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說道極品,苗繡文是當之無愧的。
想她年過半百,這輩子都在為自己的兩個兒子而操心。
這不,前段時間她的大兒子趙鵬程告訴她,他們汽車廠,春節後要從一衆小組長中提拔一個車間主任。這是一次絕好的升職機會,如果能在廠長那邊提前遞個名兒,他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于是苗繡文和趙鵬程娘倆便不約而同地把主意打在了他們下鄉十幾年的女兒和妹妹身上,而這個倒黴的女兒和妹妹,正是趙英蘭。
原因在于,汽車廠廠長的兒子蘇建和剛剛死了妻子不久,留下了一個七歲大的兒子,目前最近正在說親。
蘇建和今年35歲,要說像他這個年紀的鳏夫,還帶着一個七歲的孩子,按道理說是找不到頭婚的相親對象的。
但是,誰叫人家是汽車廠廠長的兒子呢,即便是他是帶着兒子大齡鳏夫,還是有不少人家,願意為了個工作名額或是個升職機會,甘願賣女兒,賣妹妹。
這不,苗繡文和趙鵬程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蘇建和是個好顏色的,近幾個月相了好幾次親,都沒有相中的。苗繡文和趙鵬程便拿着趙英蘭十六七歲下鄉前的照片,托人找蘇建和看相。
他們雖然都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趙英蘭了,但他們卻清楚地記得趙英蘭下鄉前的樣子。
十六七歲,青春靓麗的年紀,明眸皓齒,風華正茂,雖說不是多麽的花容月貌,但也稱得上是小家碧玉,溫柔大方了。
趙英蘭下鄉十多年,雖然現在已經快要三十歲了,但苗繡文只要想一想自己三十歲時候的模樣,便信心十足。
她相信自己生出來的女兒即便是三十歲了,在顏色上,也應當不輸于二十四五的小姑娘才是。
而且年紀大一些,難不倒是更适合蘇建和嗎,即成熟穩重又懂得照顧人,他的兒子也正需要這樣溫柔體貼的後媽吧!
果然不出苗繡文的所料,蘇建和看了照片之後,便遞了話兒回來,他同意相親了。
這就是苗繡文為什麽往西塘村寄信的原因,但苗繡文沒想到的是,她寄出的信竟在十多天後退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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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電話聯系了紅旗公社的知青辦,這才知道,她的女兒早已經不在西塘村了,并且不聲不響地考上了大學,卻一個字都沒有告訴家裏。
苗繡文心道:這個死丫頭片子,一定是怨家裏這些年對她不聞不問,但她也不想想,養她這麽大,讓她替兄弟下個鄉怎麽了,值得她如此記恨,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女兒雖然考上了大學,但在苗繡文的眼裏,哪裏有兒子升職來得重要。
在她心裏,就算一個大學畢業生,那得熬多少年才能當個上車間主任啊,跟女兒的婚姻幸福相比,自然是兒子的前程更為重要。
但最讓苗繡文擔心的是,趙英蘭如今考上了大學,肯定不會同意跟蘇建和這個鳏夫相親的,如果相親不成,那她兒子的升職也就無從談起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得騙女兒回京城跟蘇建和相親,只要是蘇建和相中了想結婚,并且能夠幫大兒子升職到車間主任,那麽她和老頭子自然有方法逼女兒就範。
苗繡文決定跟丈夫趙志平親自去申城一趟,見見他們十幾年未見的女兒。
他們找到趙英蘭學校的時候正好是學期末,學校還未放寒假,在多番打聽之下,他們總算是找到了趙英蘭,然而趙英蘭對他們的态度卻并不熱絡,甚至是陌生。
苗繡文看着眼前這個時尚靓麗、高挑英氣的女子,她都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那個逆來順受、沉默瘦弱的女兒。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十幾年歲月裏,她的女兒已經成長的如此優秀,也似乎變得不那麽好拿捏了。
苗繡文和趙志平擺出一副激動的神色,對着趙英蘭盡訴思念之情,講述他們不得已的苦衷,卻絕口不提想讓她相親鳏夫的事兒。
他們只是為了騙趙英蘭回京城,這樣他們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安排趙英蘭和蘇建和相親,這樣他們此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趙英蘭雖然不知道父母來申城的目的具體是什麽,但她知道,父母一定是在她身上有所圖的。
對于父母的說辭,她當然是半個字都不信的,但出于孝道,她還是招待了他們吃飯,并且安排他們住進了學校附近的一家招待所。
苗繡文和趙志平在申城呆了三天,每天扮演慈父慈母,演得多了,竟連他們自己都信了。
所以他們很自信,自己已經到了女兒的諒解,便準備回京城了。
臨走前,苗繡文拉着趙英蘭的手跟她說,讓她一放假就趕緊回家,今年他們全家終于可以過個團圓年了。
趙英蘭心裏對苗繡文的話嗤笑不斷,但面上卻不露痕跡,她即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
趙英蘭自小在家便沉默慣了,也基本上不會拒絕父母的要求,所以苗繡文和趙志平似乎都默認了她一定會回去。
在苗繡文和趙志平看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們能把趙英蘭養大,還供她讀了幾年書,已經不容易了。
再說了,那個年代誰家不是重男輕女的,他們家只是對兩個兒子好了一些,但也沒有對不起趙英蘭。
熟料等到了過年,趙英來卻遲遲沒有回來,三十,初一,到了大年初二的這一天,苗繡文和趙志平終于坐不住了,考慮到初二之後家裏就沒有他們老兩口兒什麽事兒了,索性就買了車票又來了申城。
這時候大學已經放假了,他們一時間也聯系不上趙英蘭,見天色已晚,就只好自己去住招待所。
沒想到,在去招待所的路上卻偶遇了趙英蘭,只見她和年紀相仿的男子推着自行車散步說笑。
苗繡文和趙志平一路尾随,便來到了一棟看起來便是富貴人家住的三層小洋樓前。
這時男子跟趙英蘭揮了揮手,騎車自行離開,而趙英蘭卻走進了這棟小洋樓中,很久都沒有出來,似乎她就是住在這裏的。
苗繡文和趙志平帶着疑惑叫開門,來開門的卻是陳伯,苗繡文說明來意,也道出了趙英蘭的身份,陳伯不疑有它,便請苗繡文和趙志平進屋了。
登堂入室後,苗繡文和趙志平眼珠子滴溜溜直轉,上下打量着陳家老宅,無論是裝潢設計,還是家什擺件,無一不在告訴他們,這房子的主人,家世不凡,底蘊深厚。
苗繡文心裏大怒,趙英蘭明明自己住着這樣舒服的大房子,上一次卻安排他們住在狹小潮濕的招待所。
并且她記得上次來,趙英蘭一直都是住在學校的,她是在刻意瞞着這裏嗎?她到底跟房子的主人是什麽關系?
趙英蘭乍一看到父母,萬分震驚,她怎麽也想不到,大年初三的傍晚,她的父母竟會出現在申城,還找到了陳家老宅,趙英蘭意識到事情有些麻煩了。
她的語氣略帶冷硬,“你們怎麽又來了?”
苗繡文心中正在不滿,聽到女兒的話,更是生氣,只聽她“哼”了一聲說道:
“還不是你個死妮子,大過年也不知道回家,我和你爸擔心你,這不就找來了,你倒是會享福啊,自己住這麽好的房子,上次卻安排我和你爸住在小破招待所,你安的什麽心哇!”
趙英蘭聽着苗繡文哇啦哇啦的大嗓門,簡直如同魔音,眉頭死死地皺着。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見苗繡文把行李往地上一扔,理所應當地道:“行了,我也懶得說你了,天色不早了,你趕緊給我和你爸安排間房,然後再給我們做點熱乎的,我跟你爸坐了一天的車,還沒吃飯呢!”
趙英蘭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讓父母知道了陳家老宅的所在,就已經給陳曦填了個大麻煩,趙英蘭怎麽可能允許父母在陳家老宅住下。
她太了解父母的為人了,上一次他們來申城找她回去,她沒有如他們的願,想必這一次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她不能把麻煩帶給陳家。
趙英蘭果斷地拎起苗繡文扔在地上的行李,說道:“吃飯我可以帶你們去外面吃,然後安排你們住在招待所,這裏不是我能做主的地方,你們不能留下。”
“呦呵,憑什麽你個丫頭片子能住,我和你爸就不能住了,我今兒還就不走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苗繡文叉着腰,指着趙英蘭的鼻子吐沫亂飛,再也不是她上一次來申城時的慈母态度了,所謂原形畢露,莫不如此。
陳伯看着屋裏劍拔弩張的氣氛,才發覺他自己可能辦了件壞事,原來英蘭并不想見到她的父母啊!
只聽趙英蘭冷嘲着說道:“您不走,也可以,那您就一直站在這,飯菜不可能有,房間也不可能有,我也會一直現在這陪您,如何?”
苗繡文一愣,随即大哭大鬧起來,“哎呦,你這個不孝女呦,白眼狼,自己的父母都不管不顧,我真是白養了你這麽多年,我不活了我……”
別看苗繡文曾是個體面的工人,但她撒起潑來,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可一點也不比農村的老太太差。
趙英蘭習慣了,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不說話,倒是陳伯上前打破了僵局。
“兩位,英蘭小姐說的不錯,她的确沒有權利留宿二位,我們家小姐如果不發話,陳家老宅不能留宿任何外人的。”
苗繡文瞬間止住了她幹打雷不下雨的哭嚎,看着陳伯,挑眉道:“你誰呀?”
“我是這裏的管家,現在天色已晚,還請二位盡早離開吧!”
“憑什麽呀,我們是來找女兒的。”苗繡文不幹了,這麽好的地方,她憑什麽不能住。
陳伯卻懶得同潑婦講理,“二位找女兒,可以明日再來,把英蘭小姐找出去敘舊,但今日,如果二位再不離開,我就只能去找警察同志了,就說二位是私闖民宅。”
苗繡文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趙志平在一旁見情勢不對,趕緊扯了扯苗繡文的袖子,兩人嘀咕了幾句。
随後,苗繡文便狠狠地瞪了趙英蘭一眼,罵罵咧咧道:“呸!什麽破地方,讓我們住我們還看不上呢!死丫頭,還不過來給我們拎行李,趕緊帶我和你爸去吃飯去,哼!”
趙英蘭向陳伯投去了感激的神色,感謝陳伯幫她解圍,而後她便率先一步走出陳家老宅,看也沒看一眼苗繡文腳邊的行李。
苗繡文和趙志平離開了,陳家老宅又恢複了安靜,趙英蘭安頓好父母,再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但她卻輾轉反側,怎麽都難以入眠,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來應對接下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