站,将十七安頓下,并派了六個丫鬟看着她。
從丫鬟的言談舉止,便可看出都是專門習武之人,楚恒把她軟禁了。
十七無奈被困在房間裏,急的走來走去,她不能跟着楚恒去長安,她還要去找娘親的骨灰。
可是,她忽然想起爹爹骨灰在楚恒手裏,那個包袱背在他身上。
心裏不由哀嘆一聲,'又是羊落虎口了。'
她必須先偷到包袱才能想辦法逃走,如果拿不到包袱,逃走也沒有用,她絕對不會将爹爹的骨灰丢下不管的。
她這次來秦國就是為了将爹娘的骨灰合葬。
看十七走來走去,很是苦悶的樣子,其中一個丫鬟看不下去了,她恭敬地沖着十七嫣然一拜,"太子妃,太子爺有交代,您若是無聊,可以去院中走走散散心。"
十七擺擺手,她不想出去,她就是不想讓自己停下來,無聊透頂,煩躁至極!
晚膳的時間到了,楚恒過來陪十七用膳。
十七一見楚恒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楚恒,我的包袱呢?"
"我給你先保管着,雖然我不知道那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但我想肯定對你很重要吧,等到安全抵達王府再還給你!"楚恒拉起十七的手,一臉關切,溫和的笑道。
"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還是我自己拿着好了。"十七縮回手,咽了口唾沫,聲音幹澀迫切。
楚恒沒有回答十七的話,而是岔開話題,甚是寵溺的笑道:"用膳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今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們啓程回長安。"
十七知道楚恒是不會把包袱交給她的,便不再說話,埋頭吃飯,假裝屈服,等待機會偷回包袱逃走。
晚膳吃的比較沉悶,因為關系已經挑明了,現在楚恒知道她不是王玥,而是雲十七。她根本就不用再楚恒敷衍,怕東窗事發,小命不保。
用過晚膳,楚恒叮囑了他幾句就走了,十七早早的躺下,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困在楚恒的身邊讓她感覺特別郁悶,只想着快點擺脫掉他,離開長安,找到娘親的骨灰跟爹爹骨灰合葬在一起。
第二天大家都起了個大早,用過早膳後,便開始趕路。
快馬加鞭,大約幾十日之後,便趕回到秦都長安。
鄰近長安的時候,十七再次跟楚恒懇求放她走,問他回到長安如何交代她的身份。
楚恒早就胸有成竹,他眸中笑意很深,附在十七的耳邊溫和低語,"你想用怎樣的身份,便用怎樣的身份,都可。"
十七側開頭,讨厭楚恒如此親近對她,回長安的路上楚恒沒有給她雇馬車,而是跟她共騎一匹馬,讓她特別痛苦,別扭。
她很是委屈得哀求道,"讓我走好不好?難道還讓我回去做假王玥?我想做自己,讓我走!"
"那就做自己,無論你想要什麽身份,我都可以成全你!但是我不會再放你走的!"楚恒聲音很輕,但是很堅決。
十七不由嘆息一聲,"我是不會嫁個你的,曾經嫁給你的是王玥,不是我!我希望你能我自由,就算困住我的身體,也困不住我的心!"
"怎麽?你的心也在沖奴身上?他到底有什麽好?讓你們一個個飛蛾撲火!十七,你,我娶定了!"楚恒聲音依然深情,卻帶着一絲不滿一點倔強。
十七再次沉默,心裏冷哼,我沒有答應!
現在的楚恒如日中天,勢不可擋,連王猛都被他反制,還有什麽他做不到的,如其雞蛋往石頭上碰,不如保存實力等待機會逃走,她相信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且行且看吧,船到橋頭自然直,會有辦法的。
十七跟着楚恒進了長安,回到太子府。
太子府裏一切照舊,跟她走的時候一樣,重回太子府,十七沒有感覺到親切,反而莫名悲從心中來。
本以為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可還是回來了,這裏不是她的家,她一定會離開的。
楚恒依然将十七安置在沅香苑,并将在後花園種花的香蓮調回到她的身邊,笑着對她言說,還是熟悉的人在身邊伺候着比較順手。
十七沒有說什麽,臉上無喜無悲,此次回來她是勢必要走的,走的時候也沒有能力再帶走香蓮了,還是跟她保持距離比較好,免得到時候再連累她。
楚恒并沒有在乎十七的淡漠,依然開心的為她安排這,安排那得。
他甚至遣散了王府其他的侍妾,每人給了一大筆錢,讓她們自尋出路去了。
反正自從十七嫁進恒王府,他就沒有再去那些侍妃房間裏就寝過。
她們也正是孤寂難熬,巴不得有這樣的機會,像出籠的小鳥各自離去了。
這樣的事情在秦國是沒有先例的,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那些侍妃們也沒有張揚,遵循楚恒的意思各自隐名埋姓遠走他鄉,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去。
十七默默地看着楚恒為她所做的一切,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亦不喜不悲。
"太子妃,這次回來,心情好像很不好啊"。香蓮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
"香蓮,不要管我,也不要跟我過分親密,我總是要走的人,只希望不會連累你。我在我心裏,你和翠蘅都是我的好姐妹,只是這次我孤身一人,沒有能力将你一起帶走了,所以你要跟我保持一定距離比較好,我對你冷淡也是為你好。"十七漫不經心的修着指甲,淡淡的說道。
香蓮聽了,心裏莫名的難過,她能聽得出十七心裏的痛苦和驀然。
點頭對她說道,"太子妃,奴婢懂!我會幫你的,但是我不要你帶我走,我,我喜歡太子爺!願意留在太子府裏伺候太子爺。"
十七聞聽,擡起頭驚訝的望着她,輕聲相問:"你喜歡太子爺?"
香蓮兩頰染上紅雲,望着十七,默默地點頭。
"什麽時候的事?"十七不解的問道,她怎麽沒有看出來。
"很久了,奴婢一直偷偷喜歡太子爺,只是太子爺是何等人物,是主子,我不過是個丫頭,亦不敢癡心妄想。"香蓮搖頭苦笑,聲音極是落寞。
十七聽罷,這才猛然記起,在翠蘅跟柳全忠成親,香蓮賀喜回來,十七跟她聊了一會子話。曾笑着說,假如她看上誰,她也會給她指親的。
香蓮當時苦笑,'若是命定沒有,争了拼了也是白費啊。'
當時十七就感覺到香蓮不對勁,問她也不說,她還給她舉漢朝衛青的例子,說人的命運其實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只要努力未必成不了主子。
現在想想香蓮當時的情緒就好理解了,她心裏愛着楚恒,卻礙于身份無法表達,當聞聽十七說将來可以為她指婚,自然心中極是苦澀,她也幫不了她的。
"我倒是不知你存了這份心思。"十七不由點頭笑道。
"太子妃饒命啊,奴婢是萬不敢奢望怎樣的,只要能在太子爺身邊做個小奴婢,看着他就很滿足了。"香蓮雙頰飛上紅雲,斂眉羞澀低語。
"難為你有這份心,但願能得善果。"如今十七是萬不敢打包票的,能幫香蓮怎樣,此次來長安,她不想欠下楚恒一點人情債,跟他有任何瓜葛,到時候抽身也爽利。
"翠蘅還好麽?她跟柳全忠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吧。"香蓮想起翠蘅很是想念。
"她應該挺好的,倒是你我覺得很過意不去,沒能幫上你什麽。"十七有些難過,香蓮和翠蘅在她心裏就像姐妹一樣。如今知道香蓮心事,卻也無能為力。
"太子妃快別這麽說,你對奴婢已是極好的。奴婢也希望太子妃能幸福,自由快樂,若是有需要香蓮的地方,一定萬死不辭……"香蓮說的很真誠,不是為了讓十七走而幫她,而是因為在心裏她也把十七當成好姐妹,十七待她不錯。
不管誰是太子妃,跟她都沒有關系,相反十七做太子妃與她還更有好處。
再回秦都 一
再回秦都 一
只是,見十七此次回來心情很是沉重郁悶,便知她心不在這裏,猶如籠中小鳥很是為十七揪心,幸好太子爺又将她指派到她的身邊,便可以幫她離開這裏。
"香蓮,謝謝你,但我不是太子妃,以後不要再喊太子妃了,就喊十七姑娘吧。"十七聽了心裏驀然一暖,她不會讓香蓮扯進來的,但是香蓮的話,還是讓她很感動。
香蓮點點頭,笑道:"是,十七姑娘。"
楚恒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