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臉書一個亞裔好萊塢女星在今晚發了一條動态:【聖誕節已經過去, 春節即将到來,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回家吃蔥花餅, 朋友們!你們知道什麽是蔥花餅嗎?】
贏川不經意間刷到這條消息, 倏然想起馬上過年了,準确地說還剩三天。
宿舍附近沒有唐人街,亞洲面孔也少,自然沒有過春節的氣息, 不過家家戶戶都在為三年一度的風筝大賽做準備, 街頭熱鬧非凡, 倒是不冷清。
晚飯時間農場主的女兒來找林正義, 一同邀請贏川參加家庭宴席, 據說查爾斯和邵煜銘都會參加。
贏川坐在椅子上低着頭, 隔窗和傑西講話, 他正在擺弄相機, 裏面都是為‘将軍’拍的新照片。
“小川, 一起去吧!有很多吃的,這裏的餅幹特別好吃!”林正義附和傑西的話, 發揮屢試不爽的撒嬌大法。
這次贏川沒有心軟, 認真地把照片導出來,頭也不擡地說話:“你們去吧, 謝謝傑西, 謝謝場主。”
勸說無果,傑西拉着林正義走了。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出院子, 贏川隐約聽到他們的談話。
傑西說:“他有點孤僻, 只允許邵先生接近。”
林正義沒聽懂, 誇張的笑起來:“是的是的, 小川就是一個善良的弟弟, 他人非常好,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他。”
傑西也跟着笑:“我明白,他不是你的親兄弟。”
...
留在屋子裏的贏川抿緊嘴唇強忍住笑,這麽多天過去了,還是各說各的,這兩個人能玩得到一起去也是奇跡。
場主的宴席就設在離宿舍不遠的牧場草坪。地大寬敞,遠離畜舍,散發着春天般的氣息,長長的桌子周圍安裝一圈彩燈和射燈,場主的兒子還搬來音響設備和拿手的樂器,氣氛活躍的相當到位,約莫有二十人參加這場小型家宴。
贏川把宿舍的窗戶完全敞開,牧場另一邊傳來的笑聲更加清晰,他聽了一會,悠閑地為自己沖杯咖啡,坐回椅子接着擺弄桌上的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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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無聲地流逝,外面的熱鬧聲忽高忽低,天上繁星點點。
贏川俯身桌前良久,再次擡起頭來時,發現那邊烈焰騰空,好像點燃了篝火,而院子裏多了一道颀長的影子,踩上木質的臺階,離他桌前的窗戶越來越近。
那影子又黑又長,走起路來發出的聲音很輕,若不是對方輕咳一聲,贏川還以為自己見了幽靈。
邵煜銘奔着亮光而來,上半身直接從窗戶外面探進屋,兩只胳膊搭在窗框上,雙腿微微屈起,姿勢随意又散漫。
他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嘴唇的顏色也比往日深,眼裏盛着朦胧的醉意,看樣子喝了不少酒,精神完全放松。
贏川擡眸瞅他一眼,沒有說話。
邵煜銘操着詩人般的醉态口吻說:“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我給你發了那麽多條短信,在香港的時候就給你發,你一個都不回。”
現在可以确定,他确實喝的有點多。
贏川用平淡的聲調打發酒鬼:“之前的電話卡扔海裏了,新號碼只有四哥知道。”
“哦...”邵煜銘低頭,手指戳着窗框的縫隙,“你是不是有點自欺欺人,以為這樣就可以和過去恩斷義絕。”
贏川略感頭疼地揉揉眉心:“我只是想清靜一段時間,就這麽簡單。”
“把門打開。”邵煜銘指着旁邊的門。
“做什麽?”
“有東西送給你。”
說完,邵煜銘沖贏川露出神秘的微笑,出乎意料的還挺迷人。
贏川不易察覺地扯唇,站起身走到門邊,拔開門闩将門打開。
迎面而來的是邵煜銘的整個身體,幾乎把門堵住,逆着光與贏川對視。
“川,送給你。”邵煜銘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摸出一把玫瑰木做的古典吉他,沒有多餘的裝飾,就這麽送給贏川。
贏川慢騰騰地接過,眼裏蘊含着驚訝和驚喜。
“我這幾天就在想,每次看見你,跟你在一起聊天,總覺得你身邊缺點什麽,”邵煜銘挑着眉梢得意地笑,“怎麽樣,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這可是我托人找到的大師級六弦琴,上面有巴裏奧斯的簽名,很多人跟我搶的。”
“你這兩天不見人影,就是去找這把吉他?”贏川用氣音說話,一抹竊喜從眼底溜走。
邵煜銘點了下頭:“對啊。”
“哦,查爾斯說你在忙生意。”
“我是想給你驚喜,我沒讓他說實話。”邵煜銘伸個懶腰,抓了抓頭發說,“我在這裏沒什麽生意可做,說真的,這把吉他你喜歡嗎?”
贏川摸着吉他的琴弦,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定定地望着邵煜銘幾秒鐘,而後讓出位置,帶着不形于色的欣喜道:“謝謝,我很喜歡,進來吧。”
邵煜銘大步走進來,就好像回自己家一樣,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倒,摸着額頭嘟囔:“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什麽?”贏川一門心思在欣賞吉他,比較敷衍地瞥一眼男人就很快收回視線,聚精會神地打量來之不易的吉他,“大師用過的琴,讓我這種二流水準的吉他手來彈是不是有點浪費了。”
“你還在生氣嗎?”邵煜銘依舊糾結剛剛的問題。
贏川感到奇怪的皺眉:“生什麽氣?”
“那天晚上,你莫名其妙的生氣,這幾天都不怎麽理我。”
“前天還在一起賽馬,你忘記了嗎?”
邵煜銘緩緩閉上眼睛,聲音極輕:“可是那天你只對我說了三句話,快走,閉嘴,回去。”
“.....”贏川一陣無語,“邵煜銘,你喝醉了。”
邵煜銘在床上翻了個身,恣意伸展四肢,嘟囔道:“酒不醉人自醉。”
“別拽詞了,跟你說正事,”贏川把吉他放好,轉過身面對床上的男人,“春節你真的不回去?”
“你回嗎?”
“不回。”
“那我也不回。”
贏川拉過椅子坐在床邊,用手撐住下巴,說:“邵煜銘,你不是答應我回北京嗎?”
邵煜銘微微掀開眼皮,很快又合上,吃吃地笑:“我回了啊,回去又來了,我來澳洲會前男友不行嗎?”
“神經病..”贏川罵道,“你有時候真的很欠/幹。”
“那就試試。”邵煜銘忽地睜開眼睛,一把拽住贏川的胳膊往下拉,直接把人拽到懷裏。
贏川猝不及防地倒在他身上,被他身上的骨頭硌得直皺眉頭。
“川,你想不想?”邵煜銘低聲問,模樣還挺認真,但裏頭摻雜些許醉意。
他有意無意地往贏川耳朵裏呼氣,溫熱的氣息帶着葡萄酒的香氣,弄得贏川半張臉都在泛癢。
“我警告你,”贏川的喉嚨在微微滾動,“不要招惹我。”
邵煜銘得寸進尺的用臉頰蹭着他的頸窩,低沉的聲音裏帶着溫柔:“你啊,真難搞,不過查爾斯說的對,你有個性,這也是我愛你的原因。”
“查爾斯?”這個名字讓贏川心頭的興致消失大半,一張俊臉不自覺地冷下來,“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邵煜銘擡起臉,恍惚地眨了眨眼睛,想起查爾斯捂着脖子跟他說贏川很有個性的畫面。
他并不知道查爾斯被鎖喉的事,但能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點端倪來,便好奇地問:“川,你是不是對他使用暴力了?”
“他跟你說的?”
“那倒沒有,我猜的。”
“不算暴力,”贏川要笑不笑的樣子,“簡單又禮貌的提醒而已。”
邵煜銘沒忍住噗嗤一聲:“他惹你了?他就那樣兒,別跟他一般見識,人其實挺好的,”說着摟住贏川的肩膀就像抱枕頭一樣,重新閉上眼睛,“你真的不想嗎?”
贏川覺得胸口有什麽東西在抓撓,勾的他心癢難耐,他盯着邵煜銘的臉在心裏做掙紮,盡量忽視對方肌膚上傳來的溫度。
他很長時間不語,搞得邵煜銘十分受挫。
“我對你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嗎?”邵煜銘翻翻眼珠,“還是說你背着我偷吃了。”
“別胡說八道,”贏川呵斥,與此同時,手摸上邵煜銘的後頸,修長的手指探入對方的頭發,眼神變得格外深邃,“我只是不想做乘人之危的混蛋,有些事必須在清醒的狀态下進行。”
“我現在就很清醒..”
“真的嗎?”贏川把頭壓低,嘴唇碰到邵煜銘的耳尖,那只手在發梢處緩慢地來回移動。
明明沒做什麽出格的舉動,但是邵煜銘覺得特別澀,脊骨處泛起一陣酥麻,被撩撥的昏頭昏腦。
他握住贏川的手,放在嘴邊輕吻一下,下定決心道:“來吧,我沒關系。”
“你想清楚,”贏川用自己的鼻子去頂他的額頭,“你總是給我一種感覺,清醒的你和醉酒的你不一樣,想法都不一樣。”
邵煜銘低低的笑:“每個人都有兩副面孔,不是嗎?”
“有道理。”
贏川勾起唇角,微微擡起上半身,手從邵煜銘的臉頰往下移,勾住襯衣的領口,手背貼住皮膚,像醫生那樣試探病人的溫度,随後屈起手指,用骨節去刮那凸起的鎖骨。
邵煜銘臉色愈發的紅潤,忍不住擡起肩膀要接吻。
“別動。”贏川說,只是輕撇一眼。
這一眼很有威懾力,讓邵煜銘瞬間老實下來。
他不再亂動,心跳的頻率卻不受控制的加速,他感嘆贏川在這方面的強勢,同時有點不習慣自己成為被動方。
胡思亂想之際,贏川如願以償地吻了他,沒有吻他的唇,而是他的下颌,刮得他瞬間有了感覺,迅速閉上眼睛。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一陣煞風景的電話鈴聲。
贏川頓住片刻,慢慢地坐直身體,臉沖向窗外,眼裏的情緒還在波動。
“你的手機在響。”他見邵煜銘躺在那沒反應,不由出聲提醒。
邵煜銘猛地睜開眼睛,摸索着褲兜,找出一直響不停的手機。
“這麽晚還打電話,你最好有重要的事彙報,不然我跟你沒完!”邵煜銘接起電話就開炮,氣的不輕。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幾句,邵煜銘情緒緩和,臉色變了,頭也開始疼起來。他拿着電話聽半晌,手指摁着太陽穴,挂斷之前回了一句:“盡快查清楚。”
挂了之後,他把手機一扔,鬧心地吸口氣。
贏川回過頭看他,眸中浮出一絲擔憂:“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邵煜銘揉着發酸的脖頸,說:“栗晖,可能又惹麻煩了,”他停一下,意味深長地把目光投向贏川,猶豫不決的模樣,“江善在調查他,你知道原因嗎?”
贏川頗感意外,想了想說:“不知道。”
“江善進了經偵隊,你這個二哥很厲害,剛上來就破了大案,現在盯上栗晖了。”邵煜銘說完倒回床上,一副天塌下來也不願意管的煩樣。
贏川語氣變得謹慎:“你最好別多想,江善不是一個公報私仇的人,可能是邵栗晖真的出事了。”
邵煜銘閉着眼睛點頭:“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那你...”贏川遲疑地咬了下唇。
不等他把話說出來,邵煜銘已經給出答案:“我不回去,栗晖是個成年人了,他要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再說,他那麽慫也出不了什麽大事,無非是為了女人争風吃醋...”
方才旖旎的氛圍在談話間不知不覺的散開,房間內充斥着窗外傳來的熱氣。
贏川窗戶關上,開了空調。
邵煜銘的臉陷在枕頭裏,小聲嘀咕:“川,你之前說過,聽你彈吉他要随緣,現在是不是緣分到了。”
贏川沒有反駁,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輕輕地拿起桌上的吉他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調音。
完事後,他問道:“你想聽什麽曲子?”
邵煜銘半打着瞌睡說:“只要是你彈的,什麽都行。”
贏川的手指落在琴弦上,輕輕撥動着,彈了一曲美式經典鄉村民謠,節奏舒緩,樂聲優美。
一曲完畢,贏川聽到了邵煜銘平緩的呼吸聲。
他又摸上琴弦,繼續彈奏溫暖心靈的民謠曲。
邵煜銘在這美妙的樂聲中徹底睡去,一夜好夢。
第二天早上,邵煜銘被白鳥啁啾的聲音喚醒。
陽光一下子沖進來,如同猛獸破窗而入。
他從床上坐起來,冷不丁沒搞清楚身在何處,直到看見桌上的吉他和相機,才隐約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這麽說他是在贏川的房裏過夜?
确定這不是在做夢,他沒出息的笑了笑,一低頭,發現自己身上被脫的只剩內褲,昨天穿的衣服被塞進了髒衣籠裏。
早上的空氣清爽又夾雜着涼氣,邵煜銘沒覺得有多冷,但是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掀開毯子找了找,沒看見換洗的衣服。
這時,門外傳來贏川和林正義交談的聲音。
贏川在研究過春節吃什麽,詢問林正義想不想吃餃子。
林正義說無論吃什麽都要叫上傑西。
沒聊幾句,贏川就推開門,一個人走了進來。
邵煜銘立馬把兩條腿從床上耷拉下來,低頭找鞋子,開口道:“早。”
“早。”贏川回應一聲。
邵煜銘想起昨晚的事,有點不敢和醉酒的自己相認,老臉有點紅:“那個..我穿什麽?”
贏川瞥他一眼,将手裏的衣服扔過去:“四哥的,你将就穿。”
“哪裏,謝謝你了,”邵煜銘趕忙補一句,“替我謝謝小義。”
贏川在門口的椅子坐下來,架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穿衣服,“你送我名貴的吉他,我只是找一身衣服還給你,怎麽說也是你虧。”
邵煜銘一擺手,有點窘得皺鼻子:“別這麽說,昨晚讓你看笑話了,講真的,我平時不那樣。”
贏川好奇地挑眉:“你哪樣?”
“大舌頭,上趕着找幹,像個酒鬼,”邵煜銘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自嘲,“不過說實在的,我覺得自己離你更近了。”
贏川不置可否的輕笑,別開臉看向窗外,眼神變得悠遠迷離。
邵煜銘穿戴好衣服,并不是特別合身,稍稍有點寬松,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顯小幾歲。
他進了洗手間,敞開門洗漱,邊刷牙邊問:“你今天有什麽安排?”
贏川說:“置辦年貨,四哥想吃家鄉菜了。”
邵煜銘咯咯地笑,口齒不清道:“好啊,我陪你。”
過一會兒,邵煜銘從洗手間出來,贏川把他的鞋子丢過去,動作堪稱粗魯。
鞋子在眼皮底下翻兩翻,邵煜銘瞅一眼面無表情的贏川,淡淡一笑,為了給話裏添點風趣:“你以後有了另一半,你懂我說的,當然這個人不一定是我,你對你的另一半,那個可能跟你過一輩子的人,你會這樣對他嗎?”
“什麽意思?”贏川沒太聽懂。
邵煜銘遲疑地說:“就是這種态度。”
“哪種态度?”
“毒舌攻擊,偶爾來點家庭小暴力。”
贏川覺得這話十分耳熟,他記得邵煜銘之前提到過這方面,當時他的回答模棱兩可,現在他不猶豫:“不會。”
邵煜銘原本是開玩笑的,聽他這樣說,倍感意外地愣在那裏。
贏川低頭看自己的鞋尖,仿佛在自言自語:“能讓我放在心裏的人,我一定把他捧在手心呵護,假如真有這樣的一個人,我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
邵煜銘試探道:“不打他?”
贏川抛過去一個寓意深遠的眼神:“分什麽事兒,如果背着我勾搭別人,我會打斷他的腿。”
“.....”邵煜銘勉強擠出一絲幹癟的笑,“剛剛還捧在手心..”
“這是原則問題,”贏川板着面孔,顯得一本正經,“如果他一心一意跟着我,我會對他好,就算他喜歡上別人,只要他對我坦誠,我也許會放手。”
贏川從椅子上站起來,平時邵煜銘的眼睛,接着說:“對待感情,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會争取,但不強求。”
邵煜銘若有所思地點頭:“真羨慕你說的那個人。”
贏川把臉扭向另一面,長睫下的眼眸閃過一道光。
邵煜銘心髒狂跳,試探着往前邁一小步,歪頭問:“你看我有機會嗎?”
一條毛巾飛了過來,直接甩在邵煜銘的臉上。
他把毛巾扯下來,看見贏川的輪廓比剛才柔和多了,嘴角浮起了笑容。
贏川說:“擦擦臉,希望你的臉皮能變得薄一點。”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