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第五十七次人生沒有到來

西野鹿鳴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她動了動手指，光是這個動作就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除了自己還活着，可能待在醫院一類的地方之外，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醒了？”椅子滑動的聲音，她認不出這人是誰，明智地選擇保持沉默

“你出任務前承諾過什麽？”五條悟撐着下巴，盯着病床上的學生，越看越氣。她最乖巧的時候恐怕只有生死未蔔地躺在這裏，什麽咒術都敢用，也不怕把自己玩死，“西野鹿鳴同學，領域展開好用嗎？”

她覺得挺好用的。西野鹿鳴默不作聲，只能在心裏這麽想。面對正在氣頭上的人不管說什麽都是錯，除非對方平靜下來，否則無法溝通

但五條悟顯然不是那麽好應付的人

“骨折、內出血、缺氧……”五條悟拿着病例單慢條斯理地念着，餘光瞥見某人堅持不吭聲的模樣，翻了一頁，繼續念，“中性粒細胞百分比……”

怎麽還念起報告單了！

西野鹿鳴怕他沒完沒了，态度極其端正，“我知道錯了。”

“你還知道錯啊？”五條悟合上病例與各類檢查報告，文件夾發出一聲沉悶的“砰”。伏黑惠的問題在于“以死獲勝”的想法，她的問題是“為贏而死”的執念，兩個人出發點恰好相反，這一次倒對上信號，他要是來得再晚一點到就真的只能見到屍體

“古往今來，為了勝利付出性命的情況不算少，那些人多數抱着信仰、理想、追求而死的想法，并非任何一場鬥争都值得他們付出代價。”

五條悟俯下身，手肘撐着病床邊緣，鼻梁上的墨鏡滑下來一些，“鹿鳴，你在為贏而贏。”

“你沒有求生的欲望，覺得自己活着可以，死了也沒關系。”他在此頓住，想到她昏迷時蜷縮成一團的樣子，語氣多了幾分探究，“你在恐懼什麽？”

撇開冷靜的表現，單看行為，她對自身力量的追求超出了正常範圍

“老師。”坐起身的學生朝向他，方向有些偏差，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個不停。她伸出雙手，在臉前晃了晃，茫然道，“我好像看不見了。”

他的提問以對方靈魂過度消耗的後遺症發作，無疾而終

“身體沒有問題，眼球各項指标正常。”家入硝子仔細觀察着西野鹿鳴的眼睛，輕輕翻開眼皮又放下手，“應該是其他原因造成暫時失明。”

“我能感受到光。”西野鹿鳴說，先前被光線刺激到流淚，眼圈還有些泛紅。她清楚自己是怎麽一回事，恢複只是時間問題，“大概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大概’？”在五條悟眼裏，西野鹿鳴的信用已經将為零，正在往負數發展的道路上，他語氣和善，“鹿鳴，雖然只維持了半分鐘，你怎麽做到成功施展領域展開的？”

直覺告訴他這裏面有事，而他直覺向來準确

家入硝子感受到試圖往她身後藏的病人，似乎想到了什麽，笑了笑，向前走了半步，擋住她大半身影，“對了，她還有點體弱，需要充足的休息。”

體弱是随口編來的借口，反轉術式又不是擺設，她只是單純想看五條悟吃癟而已

被五條悟連續上門打擾兩次的家入硝子看着對方打字時仿佛要把手機屏幕戳穿的手指，心滿意足

西野鹿鳴聽到離開的腳步聲，心下一松，拎起導盲杖溜之大吉，走前還向好心的校醫鞠了一躬

她曾經有過失明的經歷，如今事态重演也沒什麽心理障礙

回宿舍的路上遇到釘崎野薔薇，得到虎杖悠仁的消息後她愣了一下，野薔薇帶着暖意的擁抱令她好受許多，“謝謝，我沒事的。”

只是有種揮之不去的疲憊，令她總覺得空洞，仿佛回到了最黑暗的那段時光

當天夜裏，她夢回自己身體變成咒靈的過程

“最近這一帶的咒靈無緣無故少了好多，我還以為是哪個咒術師，原來只是個半吊子。”坐在圍牆之上的人形咒靈說着人類的語言，“靈魂倒是很漂亮。”

她那時誤打誤撞解決了家中出現的怪物，為了避免同樣的事再次發生，四處尋找相似的存在，一一擊殺

假如給你一個機會，你會選擇回到過去，還是穿越未來？這是一個經典的話題，她的回答一直是去未來，現實卻給了她回到過去的能力

反複經歷死亡令她憎惡命運論，渴望脫離困境的弱者多如牛毛，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得到外援，但每個人都可以嘗試自救。她選擇了後者，在那條遍布泥潭的道路上一次次下沉，一次次憑着自己的力量爬上來，拍拍身上的泥點子，然後昂首闊步地向前走

十二場實驗，只有依次熬過去才能通往下一關，失敗回檔重來，直到通過為止

她的運氣不差也不好，回檔十二次，在第十三次實驗前夕把那個把她當玩意的狗屁咒靈殺了

“你現在跟我一樣了。”他死前如此說道，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臉，被她一刀紮穿了狗爪子。他給她留下了最扭曲的詛咒，語氣天真而滿足，“我們是同類。”

同類同類同類……

“你有病吧！”西野鹿鳴踩住他的胸口，刀尖對準他的脖子狠狠貫穿，“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