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虞一行人到達陸家村時天色已晚。
鄧玲兒看着還未進入築基辟谷的弟子面露倦色，心有不忍，決定道:“歷練時間尚早，我們現在鎮裏留宿一晚，明天一早進村。”
從一劍宗過來的路上，衆人風塵仆仆，歡呼着同意了鄧玲兒的提議，找了一間客棧過夜。
鄧玲兒數着弟子回房，發現少了一人。
大堂裏，江虞和幾個漢子勾肩搭背，俨然成為好哥倆的樣子。
“江虞——”鄧玲兒語氣不善。
江虞笑眯眯:“師姐先回房休息，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鄧玲兒腳步不動，她可沒忘了江虞意圖逃課的黑歷史。
江虞再三向她保證，只差把一顆真心挖出來，惹得身旁的漢子大笑。
“管得那麽嚴，是你師姐還是小媳婦？”
鄧玲兒從下生活在宗門，聽的是無上功法心經，練的是出鞘不悔的劍道，哪裏聽過人間這般玩笑，被三言兩語逗紅了臉，跺着步子氣勢洶洶地回房。
漢子得意一笑:“對付這般臉皮子薄的小娘子就該這樣。”
“還是李大哥有辦法，”江虞抛下一錠碎銀，“現在可以去些有意思的地方了吧。”
說罷，江虞朝兩人露出男人之間都明白的笑容。
......
翌日，天邊才泛出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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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的敲門聲惹得脾氣火爆的人從房門探出頭來，剛想破口大罵就被鄧玲兒狠狠地瞪了一眼，讪讪地縮回頭：“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
“鄧師姐......”同行的弟子被陸陸續續探出頭的人看得臉皮子發燙，“小點聲，人家都出來看了。”
鄧玲兒冷靜下來，果然發現不少人面露不虞，如果不是看着他們浩浩蕩蕩站十來個人，肯定上前理論了。
“我知道了。”鄧玲兒抽出劍：“等會找掌櫃賠錢。”
“師姐！”
“使不得呀！”
“......發生了什麽？”
一片兵荒馬亂中，最後一道聲音格格不入。
江虞面帶迷茫之色：“怎麽一大早都在我房門面前？”
看到江虞出現後，鄧玲兒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江虞又溜了。
今天的師姐也操碎了心。
“沒什麽，準備出發了。”
“哦。”
鄧玲兒眼前一花，熱烘烘的糕點就塞到了手上。
江虞眯笑着眼：“早起去了一趟榮福記，點心可出名了。”
鄧玲兒一身火氣頓時就像被洩得一幹二淨，滿腦子都是香甜的糕點和白白嫩嫩的小師弟。
既然人齊了，粗略地用過早膳後就往陸家村出發。
陸家村四面環山，祖祖輩輩以打獵為生。一般對于這種村落，貧富差距應當十分顯著，原因很簡單，家有壯丁的生得富裕，多老弱女人的過得辛苦。
但昨晚在客棧裏，江虞朝人打聽消息時，漢子露出羨慕的表情。
“陸家村呀——有錢！”
“就是怪了點。”另一個喝大了舌頭的男人接過話頭。
江虞招來小二上了幾盤好菜好酒，繼續哄着他們打探消息。
“怪在什麽地方？”江虞為他們倒上酒。
“嘿嘿。我家那婆娘在本地的絲綢莊做幹活，那陸家村的人每年七月七都要定完整個莊子裏的布匹，不僅如此，還有花燭，繡娘......都忙瘋了。”
“說是祖宗定的規矩，村裏的人只能在八月八成親，一年一次。”
江虞：“整個鎮上的東西都搬空了，那到是有錢。”
“哼，那算什麽！”李大哥大着舌頭，結實的橫肉胳膊架在江虞的肩膀上，“若是兄弟有些閑錢，大哥可以帶你去見識一下。”
......
村長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在村門口拄着拐杖等着。
鄧玲兒一行人到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難免心虛。
“村長，麻煩您老人家了。”
“哈哈，沒有的事。能迎來各位小神仙是我們村子的福分......”
鄧玲兒略顯笨拙地與村子寒暄，後面跟着一群未見過世面的天之驕子，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好。
陸家村不務農，鄉間阡陌小路上的農戶找借口溜出來，偷偷地瞧上他們一眼，把這群巨嬰看得頭皮發麻。
江虞笑了笑，極其自然地朝幾個蹲在樹下玩泥巴的小孩招手，露出黃紙包裹的糕點。
孩子們吸了吸鼻子，大眼睛悄悄看向江虞的方向，顯然已經被吸引住了。
“想吃嗎？”
女孩兒奶聲奶氣：“阿婆說不可以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江虞震驚，沒想到一個小村子有如此先進的教育。企圖用零嘴打入孩子內部的江虞失望，癟了癟嘴。
女孩兒看着神仙似的小哥哥不高興了，急得團團轉，可是卻恪守着不能亂拿東西的規矩，只能急得淚眼汪汪地看着江虞。
于是，兩個眼底都委委屈屈的孩子面面相觑。
其它孩子沒那麽多心思，但眼珠子卻是黏在紙包上面。
村長回頭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吃吧，神仙娃娃們不是壞人。”
一群比村長年紀大上一輪的“神仙娃娃”漲紅了臉。
得到允許，最壯的孩子擠到江虞面前，仗着自己的身高和拳頭腳踩鄰家大丫，拳打村口二虎子，成功搶了兩大塊。
本來江虞手上的糕點正好夠這群孩子一人一塊，但被孩子王搶了兩塊。
江虞抖了抖只留下殘渣的紙包：“已經沒有了。”
最後的是一個男孩，定定地朝江虞伸出手來，一截手腕從衣袖中露出，幾道新鮮的紅痕給外顯眼。
雖然眼神怯生生的，但伸出的小手各外固執。
江虞搖搖頭：“真的沒有了，明天哥哥再給你買......”
“那好意思！”從身後的小瓦房裏竄出一個人影，男人一把拉過男孩，一邊作勢要往他身上打去：“我家二牛貪吃，仙人莫怪罪。”
二牛......江虞猛地震驚了一下，回過神來，真心實意地誇獎：“好名字！”
人影僵了一下，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孩子拉回身後的房子裏，“嘭！”的一下在江虞面前關上大門。
江虞碰了一鼻子灰，發現自己掉了隊，撒開步子跟上去。
“你怎麽這麽慢。”
“逗孩子玩去了。”
村長領着人進了祠堂，裏面早就坐着幾個人。看見村長來了，連忙放下手裏的茶碗，過來把村長請到主位上。
“小村子沒有什麽好東西，委屈你們了。”村婦往江虞他們面前擺上幾個大白茶碗，滿上一杯焉黃的茶水。
江虞樂呵呵地捧起來，賞臉地喝了一大口，用袖子抹幹唇邊的茶水，眼睛亮晶晶的，“好茶！”
其他師兄師妹：......自愧不如。
江虞一臉認真：“怎麽你們不信嗎？”
“百年茶樹，無垠之水燒茶，最重要的是泡茶的人——”江虞對着略顯發胖的村婦，“是個美人。”
真是太不要臉了！
一旁的同門弟子都看呆了，恨不得立馬把這滿口花花的丢人玩意挖個坑埋起來。
你看看那有兩個你那麽壯的體格，看看那白蘿蔔似的胳膊，像泡水發脹饅頭一樣的臉，還不如你自己呢！
等等！
在一衆仙人詭異的注視下，村婦的臉上竟然慢慢地爬上了紅霞，嬌羞不已。
江虞真心實意：“姐姐更好看了，果然女孩不能沒有胭脂。”
說罷，竟然直接從懷裏掏出一個紅木盒子遞了過去！
江虞打開紅木盒子，齁鼻的香味頓時溢滿這個祠堂。
“咳咳。”修道之人五感敏銳，鄧玲兒被嗆得忍不住咳了兩聲，呵斥：“快收起來！”
坐在旁邊的弟子拉了拉江虞的衣袖：“師弟，我們現在在人家祠堂。”
語氣咬重了“祠堂”兩字。
當着人家祖宗的面調戲人家的小媳婦是不是不太好。
果然，巡視一周，村民的臉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其中一個黑臉得最厲害的漢子，看來極大可能是她的相公。
而且，你要送東西能送拿得出手的嗎？！
這紅豔的顏色，這霸道嗆人的香氣，就差把“劣質”寫在臉上了！
最多十個銅板，不能再多了。
村婦眼眸微動，似乎想要，畏畏縮縮地看了村長一眼，忍住沒有伸手。
就算不食人間煙火如同他們，也看出了其中的怪異。
這村長伸的手……是不是太長了點？
如果孩童是怕拐子也就罷了，這麽連一個村婦的收禮也要過問？
少年人意氣用事，幾乎把不滿和疑惑寫在臉上。
村長樂呵呵的默默胡須，一派慈祥：“梨花，想要就收下吧。”
被喚作梨花的村婦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牽強地扯出笑意：“這點東西我哪能稀罕，日頭高了，沒事我先回去給虎子生火燒飯去。”
村長點點頭：“去吧，也招呼一下其它小的。”
看着梨花逃也似地走出祠堂，江虞一臉可惜地把胭脂收回懷裏。
當然，這個“逃”只有江虞看得出來——腳步淩亂，呼吸不穩。
而旁邊的憨憨還在低聲嘲笑他：“看，被人家嫌棄了吧！也不買點好的......”
“啧，別的不說，你怕是閉着眼睛誇人的吧。”
“我可沒亂說，”江虞反駁，壓低着聲音，“大姐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美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梨花眉峰細長流暢，眼角微微上揚，雙唇飽滿，兩側的顴骨微突，恰好撐起一張微微圓潤的臉頰。
不但是她，就連村子裏十之八九的小姑娘都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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