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贏川很少在市區騎摩托, 今兒個天氣好,心情也好, 吃完午飯他就騎着小紫在公園附近兜三圈。

不知道是他招風, 還是小紫足夠耀眼,一路上引來許多圍觀和拍照的人。

等他瘋夠了,就把車往橋頭一停,優哉游哉地靠在車身, 摘掉安全帽, 從兜裏摸出手機。

齊天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 還發微信罵他。

他笑了笑, 按了回撥鍵。

齊天吵架似的聲音像開了閥門的水龍頭, 汩汩地流過來:“我說!你嘎哈去了, 發微信不回, 打電話不接, 新設備到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不上心, 天天讓我替你操心!”

贏川伸個懶腰,發現有路人在拍他, 于是把身體轉過去, 趴在圍欄上望着橋下,語氣懶洋洋的:“辛苦你了, 五哥~”

“滾!”

“我試試新引擎, 你懂得,”贏川又開始撒嬌了, “昨晚都沒睡, 體諒一下我, 畢竟每個人每天只有二十四小時。”

齊天不像蕭捷那麽心軟, 但是也有點抵抗不住贏川的故意示好, 很快放軟态度:“行行行,就你借口多,正經的,跟你說個事兒,等會有人來,這個人你應該認識,他是邵煜銘的朋友。”

贏川秒變臉,沉吟一聲問:“誰?”

“姓蔡,一個律師,三哥介紹來的。”

“我認識。”

“那..”齊天煩躁地扒拉兩下頭發,“你要不要見他,他應該是奔着你來的,我知道你在跟邵煜銘玩人格分裂,所以...”

“不會說話別說,”贏川忍不住翻白眼,“你等等,我現在就回去。”

結束通話不到五分鐘,贏川便現身俱樂部,他和齊天在二樓接待室碰頭,這時候蔡辰柯還沒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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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意思,”齊天見到他就問,“跟他直接見面,還是讓我給你兜着點。”

贏川用自己的水杯接了一杯水,背對着齊天,不疾不徐地說:“他應該是奔着小七來的。”

“小七不就是你嗎?還真玩出分身術來了?”齊天沒好氣道,“你要是不表态,捅出去可別怨我。”

贏川回過頭,臉上現出迷人的笑:“你幹嘛,今天吃槍藥了?”

“我想吃你!”齊天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我天天忙得累成狗了,你可倒好,做撒手掌櫃的,還要我配合你演戲,你給我多少錢啊讓我這麽賣命。”

贏川抿唇笑:“哎呦五哥,你不是我哥嘛,你說過會幫我的忙,難道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你以為我是你啊,”齊天随手抄起一件靠包扔過去,“沒良心的,我告訴你姓蔡的馬上就來了,你快點拿主意。”

贏川點點腦袋,指着隔壁辦公室,語氣乖巧:“我進去喝杯水,想不想出來看情況。”

齊天幫他開門,罵罵咧咧的:“去去去,見到你就手癢癢,真想揍你。”說着說着,眼裏突然竄起一絲八卦的火苗,在贏川從身邊經過時,齊天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低聲問:“你現在和前任老板勾搭的怎麽樣了,你倆這是玩的哪一出?”

“大人的事,說了你也不懂。”

“嘿!你小子..”

“讓開。”贏川整張臉蹙在一起,像個鬧脾氣的小朋友,下一秒噘嘴都不奇怪。

“沒說完呢,”齊天擋在門口不讓他過去,“還有一件事,大哥好像察覺出異樣了,昨天問我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我替你搪塞過去,關于這件事兒你又是怎麽想的。”

贏川的心跳頓一拍,臉色稍稍變白:“我等二哥。”

齊天意味深長地點頭:“行,看你倆誰先沉不住氣,反正到最後都是大哥遭罪。”

“不至于吧,”贏川小聲辯駁,“大哥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這種事...”

“仗着大哥寵你,完全不考慮後果。”

贏川的眼神晃了一下,低着頭,一臉落寞:“我怕失去他。”

齊天聞言一怔,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忙拍嘴道歉:“川兒,哥跟你開玩笑呢,你放心,誰你也不會失去。”

“嗯..”贏川臉色稍微轉好,“我明白,是我的問題。”

齊天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麽,就在這時,樓下傳來窸窣的腳步聲,隐約聽到前臺的接待叫了一聲“蔡律師”。

蔡辰柯來了。

齊天瞅瞅贏川,讓開位置讓人過去。

贏川走進隔壁的辦公間,挨着門口的沙發坐下,門邊留條縫隙,可以聽清楚外面的談話。

齊天把蔡辰柯迎進來,邀請對方坐下說話,泡了兩杯綠茶。

“蔡律師,你好,歡迎你來七星。”齊天把茶遞過去,順便和蔡辰柯握了一下手。

蔡辰柯道謝,坐下來後便把公文包打開,從裏面拿出幾份資料放在茶幾上。

“這是?”齊天露出不解的神色。

蔡辰柯微笑着,笑容中帶有謙恭:“今天打擾了,我是受朋友所托來送一些文件交給小七,這是有關國際車隊的基本信息,邵總是投資人,他希望小七能多了解。”

“聽明白了,”齊天假模假式的點頭,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我說,蔡律師,小七怎麽說也是我們的人,我的弟弟,你們這麽明目張膽的挖人,是不是有點太...”

蔡辰柯擡手打斷,态度親和且有條不紊地解釋:“您不要誤會,邵總是真的欣賞小七,真心想幫助他完成夢想,這其中不存在利益關系。”

齊天哼笑,低眸看着自己的腳下,“邵總确實是好意,不過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他根本不知道小七想要的是什麽。”

蔡辰柯思索着問:”那我能不能代替我的朋友問一句,您作為小七的哥哥,您覺得他想要什麽?”

“這你要問他本人,別人沒有權利替他回答,”齊天喝口茶,表情忽然變得肅穆,好像他在乎的人被欺負了一樣,“說實在的,我這個弟弟自打認識我們,就是被我們這些當哥哥寵到大的,半點委屈都不想讓他受着,他想做什麽我們都支持,同樣,他不想做什麽,我們也一樣支持。”

“既然這樣,我就算說再多也是浪費您的時間,”蔡辰柯露出和氣的笑臉,“不知道小七在不在,我想...”

後半段的話還未說完,只聽身後傳來突兀的開門關門的聲音。

兩人尋着聲音扭頭看去。

贏川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這發展毫無預兆,使得齊天和蔡辰柯都愣了一下。

蔡辰柯的心髒驀然地急跳兩下,眼神跟在贏川的身上,見他從門口闊步走到對面的位置,站在了齊天的旁邊。

“蔡律師,你好。”贏川下颌微低,打招呼的語氣不輕不重。

他一身黑色的騎行服還沒來得及換,昨晚剛剛剪過頭發,利落的短發為那張漂亮的臉平添幾分成熟的淩厲,他看上去和印象中大不相同,只憑第一感覺好像是重生換了一個靈魂。

“贏川,你怎麽會在這裏?”蔡辰柯覺得太陽穴裏的血在湧動,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裏碰見贏川,而且是這樣的贏川。

贏川雙手抱胸,用那種冷淡自然的調子說:“您不是想見我嗎?”

蔡辰柯聲音失去往日的平靜,變得不可思議:“難道你是..”

“沒錯,我就是小七。”話落,贏川在對面的沙發椅坐下來,兩條長腿自然交疊。

見狀,齊天把屁股擡起來,說句“你們聊”,然後拿着自己的水杯走了出去。

室內陡然變得寂靜,靜到可以聽到呼吸聲。

兩個男人對視着,彼此打量,半天都沒人說話。

蔡辰柯沒見過這樣的贏川,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從少年蛻變成一個男人,身上散發着冷酷和傲視并存的氣質,變得陌生,讓人有壓迫感。

除了驚訝,蔡辰柯的心底還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是很糟糕的預感,悲傷像沉澱的粉,濃重不可分解。

之前還慶幸有’小七‘的存在,覺得自己追到贏川的勝算很大,誰能想到上天會開這樣的玩笑。

“你是小七,他知道嗎?”

最終,由蔡辰柯打破沉寂,說話時他的眼睛用力往低處看。

他們之間竟然滋生出一點默契,贏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個‘他’是誰,想了想說:“應該不知道。”

蔡辰柯倏地笑了,笑容中夾雜着凄楚,“我真不知道是該羨慕他,還是可憐他。”

贏川把目光轉移,表情變得有點不自然:“沒必要,對我和他來說,都是一種消遣。”

“那你今天肯見我..”蔡辰柯的臉上罩着悲怆,仿佛要被擺渡到人生的彼岸,說話斷斷續續的,“是不是想,是不是想讓我傳達...”

贏川搖頭:“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我不想別人摻和進來。”

“我明白了,”蔡辰柯苦笑着說,“我不會說的。”

贏川似乎不在意,一手扶着下巴,邊思考邊說:“蔡律師,我以小七的身份見你,是想正式回答你的問題,我尊重你。”

“那你考慮的怎麽樣?”蔡辰柯輕輕地問,心思早就飄到了別處,對答案不是那麽的關心。

贏川正色道:“我上次已經給過邵煜銘答案,請你轉告他,我的想法不會改變,我沒有加入其他俱樂部的打算,再說明白一點,我不想受人管束,世界第一不是我的目标,相對結果,我更享受過程。”

這輩子已經得過太多第一名,贏川已經不在乎了,甚至有點病态的排斥。

“我會轉達你的意思,”蔡辰柯把茶幾上的資料一份一份地收起來,忽然想到了什麽,夢游似的朝贏川看去,露出一抹友好的笑,“煜銘不是想控制你,他是好心,只是對你的心思不夠了解,你剛剛說的話我會原封不動的轉給他,聽了之後,我想他會理解。”

這番話讓贏川開始聚精會神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目光長久地落在蔡辰柯身上,好像要看穿對方內心的秘密。

這無疑是一個優秀、善良、有魅力的男人,做起事來認真負責,講話時氣質更加分,嗓音低沉有節制,不管說什麽話都很慢。世界就是這麽奇妙,你知道他好,別人也說他好,可你就是沒辦法愛上他。

“蔡律師,”贏川開了口,态度比最初柔和很多,“邵煜銘能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是他的幸運。”

蔡辰柯先是一怔,然後笑着一擺手:“我和煜銘認識十幾年了,當初若是沒有他的幫助,我創業不會那麽順利,他的好我是知道的,我感激他。”

話語停了一下,蔡辰柯換種語調接着說:“贏川,我知道煜銘喜歡你,他也喜歡小七,這兩段感情讓他困擾,他這個人要面子,表面看上去無所謂,其實內心很煎熬,我看得出來他很痛苦。”

贏川垂下眼簾,盯着腳尖出神,沒說什麽。

蔡辰柯繼續說下去:“我不知道煜銘在你心裏是怎樣的存在,你這麽做也許是懲罰他,也許是在意他,具體原因我無權過問。我只想說,在我和他之間你不需要為難,我和煜銘有君子之約,我們不會為了感情的事相互埋怨,但我們會各自争取自己的幸福。”

贏川還是那副樣子,依舊不言語。

蔡辰柯把文件整理好,拿起公文包,別有深意地看一眼贏川,眸中透出幾分不甘:“贏川,我還是想知道,你和煜銘,你們現在是不是...”

“沒有,”贏川擡起漂亮的眸子,語氣沒有溫度,“我和他沒有關系。”

奇怪的是,蔡辰柯聽到這樣的答案,心裏的憂愁和不安并未減少一分。

他為心緒不寧的自己感到着急,語速也加快了些:“贏川,那你知不知道我對你...”

“我知道,”贏川話語幹脆,目光率直,但不覺得失禮,“蔡律師,自從你要了我的名片打電話給我,你就表達的很明顯,我不能裝作不知道,我清楚你心裏在想什麽,可是很抱歉,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人,你喜歡的是邵煜銘身邊的贏助理,那個單純天真甚至有點傻的人,喜歡用近視鏡僞裝自己的人,我不是他,你對我不了解。”

“我不在乎!”蔡辰柯為自己失去理智的語氣感到詫異,理了理情緒,試圖去辯解,“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慢慢了解對方。”

聞言,贏川笑了,笑得好看又無所謂:“蔡律,我說的是實話,不是拒絕你的借口。舉個例子來講,”說話間,贏川收攏五指攥緊拳頭,擡到眼前的位置,“你能想象到嗎?我用這只手,揍過邵煜銘。”

“....”這确實是蔡辰柯難以想象的,他幻想不出來像邵煜銘那樣位高權重的人被揍的畫面。

贏川把手放下,嘴角的笑容加深,眼神變得深沉渾濁起來:“我是一個陰晴不定的人,說不準什麽時候發瘋。愛玩,沒心,脾氣不好,排斥認識新人物,對不喜歡的人根本沒有耐性,醫生說我有精神紊亂的現象,或許事實比這更糟糕,我只想真誠的告訴你,這才是真實的我,與你心目中的贏川相差甚遠,那只是我用來達到目的的一個幌子。”

蔡辰柯認真聆聽着,越聽心越沉,最後苦笑道:“你跟我說這些,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僅存的那點耐性都用在邵煜銘身上了。”

贏川沒有否認,也沒有點頭答應,只是意味深長地說:“是他先招惹我的,我警告過他離我遠一點,他曾經放話說他能受得了我,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說到做到,至于怎麽收場,決定權暫時在他手裏,把握不住,我就踢他出局。”

話音微停一瞬,贏川向蔡辰柯抛去一個帶有笑意和挑釁的眼神:“蔡律,我這麽說你的朋友,你會不會不高興?”

蔡辰柯苦澀地擺手,低頭想事情。

“贏川。”

半晌,蔡辰柯叫了他的名字,含着別樣的情誼。

贏川掀起眼簾,對上蔡辰柯那明亮純粹的眼睛。

“等你玩夠了,能不能看看我。”

贏川思索兩秒,發出來的聲音像落葉那麽纖細、微弱:“若是玩不夠呢?”

蔡辰柯笑道:“如果真的是玩,總有游戲結束的那天。”

“你根本不用這麽遷就我,我是不會感到抱歉的,更不會感動。”

說着贏川站起身,自上而下地望着蔡辰柯,目光裏有冷靜的審視和善意的調笑:“蔡律師,你是一個想讓我交朋友的人,跟你聊天,會讓我想起蕭捷。”

蔡辰柯也從椅子上站起來,嘆息地搖頭:“我不想做你哥哥。”

贏川聳了下肩膀,神情甚是輕松:“真遺憾,我想跟你做朋友來着。”

“你知道嗎?”蔡辰柯變換着語調和表情,極力讓自己從懊喪中掙紮出來,“很多戀人也是從朋友開始的。”

“是嗎?”贏川語氣輕飄飄的,“在我這裏,朋友就是朋友,愛人就是愛人,沒有例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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