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怨

慈寧宮偏殿。

春喜、薛嬷嬷和童玺三人跪在地上。

跟入宮前相比,三人精神狀态都不算好,尤其是童玺。

童玺臉色蒼白,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看樣子似乎在生病。話說他接受閹割不過幾日,想來是身體還沒恢複。

瞧着童玺虛弱的樣子,窦子魚感覺氣氛有些尴尬,也不知該說什麽,想了會兒道:“下去先休息兩日,咱們這裏近幾日也沒什麽事,以後...等你們養好精神再說罷。”

雖說窦子魚是名義上的主子,可這些仆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她主子的架子在私下裏很難擺起來。

薛嬷嬷看了看左右的春喜和童玺,猶豫了一下道:“小公子,按照規矩您應該給奴婢三人重新賜名。”

窦子魚眨了下眼睛道:“入宮之前孔先生才給你們改了名字,我覺得挺好,就不用再改了。”

孔先生為何在入宮前給他們改了名字?不就是要讓窦子魚和他們明白一個道理...就算他們跟着窦子魚了,他們也不是窦子魚的人。

窦子魚心裏明白,便沒那麽不識趣,不會去奢望收服他們為已用,因為她還沒有讓人真心追随的資本。

留着孔先生給他們的名字,提醒他們,也是提醒窦子魚,也算是窦子魚給自己的警醒。

窦子魚揮手讓薛嬷嬷等人下去了。

屋裏只剩窦子魚和若芳兩人,窦子魚苦笑看若芳:“畢竟少了一個人,難免心裏驚懼,姐姐莫怪他們失禮。”

若芳:“小公子這話折煞奴婢...”

窦子魚:“等他們緩過這口氣,以後就勞若芳姐姐多管教了。”

若芳對窦子魚這話置若罔聞,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樣子,窦子魚略有疑惑但沒有追問。

到了夜裏,窦子魚早早上了床,倚在靠被上看書,忽然就聽得旁邊的屋子裏傳來了吵鬧聲。

聲音并不算很響,普通人隐約聽不真切,但窦子魚耳力好,便無法放着不管了。

窦子魚披衣出來,若芳見了連忙上前詢問:“小公子怎麽又起身了?”

窦子魚沒說什麽,讓若芳給她整了整衣衫,便出了屋子。

窦子魚所住的偏殿房間不多。一間窦子魚的正屋,若芳一個人一間,童玺一間,薛嬷嬷和春喜一間,剩下兩間是庫房,當然現在裏面是空的。

童玺的屋子裏,春喜和薛嬷嬷都在。

童玺半個身子懸在床外,滿頭大汗地掙紮想要爬回床上。若芳坐在不遠處的地上,旁邊的水盆倒扣着散了一地的熱水。薛嬷嬷在旁邊扶着若芳,或者是拉着若芳。

若芳壓抑地哭泣着,一邊抹眼淚,一邊絮絮叨叨說着一些聽不清的話。薛嬷嬷在她耳邊小聲勸解着,但是似乎于事無補。

窦子魚和若芳進屋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狼狽相。

“你們在鬧什麽?”窦子魚挑眉看着屋子裏的三人,然後看着薛嬷嬷道,“把童玺扶回床上。”

聽到窦子魚的聲音,屋裏三人才注意到進了人。薛嬷嬷擡頭望着窦子魚,神情有些猶豫。

窦子魚眉頭輕皺一松,神情片刻有些冷冽。

薛嬷嬷心頭一顫,連忙低下頭,半爬到床邊把童玺半抱回床上。若芳眼色機靈,上前協助。

窦子魚自己找了凳子坐下,目光不善地看着仍然跪坐在地上小聲哭泣的春喜。

“才過來就哭哭啼啼,是怨我這個主子虧待了你們麽?”

“不是,奴婢...不敢...”春喜捂着嘴小聲回道,她神情中帶着幾分倔強,似乎還沉浸在某種情緒中。

“不敢?呵,你們大半夜不睡覺,三個人聚在一起吵吵鬧鬧,我在隔壁都聽到了,說不定一會就能召來主殿的人...我看出來你們是不怕死了,也是沒什麽好怕的了。”

春喜身體一抖,神情驚懼,仿佛窦子魚的話給她帶來了極大的恐懼。

窦子魚目光一閃,看向像死魚一樣躺在床上的童玺。

童玺滿頭大汗緊閉雙目,看上去非常痛苦。春喜這邊似乎是怕了,背身偷偷抹眼淚卻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窦子魚皺眉。

薛嬷嬷終歸是三人中最曉事的,瞧着窦子魚臉色不好,急忙回身朝着窦子魚跪了下去。

窦子魚目光一斂冷聲問道:“怎麽回事?”

薛嬷嬷猶豫了一瞬,轉而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起因果然是秋實的死。

話說薛嬷嬷、童玺、春喜和秋實,四人一起被送進宮裏,薛嬷嬷和春喜秋實三人倒還罷了,不過是換了個更危險的地方伺候人。但是對于童玺來說,從正常少年變為太監,就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了。

事前,也不知道孔先生是怎麽說服了童玺,他倒是安安靜靜進了宮,可真到了那個門檻上,他後悔了。

皇宮內院是什麽地方?絕對不是人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童玺後悔了,可于事無補。過程不必詳說,他總歸是挨了一刀成了太監。剛挨刀那兩天,童玺各種折騰,頗有幾分不想活了的意思。

礙于他畢竟曾是孔先生的貼身童子,管事太監沒把他怎麽樣,卻找了個由頭把秋實活活打死了。

童玺、春喜和薛嬷嬷,三個人眼睜睜看着秋實被人打死。這就是殺一儆百。

秋實之死,童玺老實了,春喜和薛嬷嬷更老實了。

“...往日裏春喜和秋實關系最好,秋實冤死對她打擊特別大,”說到這裏,薛嬷嬷目光移向旁邊的春喜。

春喜神情一震,嗫嚅着說道:“就是因為童玺不安分,秋實受了他的連累,本來也不該是她受責罰...她是被童玺害死的!”

窦子魚目光一冷,瞧着春喜道:“那你早先怎麽不給秋實讨公道,偏等到了我這裏才鬧?是想讓我領着你們到晉王太後跟前說道說道嗎?”

春喜身體一個哆嗦連忙拼命搖頭:“不是不是...奴婢不是故意的...”

窦子魚哼了一聲随後苦笑了一下:“看來你們是怨我了,怨我連累了你們...若是沒有我,你們就不必進宮,你們不進宮,秋實也不用死了。”

“沒有沒有,”薛嬷嬷突然臉色一變,跪在地上對着窦子魚磕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春喜似乎猶豫了一下,也向薛嬷嬷一樣趴在地上給窦子魚磕頭請罪。

窦子魚搖了搖頭:“你們心裏面怎麽想,我都知道,我也不強求你們跟我一條心。你們想要的公道,我給不了,也沒人能給你們。進了宮,我們幾個是拴在一條繩子的螞蚱,生死都在別人手裏。

醜話我說在這裏,你們記清楚了...無論你們想死想活,我只想好好活下去,再有下次這種事兒,我就直接把你們交給福海處理。我想活,絕不教人擋我的路。你們想活,以後就老老實實做該做的事兒,說該說的話。”

說到這裏,窦子魚目光凝在春喜身上:“春喜,你可還想為秋實讨公道?若是想,我這就讓若芳把你和童玺送去福海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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