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琳德突然開始肚子疼。
不知道是食物的問題還是什麽,整個人都要虛脫了,臉上毫無血色。
窩金對這一點表示了莫大的驚訝:“我們都沒事,喂,不會是你亂吃東西了吧?”
信長翻了個白眼:“哪還有多餘的東西給她亂吃啊。——喂小丫頭,你是不是吃太少了。”
琳德:“……?”
她虛弱地蜷縮在沙發上,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俠客過來看了看,皺眉:“信長,你帶回來的午飯不太幹淨吧?”
信長顯然不接受這個說法:“哈?!我覺得挺好的!窩金,你也沒問題吧!”
作為搭檔的窩金很配合:“啊,我完全沒問題。”
俠客:“……”
他嘆了口氣,“琳德和我們體質不一樣,食物不幹淨的話很容易腸胃不适的。”
終于有個說公道話的人了。
琳德接過俠客遞來的溫水,動作遲緩,慢慢地喝了一點潤喉。
窩金見她這樣簡直是啧啧稱奇,大咧咧地直接道出心中想法:“她這樣的要是在流星街,早就死千八百回了。”
“也不能那麽說。”信長提出不同意見,“畢竟人家成長環境和我們不一樣,又是女孩子的話……嘿嘿,情有可原嘛。”
聽見那個笑聲的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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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深長得簡直讓人無法忽視。
最後是同為女性的派克拿了一塊毯子過來蓋在琳德的身上,又試了下琳德的體溫,這才以冷淡無起伏的語調吩咐道:“不要打擾她休息,也別随意移動她,睡一覺會好很多。”
俠客笑了兩聲,站起身:“還是同性最會照顧啊,我先回房繼續工作了。”
派克颔首,轉眼看向信長:“信長,你看着她。我要去團長那邊。”
信長噎了一下:“喂,幹嘛讓我看一個小姑娘啊,多無聊啊……”
他的抗議沒有引起任何的共鳴,每個人都迅速地消失在眼前,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大廳裏只剩下在毛毯下蜷成一小團的少女。
信長:“……”
真麻煩啊。
……
俠客将自己鎖在房間裏以最高的效率做着分析,在他拿出最終結果時,瑪奇回來了。
——準确來說,是被人帶回來的、仍處于昏迷狀态的瑪奇。
彼時琳德剛剛醒來,那位短發青年一眼望見她,怔了怔:“幻影旅團什麽時候還收這樣的人了?”
信長前腳剛去拿啤酒,聞聲已經從欄杆處直接翻了下來,擋在琳德身前,姿态戒備地單手按在刀柄上,随時準備拔刀而出:“閣下是?”
“叫你們團長出來,我有事和他談。”短發青年絲毫不懼,神色自若,順便還舉了舉懷中被黑色鬥篷包裹着的少女,“諾,你們的夥伴我帶來了。”
短發青年話音方落,包括先前外出的飛坦,所有人都瞬時出現在了一樓大廳,這其中當然也有臉色稍顯蒼白的庫洛洛。
“阿切帕?”在所有人默契的安靜下,庫洛洛慢條斯理的開口,完全沒有因身體上的不适而失去風度,仍舊進退有度,氣勢不減,“請問阿切帕先生此次前來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談?”
阿切帕彎眼笑了,首先将手中抱着的人朝這邊扔了過來:“這是見面禮。”
窩金輕而易舉地伸手接住。
瑪奇安靜地閉着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庫洛洛看了一眼:“中毒了,俠客。”
“嗯,是銀絲花的毒。”俠客将瑪奇接手,簡單利落道,“我帶她上去解毒。”
庫洛洛颔首。
視線轉回,徑直看向對面的阿切帕。
“多謝阿切帕先生将我的團員送回。”庫洛洛聲線沉靜,沒有特殊時期的溫潤親和,顯得冷酷非常,“冒昧問一句,阿切帕先生是怎麽帶回瑪奇的?”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阿切帕揚揚眉,示意另一端的沙發,“我們不妨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我可是帶着誠意孤身前來的呢。”
目光接觸到沙發上神色懵懂的琳德,他笑得很開心:“這是庫洛洛你的新情人嗎?換口味了啊。”
庫洛洛沒有回應這句話。
琳德作為另一位當事人,也沒有說話,自己抱着毛毯起身,騰出地方。
她覺得這位“阿切帕”看上去還算厲害,但總有點自來熟的嫌疑。
——從庫洛洛和阿切帕兩人對雙方稱呼上的區別便能感覺出來。
而在阿切帕的眼裏,這位少女便是徹徹底底與這整體環境絲毫不兼容,即便是在這個其他人都忙着嚴肅、氣氛凝結的時刻,她卻一個人抱着一塊毯子不急不緩、且井井有條地開始無聲折疊起來。腳步聲很容易聽見,完全是個普通人,身量纖弱,曲線卻很美好,如同姣好的面容一般,漸漸地邁步往樓上走。很專心,心無旁骛,又像是在發着呆。
真是漂亮又單純的少女。
玩起來的感覺會不會不一樣呢?
就在這個想法形成之際,一道明顯的殺氣由對面侵襲而來。
阿切帕下意識戒備起來,神色一凜,下一刻卻又放松了:“我只是欣賞一下你們的新成員,沒有惡意。”
庫洛洛微笑:“我想也是。”
那笑容實在算不得真誠,可信度也是十分的低。
阿切帕便不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終于說明自己的來意:“我這個人說話比較直接,所以在一切具體事宜開始前,我直說了吧。”
“庫洛洛,我們聯手吧。”阿切帕毫不避諱地說,“我想要南區。”
擲地有聲的發言,庫洛洛聞言卻并沒有露出什麽驚訝的樣子,反而語氣耐人尋味地反問:“只是南區?”
阿切帕一怔,随即大笑起來:“哈哈哈,看來找你合作真是正确的選擇啊。”
笑聲穿透力直逼窩金。
數秒後方才正色道:“對,我想要整個流星街。不知道庫洛洛先生願不願意與我合作?”
“合作?”
“是。當然也不會虧待了幻影旅團,不過在談條件之前——”阿切帕話鋒陡然一轉,“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這次是誰特意對幻影旅團下黑手的嗎?”
庫洛洛雙手交握搭在膝上,背靠沙發,睥睨無匹的模樣。
阿切帕微微一笑:“是五長老。他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呢,畢竟當初……嗯,庫洛洛你可是唯一從他們手下逃脫,還順便帶人走了的人。五長老對這件事說是耿耿于懷也不為過。”
他自顧地繼續道,手指節奏輕快地敲了敲:“我半路截了蟑螂,現在還沒處置。他手上的那個卷軸也被我冒險搶了下來,如果你想要的話……人和東西都是你的。”
庫洛洛神色不動,眼底顏色卻更加幽深。
***
阿切帕确實是孤身前來,不僅如此,依照所述言辭來說,更有可能是斬斷後路。
聽見這個結論,窩金先不明白了:“什麽叫斬斷後路?”
“因為如果他攔截了蟑螂,馬不停蹄趕過來的話,等消息傳到所謂的五長老那邊,就會被直接視為宣戰吧?”見沒人有解答的意思,琳德好心解答,但由于并非底氣充足,聲音很輕,“不過這種做法太過冒險,在沒有确定庫洛洛是否答應合作的情況下實在是有點莽撞了。”
“恰恰相反,這是阿切帕誠意的表現。”派克神色漠然地插話,“如果不是這樣則會浪費更多的時間去消除猜疑。至于團長會不會答應這點,很明顯不是麽?”
一旁的窩金咧嘴露出亮白尖銳的牙齒,十分兇狠的樣子:“我們旅團可從來不會放過主動挑釁的對象。”
“……”
這樣嗎?
說起“幻影旅團”這個名字,琳德一開始還非常的不理解,對于這個名字的初始,信長說是身為團長的庫洛洛取的,他們覺得不錯,就定下來了。但這也不是琳德不理解的本意,她只是覺得身為盜賊團夥,為什麽要取一個好像是什麽旅行團、或者是流浪馬戲團一樣的名字。
當時聽見了她疑問的俠客頓時囧了,信長在旁愣愣地重複了一遍:“流、流浪馬戲團?!”
耿直的窩金總是最心直口快的:“這麽說起來好像還真的是有點像啊……”
俠客:“……”
信長:“……”
像個鬼啊。
……嗯,好像是有那麽一點點。
事件最終結局是庫洛洛趁着換藥的時間,攜着溫柔的笑意,以堪稱缱绻的語氣,緩慢地向琳德一字一句地解釋了這個名稱的具體由來和含義,并且非常親切地讓琳德不斷地對這幾個字加以重複,直到琳德終于明白過來要求饒,說出了“只是開玩笑”的妥協話語。
庫洛洛:“以後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知道嗎?”
琳德立刻乖巧地不斷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庫洛洛便滿意地笑了:“乖。”
琳德:“……”
真難搞啊這人。
某種層面上來說,看上去深不可測的庫洛洛也會有莫名其妙在乎意外事物的一面啊。
……
如其他人所說,庫洛洛最終确實答應了阿切帕的請求。
在瑪奇身上的毒性被完全解開時,庫洛洛與阿切帕的商議也徹底結束了。
“那麽,今晚我就先住在這裏了?”阿切帕非常自來熟地決定着,剛剛與其締結了同盟的庫洛洛當然不會拒絕,于是他目光掃了一圈,看向安靜垂眸的琳德,“這位琳德小姐——我沒叫錯吧?你的房間是哪間?”
被突然喊到名字,琳德一怔,而後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就看向了庫洛洛,與後者視線短暫對接,大概是覺得不妥,很快就收了回來。
“我……”
“她和我住一間。”庫洛洛語氣淡淡道,那種自然幾乎要讓琳德都以為這确實是真的。
琳德:“……”
嗯,是不是真的她好像也不知道來着……
但她餘光瞥到其餘幾人不同的表情,也能大概猜出真實的情況了,頓時囧了。
阿切帕笑得更是開心,他也挺喜歡笑的,但和俠客那種看上去爽朗陽光的笑意不同,總讓人覺得是在圖謀不軌一類的。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也沒辦法了。”阿切帕攤手,非常可惜的樣子,“本來還打算和琳德小姐睡一間的。”
琳德:“!”
這種話可以這麽随意地說出來嗎??
琳德不太懂。
但也不需要她懂,因為庫洛洛随後朝她招手,姿态親昵,靠近之後攬住她的動作也非常熟稔:“還是不舒服嗎?”
“沒有了。”琳德搖頭,被對方自然的感覺牽引着,完全沒注意到正在進行中的一切有多麽暧昧——也可能是她實在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
在房門徹底阖上前,還能聽見少女以軟軟的語調發問:“你的傷怎麽樣了呀?”
……那就像是養了一只非常溫順的小貓,品種純正,漂亮乖巧,叫起來會讓人忍不住的心情愉悅。
阿切帕惋惜地最後看了一眼,還是沒辦法從剛剛談好的合作夥伴手上搶人,只好滿臉無奈地走向另一側的空房間。
琳德順從的姿态甚至讓庫洛洛都有些意料之外,但在房門阖上的一瞬間,少女便放松了不易察覺繃緊的脊背,淺淺地呼出一口氣。
庫洛洛原本還保持着攬住她的姿勢,沒有松開手,此刻更能直觀地感覺到少女身軀上的微妙變化——原來如此順從且迫不及待是為了避開阿切帕。
他倒是不知道,對飛坦都沒有出現過如此情況的琳德會在剛見面不久便這般戒備阿切帕。
庫洛洛當然不會問出口,很多事他更喜歡自己去思考、得出結論,即便這件事看上去那麽的無足輕重又微不足道。
他只是迎上少女仰頭專注打量的目光,回答了前一個問題:“沒有什麽大礙了。”
可是聽見這個回答的琳德卻不能滿意。
她先是皺了皺眉,桧扇般的濃密睫毛跟着顫了顫:“你……”
琳德欲言又止,“……還需要我嗎?”
轉瞬明白過來這句話內裏無限引人遐想的巨大空間,琳德立即補充道:“我是說,你對‘沒事’的定義和我不一樣,所以我想自己親眼看看。”
庫洛洛放開她,意味深長地重複:“親眼?”
“……嗯。”琳德點了點頭,“你該換藥了是不是?”
雖然看上去她好像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也并不關心,但實際上卻對細微末節的交代與注意事項分外明晰,連準确換藥的時間都記得很清楚。
庫洛洛最後說:“你會換藥嗎?”
沒有拒絕的意思,只是單純的詢問。
琳德很認真努力地回想,誠懇回答:“我覺得我會。”
……
事實證明,琳德确實是會的。
最開始還有些生疏,後來就越來越娴熟,連她自己都忍不住說:“感覺我之前總是在幫人做這種事呢。”
這個“幫人”中的對象,絕對是不包括庫洛洛的,從他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一無所知。
然而比起琳德對這件事的關注,庫洛洛還是更為關心琳德本身對他念力的恢複能力。
琳德現在無法自如地控制恢複能力,直接觸發條件并非很清楚,庫洛洛恰巧對這個“觸發條件”非常感興趣。
“在你發動恢複能力的時候,除了專注精神,還有什麽別的感受嗎?”庫洛洛一邊扣着襯衫的紐扣,一邊語氣随意地提問。
“感受的話……沒有吧。”琳德不确定地道,“就是很想讓你恢複,然後就……唔,非要說的話,有一種很特別很熟悉的感覺。”
“比如說?”
琳德眨了下眼,海藍色的瞳孔像是夜色下寂靜而溫柔的大海,漂亮得不可思議:“好像是……我就應該這麽對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