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出事了
◎她不由想索求得更多些◎
與此同時, 遠在京都的一處廂房,聶晚昭捂着胸口, 滿頭大汗地從床上驚坐而起,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剛才夢中的窒息感現在還停留在喉間。
“怎麽又夢魇了?”聶晚昭忍不住低聲喃喃道,手掌撐着隐隐發痛的額頭。
坐在床上緩了好半響, 後知後覺感到口中幹澀, 才下床穿上鞋,往外間的小桌子上去, 室內點着幾根紅燭,已燃了大半,守夜的綠茗半靠在柱子上睡着, 像是做了什麽美夢,唇邊還帶着一絲笑意。
聶晚昭拿起水壺, 想要給自己倒一杯涼茶,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到現在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着。
見狀, 她的眉頭緊緊皺起,順勢坐在凳子上, 兩手交疊放在膝上, 等了許久,才恢複正常。
“小姐, 你是想要喝水嗎?奴婢去給您拿一壺熱的。”正在聶晚昭陷入自己的思緒時,身後傳來綠茗的聲音,她揉着惺忪的雙眼,緩緩站着身子。
“嗯好。”她柔柔一笑, 沒有拒絕。
等綠茗提着水壺走了後, 聶晚昭重新将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 抿了抿唇,真是見鬼了,她好久都沒出現過這種狀況了,今日這是怎麽了?
難不成是最近勞累過度?看來那些賬本什麽的,還是要少看,嗯,明日就與管事商量一下。
想到這兒,聶晚昭松了口氣,郁悶的心情也好了不好。
可一連半個月,她都覺得胸悶氣短,做什麽都打不起來精神,就連四哥送來的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都沒能提起她多大的興致。
“快叫夫人,叫夫人了就給你吃。”
身邊的幾個小丫頭圍在鳥籠跟前一臉新奇地逗弄着那鹦鹉,聶晚昭則半躺在貴妃榻上,時不時往自己嘴裏塞幾顆盤子裏剝好的葡萄,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葡萄是今年宮裏精心培養出來的新品種,入口即化,清甜可口,統共就沒幾株,皇上體恤沈黎安千裏迢迢護送五皇子去修養,便禦賜了一些給沈府,全都進了她的院子。
“夫人。”突然,鹦鹉嘶啞怪異的聲音傳來,一連叫了好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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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終于張口了。”綠瑤幾個人興奮地扭頭看向聶晚昭,那表情比月底領了銀錢還要高興。
聶晚昭朝他們看過去,也勾唇笑了笑,只是笑不達眼底,是個人都猜得出她不怎麽開心。
主子不開心,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就更得謹言慎行,一個個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聶晚昭擺擺手,示意她們将鹦鹉拿到外頭去,夏日本就炎熱,她實在沒什麽心情去逗鳥,叽叽喳喳吵得她愈發心煩意亂。
綠茗扇動蒲扇,風穿過煙霧缭繞的冰塊,帶來陣陣涼意。
等人都走了,聶晚昭閉眼翻了個身,歪着腦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徐徐上升的煙霧,面色發愁地嘆了口氣:“怎麽連一封信都沒有呢?”
五皇子體弱再加上天氣的原因,想來此行定是多走水路,她能諒解他在船上無處寄信,可這都過去兩個月了,總不能半刻空閑都沒有?就不能等船靠岸補給時寄一封來寬她的心麽?
其實,寄不寄信并不打緊,她也不是非得計較這點小事,只是考慮到他們如今是夫妻,又是新婚,她不由得,想索求得更多些。
更別說他之前對自己的态度那般熱絡……
又如何讓她不去對他抱有期望。
聶晚昭想起了那張疏離又淡漠的臉,咬了咬牙。
明明在某些事情上開竅得過分,卻偏偏不注重這些夫妻之間最基本的本分,平白讓人挂心。
綠茗暗暗搖搖頭,咧着嘴笑着對聶晚昭道:“奴婢當主子在為何事憂心,原是為了姑爺。”
“你慣會取笑我。”聶晚昭秀眉微蹙,輕飄飄瞪了她一眼。
綠茗眉眼更彎,安撫道:“夫人不必太過憂思,姑爺還有半個多月就回來了。”
聶晚昭扭頭,便看到外屋的丫鬟腳步匆匆朝這邊走了過來,“少夫人,寧安長公主來了,和侯爺正在後院涼亭裏乘涼。”
“侯爺?乘涼?”
聶晚昭差點沒反應過來,自打她嫁進府,宣陽侯就一直拿她這個兒媳當空氣,她雖樂得自在卻也有些不是滋味,因為她就從未在旁人府中見過這等相處方式的。
“夫人可要前去相陪?”
聞言,聶晚昭從貴妃榻上起身,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這府裏就她一個女主子,又是晚輩,于情于理都是要去看一看,跟寧安長公主行禮問安的。
想到這兒,聶晚昭吩咐了幾人幫她更衣。
宣陽侯和寧安長公主所在的涼亭位置比較偏僻,從聶晚昭所在的院子正巧有一條小道可以繞過去,比從前面走要近得多,她便沒有從大道上走,帶着綠瑤和綠舒走了小道。
七拐八繞許久,終于見到了涼亭的一角,前方種了一大片翠竹,聶晚昭腳步剛往前邁了一步,可下一秒又收了回來,将身形都隐在竹後,轉頭将食指貼在唇邊,對着身後的兩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周圍一片寂靜,只剩下蔥郁竹林旁的涼亭裏傳出的争執聲。
“你怎的如此這般冷血,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居然不管不問,任由那些人敷衍辦事。”寧安長公主許是氣急了,說出來的話毫不客氣,語調微微擡高,盛着滔天怒意。
見他不作聲,寧安長公主平複了一會兒,又放軟了嗓音,“阿黎他現今出了事,了無音訊,樹倒猢狲散,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又怎會認真尋他?他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我們了啊。”
“如果連我們都不管他,誰又會去管呢?”
“要是他母親還在世,肯定不會冷眼旁觀的,你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派人找找阿黎吧,要是他出了事,我這個做姨母的,也不活了。”
說到最後,寧安長公主已經低泣出聲。
聶晚昭眼前一黑,身子往後踉跄半步,被綠舒一把扶住,才勉強站穩,什麽叫做了無音訊?沈黎安他出了什麽事?
“不是我不想管,是我管不了。”或許是聽到她提到了發妻,沈肆卓沉默許久,終于開了口,可是這句話卻令寧安長公主和聶晚昭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
“呵,管不了?你一個當爹的管不了,誰又能管?罷了,就當我今日被豬油蒙了心,居然會來尋你,真是可笑。”寧安長公主嗤笑一聲,摔盞而去。
涼亭中只剩下沈肆卓一人,他在原地坐了許久,方才起身離開。
“夫人,長公主他們說的是……真的嗎?”綠瑤說話間聲音都在抖,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男主子就是這座府邸的天,天塌了,他們做奴婢的,能落着好?
“閉嘴。”綠舒低聲呵斥了一句,綠瑤連忙顫顫巍巍收了音,這個時候了,聶晚昭只會比她們更為擔憂和害怕,她還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往人心口上戳。
想到這兒,綠瑤拿掌心抽了自己嘴巴兩下,懊惱地垂下了腦袋。
聶晚昭一手扶着綠舒的胳膊,一手扶着身側的綠竹,緩了好半響才穩住心神,咬緊下唇才拼命忍住眼眶的酸澀,可到底還是紅了眼眶。
從寧安長公主的只言片語當中,不難聽出沈黎安絕對是出了事,并且朝中無一人得知他的下落,搞不好,就連五皇子也都下落不明。
她只是一介內宅婦人,又不曾出門,竟是連這樣天大的事情都被蒙在鼓裏,一丁點兒消息都沒收到。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性,那便是陛下特意封鎖了消息,不讓大肆宣揚,只有零星一些人知道具體情況。
“該怎麽辦,該怎麽辦。”聶晚昭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推開綠舒的手往來時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去。
“夫人,慢些,當心腳下。”兩人追在她身後,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不近不遠地小心護着。
可沒走出多遠,聶晚昭又回頭道:“今日之事,你們只當作沒聽見。”
“是,奴婢保證爛在肚子裏。”孰輕孰重,她們拎得清。
不多時,聶晚昭換了一身行頭帶着綠舒從小門出了府,直奔左衛上将軍府,永寧侯府和将軍府的後門挨在一起,她不敢将馬車停得太近,怕被家裏人瞧見,便停的稍遠些。
聶晚昭揪着手中的帕子,心髒跳得飛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車簾,沒過多久,它被人從外面掀開,一張清俊的面龐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一直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三郎。”聶晚昭長睫顫了顫,看到熟人,她的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很快她又勉強扯了扯唇,半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應約。”
畢竟兩人之前鬧得屬實不算愉快,盡管後面緩和了些關系,到底還是有隔閡橫在二人之間。
“你喚我,我怎麽會不來。”陸秉文坐在聶晚昭身邊,聞言,唇邊溢開一抹苦澀的笑,他從未想過他們之間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她面對自己時居然這般拘謹無措。
聶晚昭捏了捏帕子,深呼一口氣,開門見山道:“三郎,你跟我夫君都是在一處共事的,你可知道他出了什麽事情?”
聞言,陸秉文眉頭微微皺起,猛地看向她,那眼神在問:“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他現在是不是生死不明?尋不到蹤跡?”聶晚昭沒有遲疑,将自己聽到的話問了出來,語氣激動,眼尾發紅。
其實光看陸秉文的反應,她就已經猜到了這件事情八成是真的,只是不聽到他承認,她還是有一些僥幸,萬一,萬一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