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申城的冬天,幾乎是不下雪的,它沒有白雪皚皚的世界,不似北國,凜冽的寒風卷起漫天飛雪。
這裏即便是零星的小雪也會伴随着絲絲細雨而下,使申城的天氣變得既寒冷,又潮濕。
申城可不似京城,一到冬天,每家每戶爐火都燒得旺盛,苗繡文和趙志平在招待所濕漉漉的被子裏窩了一宿,天剛擦亮,便罵罵咧咧地爬了起來,直奔陳家老宅而去,他們的目的是要趕緊帶趙英蘭回京。
陳曦一行人坐了一宿的火車,趕着晨露剛剛到家,便好巧不巧地撞見了苗繡文和趙志平。
看見兩個本不應該出現在申城的人,驀地出現在了自己家的門口,也難怪陳曦會出乎意料了。
然而陳曦卻萬萬想不到,這已經是趙英蘭父母第二次來申城了,甚至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出現在陳家老宅了。
“你們是誰?為什麽站在我家門口?”
陳曦雖然早就确認了面前的兩人便是趙英蘭的父母,但還是裝作陌生地問道。
苗繡文剛準備叫門,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問話,她回過頭,便看見了兩個陌生的年輕男女。
女的手裏領着一個五六歲大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男的手裏則抱着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兩人皆是衣着考究,氣宇不凡。
苗繡文突然想到昨天陳伯口中提的“小姐”,便明白了,原來眼前這個氣質清雅的年輕女子便是這棟小洋樓的主人了。
她心中不禁疑惑:自己那個木讷的女兒是怎麽攀上的這麽有錢的朋友?
“我們是來找女兒的,我女兒叫趙英蘭,她就住在這裏,你說這是你家,那你應該就是我女兒的朋友吧!”
苗繡文語氣和善,試圖想給陳曦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最好能看在他們是趙英蘭父母的面子上,留他們在家裏住下,這樣他們就不用窩在招待所那個寒冷潮濕的小破屋子裏了。
卻不想,陳曦只是輕嗤了一聲,表情奇怪地揶揄了一句,“呵,英蘭姐的父母嗎?”便不再理會苗繡文和趙志平,徑自領着孩子去叫門了。
苗繡文被陳曦的态度氣得幾欲發作,卻被趙志平搖頭制止了,她想了想他們此行的目的,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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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門開了,開門的又是陳伯,陳伯看見陳曦等人,興奮得迎了出來,眼裏根本沒有苗繡文和趙志平的位置。
“小小姐,姑爺,你們回來啦,真是太好了,我和老婆子還有英蘭這陣子可沒少念叨你們啊!”
“是嘛,看來我們回來得正是時候啊,陳伯,過年好啊!”陳曦笑着先給陳伯拜了個年。
秦蕭也趕忙跟着道了一句:“陳伯,過年好。”
寧寧當然也不甘示弱,按着陳曦路上教給她的拜年方式,拱着小手先作了個揖,而後奶聲奶氣地道:“陳爺爺,寧寧給您拜年了,祝您新春大吉,萬事如意。”
“诶,诶,好,謝謝寧寧,爺爺一會兒就給你包紅包,啊!”陳伯笑得樂開了花兒,連臉上的褶子似乎都變得愉悅了起來。
随後陳伯又看向秦蕭懷裏抱着的安安,由于安安裹得太嚴實,陳伯看不見孩子的小臉兒,于是便問道:“呦!這就是安安吧!睡着了嗎?”
秦蕭看了兒子一眼,笑道:“沒睡,正醒着呢,這小家夥兒精力好着呢!”
“好哇,精力旺才好哇!來,快給我抱抱。”
陳伯安耐不住,伸手接過秦蕭懷裏的安安,安安也不認生,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眨呀眨呀地看着陳伯,不哭也不鬧。
陳伯看得心都要化了,不禁喃喃道:“像啊!這眼睛,可真像小小姐啊!”
苗繡文和趙志平被徹底忽略個幹淨,趙志平倒還能穩住,但苗繡文已經忍不住打斷道:“大冷天的,在外面敘哪門子舊啊,還不趕緊進屋,好讓我們早點見見女兒。”
這時,陳伯才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奇道:“咦?你們怎麽又來了?”
苗繡文白眼一翻,冷哼道:“不是你說昨天晚了,讓我們今天再來嗎,要麽你現在就讓我們進去,要麽你就去把英蘭叫出來,我們來找自己的女兒,總歸不犯法吧,你少拿警察吓唬我,哼!”
聽了這幾句話,陳曦方才知道,原來英蘭姐的父母竟不是第一次來了,那也就是說,他們跟趙英蘭早已經見過面了。
陳曦心道:既然見過面了,那就沒有必要躲着了,索性當面解決好了!
想到這裏,陳曦便對陳伯說了一句,“既然是來找英蘭姐的,那就讓他們一起進來吧!”
說罷,陳曦一行人便率先進屋,見到陳嬸和英蘭姐後,大家互相拜了個年。
陳曦先是讓秦蕭拿着行李帶着孩子先上樓洗漱安頓一下,而後又對陳嬸說道:
“陳嬸,麻煩您給我們做點兒早飯吧!我們坐了一宿的車,到現在還沒吃上一口熱乎的呢!”
陳嬸笑得一臉慈愛,眯着眼睛連忙點頭,便朝廚房走去。
這時,再一次被忽略了個徹底的苗繡文,忍不住插口道:“我們也沒吃上早飯呢!”
陳嬸聞言一愣,頓住腳步,有些迷惑地看向陳曦和趙英蘭。
趙英蘭則率先表态道:“陳嬸,您做您的,不用理會他們。”
聽了趙英蘭的話,苗繡文當場就不幹了,扯着嗓子就要開始撒潑,“你這死丫頭……”
話還沒說完,便被陳曦一個刀子般冷厲的眼神所攝,剩餘的話便都吞進了肚子裏。
“這裏是我家,還輪不到你來撒野,想吃飯,出門往北就是集體飯店,您二位好走,不送。”
苗繡文一時間有點兒摸不透陳曦的深淺,但看着陳曦就不像個好相與的樣子,便也不敢再大聲聒噪了,只是嘟囔着,“你不是我們家英蘭的朋友麽,難道不該幫忙招待招待我們?”
“呵呵,這個世界上的事兒,沒有我該不該,只有我願不願意,再說了,你們難道不是十幾年前就抛棄了英蘭姐嗎?我跟她是朋友不假,但我跟你們又是什麽關系呢?我憑什麽要招待你們呢?”
陳曦話音剛落,不知怎地,苗繡文突然白眼一翻,就成了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只見她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陳曦和趙英蘭,想說話卻說不出來,眼看着就要倒下。
趙志平見狀,趕緊上前扶着苗繡文,一邊拍打着她的後背幫她順氣,一邊紅着眼睛對趙英蘭說道:
“小蘭,你看看你媽都被氣成什麽樣,就算當初真的我們對不起你,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呀,你怎麽能跟外人如此編排自己的親生父母呢!”
趙志平說着說着,還加重了語氣,勸道:“小蘭,你聽爸爸的話,趕緊跟你媽道個歉,這兩年她的心髒一直不好,受不得刺激,你再不勸勸她,一旦她氣出個好歹,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陳曦這時總算知道了,前世趙英蘭是怎麽被她的父母拿住的。
其母為人尖酸刻薄,又精通撒潑打滾、哭鬧上吊等十八般武藝,不僅如此,連三十六計裏面的苦肉計都玩得爐火純青。
其父看似沉默寡言,卻更工于心計,能夠完美的配合妻子表演,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時間一久,怎麽可能攻不下一個趙英蘭呢!
果然,趙英蘭猶豫了片刻,正要上前,陳曦卻及時拉住了她,“英蘭姐,如果真的是心髒不好,可不是你勸一勸就能勸好的,而是應該第一時間送去醫院了,事情可沒有你看到的那麽簡單。”
陳曦先是三言兩語止住了趙英蘭,而後又看向苗繡文和趙志平,淡淡道:“兩位倒是演得一手好戲,不過戲卻有些過了,英蘭姐是關心則亂,才會信了你們,而我卻是旁觀者清。我看這位阿姨中氣十足面色紅潤,恐怕在這裏躺上一年,也不會有什麽心髒問題吧。”
趙志平扶着妻子的手下意識的一僵,只聽陳曦繼續道:“二位就只管趟在這裏,我們就不奉陪了,等什麽時候這位阿姨願意起來了,二位再跟英蘭姐敘舊不遲。”
趙英蘭看着母親的狀态,本來就有所懷疑,聽了陳曦的話當即便明白了,母親的樣子有可能是裝出來的。
但是父母為什麽一定要以孝道來拿捏她,讓她聽話呢?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趙英蘭不解。
這時,陳嬸的早飯已經做好了,端上桌便開始招呼大家吃飯。
苗繡文見趙英蘭真的不管她,也不再繼續裝下去了。
只見她爬了起來,拉着趙志平,舔着臉湊到桌前,抓起一只冒着熱氣的小籠包,也不嫌燙,一口就塞進了嘴裏。
一兜肉的小籠包,那個香呦!吃到嘴裏,全是滿足感。
苗繡文快速消滅完嘴裏的小籠包,毫不客氣地還要伸手,卻被趙英蘭忍無可忍地抓住了手腕。
“這些不是給你們準備的。”
“死丫頭,你是翅膀硬了嗎,還管得了你老娘了,看我不扇死你。”苗繡文一把甩開趙英蘭,揮手就要打下去,卻被趙英蘭一閃身躲開了。
“我是翅膀硬了,十多年了,你以為我還是當初逆來順受的孩子嗎?直說吧!你們三番五次來找我到底想幹什麽?”
趙英蘭看着自己母親現在扯着大嗓門叫嚣的樣子,還哪裏有剛才的虛弱不堪,她只覺得失望透頂,果然,她不應該對自己的父母抱有任何希望。
苗繡文見女兒問得直接,一時間有點心虛了,嗫喏道:“我們能有什麽事兒啊!還不是看你過年沒回家,不放心麽!”
“呵”陳曦頗為嘲諷地輕笑了一聲,一邊喝着粥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對了,英蘭姐,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聽說京城汽車廠廠長的兒子,剛死了媳婦不久,最近幾個月正在相親呢!你大哥似乎就在這個廠子吧!”
話音剛落,陳曦便看見了苗繡文和趙志平的臉上瞬間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她抿了抿嘴,狡黠地一笑,又道:
“好了,現在讓我來聯想一下吧!如果你大哥想要在廠裏晉升的話,似乎只要讓你嫁給廠子的兒子,他不就成了廠長兒子的大舅哥了麽,這樣他的升職就會十拿九穩吧!”
陳曦雖然看似在跟趙英蘭說話,但她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苗繡文和趙志平的臉上,她的眸光銳利,帶着審視。
靠着前世的不完整的記憶,她已經把趙英蘭父母此行的目的猜得一清二楚了,于是,她玩味地笑了,道:
“英蘭姐,你覺得我分析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