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接兩個字。淩院長神采飛揚地開例會,各科室簡單彙報總結。趙啓平用筆點一點筆記簿,自嘲地想,我特麽當然是個好醫生。我必須是個好醫生。
例會結束之前,淩院長心情不錯:“衛生部的心腦血管疾病論壇過兩天要開。到時候會來咱們醫院一趟。相關科室都準備好,別給我掉鏈子。”
趙啓平覺得淩遠的眼神有意無意掠過自己。
開呗。趙醫生看天花板。
下午下班時間,趙醫生拒絕了譚宗明的司機。他給譚宗明發了個短信:最近院裏忙,搞得你老是睡不好。我先回我家吧。
譚宗明沒回。
趙啓平許久沒回自己的窩,一開門一股灰塵味。他打掃半天,覺得奇怪。自己以前也不是那麽不理智的人,最近怎麽跟磕了藥似的。看,回來了吧。吉他擺在沙發後面,落了一層灰。他拿抹布慢慢擦幹淨,打開琴盒,試了試弦,流暢地彈了一段賦格。
賦格,追逐,逃逸。
那天晚上問譚宗明是不是該自己追他了。
古典吉他的聲音在趙啓平修長的手指裏喃喃自語,又迷茫又委屈。
其實他也挺累的。
彈了不知道多久,敲門聲吓趙啓平一跳。趙啓平一看表,晚上九點。這是吵着鄰居睡覺了?趙啓平很尴尬地應:“來了來了,抱歉我忘了看點……”他開了門才發現,站在門外的是譚宗明。
“……啊。你來了。”趙啓平保持着抓住門把手的姿勢,半天才想到直起腰。譚宗明很認真地看着他:“你這算,離家出走?”
趙啓平氣笑了:“這才是我家。”
“晟煊才是你家。”
“晟煊是你的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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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宗明面無表情:“你非要開着門和我在樓道裏吵我是無所謂。”
趙啓平馬上關門,譚宗明伸手按在門框上。趙啓平及時剎車才沒夾住譚宗明的手。他很憤怒:“你要不要手了?”
譚宗明淡定:“取決于你。”
趙啓平覺得對門此時絕對趴在門上看貓眼了。他一把抓住譚宗明把他拖進門裏,摔了防盜門:“你要臉麽?”
譚宗明冷笑:“我要臉做什麽。”
趙啓平轉身回沙發前面的地毯上盤腿坐着。他抱着吉他,卻沒彈。今夜難得有月光,雖然不夠亮,足夠映進趙啓平的眼睛裏。
“我就在晟煊住了幾天,回來打掃就費了半天勁。”
譚宗明在他對面坐下:“你下回要想回來我幫你打掃。”
趙啓平懶得理他。
譚宗明恍然大悟:“我可以搬過來。”
趙啓平蹙眉:“你可算了!”
譚宗明和趙啓平一同陷入沉默。好半天,譚宗明輕聲道:“這幾天我并是不是為了……你不能去而生氣。我沒生氣。”
趙啓平垂着眼皮:“我很抱歉。去不了。”
譚宗明嘆氣:“我答應過姆媽……”
趙啓平看他:“什麽?”
譚宗明沒繼續。
趙啓平站起來,放下吉他:“你一直在向我展示。我也向你展示展示。你從來沒見過我的卧室對吧。”
譚宗明跟着趙啓平站起,穿過客廳,走到卧室門口。趙啓平握住門把手,一擰,往前一推。
卧室沒開燈,也沒拉窗簾。月光淡淡地照着,譚宗明很驚訝地發現……一屋子老虎。
各種老虎的布偶,模型,卡通畫。
“我從小就喜歡老虎。”趙啓平忽然笑了:“簡直是癡迷。”
剛認識那會兒,趙醫生對譚總說:“我覺得你像老虎。”
譚宗明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狐貍的秘密。狐貍狡詐,聰明,機靈,卻又一心一意。
譚宗明大笑起來:“咱倆真是個成語。”
趙啓平立即道:“閉嘴,不準說出來。”
譚宗明拿了三只老虎布偶,領着趙啓平回家。本來想帶上吉他,趙啓平不帶,就放在這裏。譚宗明無奈:“嗯,你還想離家出走。”
“我擔心你的睡眠質量行不行?”
“無關緊要。”
回到晟煊,譚宗明把三只老虎布偶塞到差不多大小的狐貍布偶旁邊。小布偶相親相愛,譚宗明摟着趙啓平又親又啃。
譚宗明母親的生日到底沒趕上。拖了好幾天等趙醫生休息,譚宗明才開着車載着趙啓平去墓地。趙啓平在車上發現一盒點心,是沈大成的青團。不是一般賣的塑料包裝,是很古舊經典的紙盒,由紙撚繩捆着。
譚宗明解釋:“姆媽最愛吃沈大成青團。她其實不怎麽愛點心,只喜歡吃這個。”
趙啓平點點頭。
譚宗明母親的墓地很清幽。沒有趙啓平想像的那種成片的墓碑的陰森肅穆,仿佛只是綠野山林裏的一處栖息地,安靜祥和。墓碑上照片裏的女子美麗優雅,看向虛無的遠方。墓碑上只有她的名字,再無其他。
譚宗明擺上青團:“我母親去世之前要求的。既然都死了,那她就自由了。她是她自己,不是誰的妻子誰的母親,一輩子框死的身份。”
趙啓平不知道說什麽。
譚宗明苦笑:“嗨。她和我父親。”
趙啓平拍他的肩:“不用特別地……苛責。”
譚宗明點點頭:“我知道。”
他低頭對着墓碑輕聲道:“姆媽,我答應過你,找到愛人就會一心一意。我帶他來看看你,我保證會做到的……”
趙啓平一愣,他終于明白譚宗明說的“我答應過姆媽”是什麽意思。譚宗明想着帶他來,是這個原因。他百感交集,想着要說什麽,什麽都說不出來,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譚宗明對着墓碑說話,沒有發現。趙啓平掙紮半天,終于特別響地喊了一聲:“媽!”
這一嗓子把譚宗明驚着了,他自己都有點無措。
譚宗明站起來,伸手捏捏他的臉,微笑。
“謝謝,親愛的。”
二重賦格 26
26 小趙醫生曰:譚宗明你還能搞地下工作呢。真是看不出來。禾禾。
趙小狐貍頭發支楞着,踹了拖鞋,窩在沙發前的地毯上狂敲筆記本。譚宗明這兩天看動物世界介紹狐貍,這種生物很缺乏安全感,喜歡狹窄結實隐蔽的處所。晟煊休息室的大客廳擺着白胖柔軟的大沙發,沙發前面是厚重的白色大理石茶幾。趙小狐貍最喜歡把自己塞進沙發和大茶幾中間,心情不好就跑那裏坐着。
現在,趙醫生處于炸毛狀态。平時是頭可斷發型不能亂,目前一腦袋亂毛。
這幾天趙醫生一直在寫一個很重要的報告。譚宗明對醫學一竅不通,只能看着趙醫生獨自陷入焦慮。今天早上趙醫生一臉參透人生的飄渺表情對着電腦。雖然還是用纖長的手指不停地打字,不過顯然已經想開了。
譚宗明躺在沙發上曬太陽,看着趙醫生單薄的背影細瘦的小脖子:“你不早點寫。”
趙啓平沒搭理他。
午後的陽光像一大塊輕質的絨,軟綿綿暖洋洋地敷上來。晟煊冷氣太足,這樣的大太陽反而珍貴。譚宗明舒适地翻個身,随手拿起什麽書看,看了半天扣在臉上。
趙啓平轉臉看他閑适自得的狀态,有點憤怒:“晚上不睡覺啦?”
譚宗明枕着胳膊翹着腿:“我現在不睡。”
“一天到晚優哉游哉的。”趙啓平嘟囔。
譚宗明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擺。書依舊扣在他臉上,他準确地找到趙醫生的臉擰一把:“我總是有很明确的規劃,趙醫生。我是暑假每天按計劃寫作業的人,你是暑假最後幾天補作業的人。”
趙啓平拍掉他的爪子:“禾禾。”
譚宗明真沒打算睡。他就是有點困,但為了晚上的睡眠——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三更半夜找趙醫生——他也不能睡着。他正在想心事,想那塊老虎表。必須有一個合适的時機跟趙小狐貍坦白。什麽時候呢?仿的那塊他現在依舊戴着,他換給趙啓平那塊小狐貍稀罕了兩天嫌麻煩,又不戴了。
生日快樂,明誠。
表盤子後面的那句話是法語,顯然雕工比仿的強多了。手工雕鑿,線條平穩流利,清晰爽快。這句話太冷硬。依着譚宗明,怎麽也得是生日快樂我的心吧。
這表既要送給趙啓平,還得不能讓他誤會這是在諷刺他。譚宗明瞄了一眼自己右手腕上的老虎表。這種表他平時是肯定看不上的。奈何趙啓平戴得久了,上面有他的味道。譚宗明見過正品的蘇繡虎像,再看這只仿的,只覺得仿的老虎一臉傻樣。
趙啓平修長的手指敲電腦很好看,手指跳舞一樣。譚宗明拿開書,側着臉看他,看着看着眼皮就發沉。
趙啓平進行到一個病人的病歷總結,馬上就可以結束報告。有很多圖片,譚宗明看了一眼就後悔,馬上把書本扣臉上。趙啓平寫着寫着,忽然想到什麽,輕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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