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救命恩人

◎她将少女心事藏得很好,除了自己,無人知曉。◎

那個少年被救走後, 她也被匆匆趕過來的沐延佳和聶雲蓉給帶走了,沒走多遠在回去的路上就暈了過去, 昏睡了好幾日才醒來, 這時候再想去找救命恩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他的臉。

漫天煙火中的驚鴻一瞥,随着時間的推移, 停留在腦海中的輪廓也越發模糊。

大夫說她這是受到了驚吓, 所導致的記憶缺失。

荒謬的說辭令人難以信服,卻又無法不信服。只因她是真真記不住那人的長相, 努力回想時,對方的臉上就像是蒙了一層淺淡的紗布,無論如何, 都記不起來。

那天人又太多,發生的事故也太多, 想找到一個不知道長相的男子談何容易?無異于大海中撈針。

無法找到人, 也就無法得知對方是否安好, 聶晚昭愧疚得日夜睡不着覺,甚至跑去問那天攤子被砸的老板, 找目擊者問, 去官府問,去攬月樓裏問, 輾轉一個多月,才終于找到有關那人下落的訊息。

她興沖沖帶着一車禮品找上門去,卻被守門的小厮告知:“聶小姐來得不巧,我家公子出門了, 并不在家。”

過幾天她掐準了沈家公子在家的日子再去, 依舊被小厮攔在了門外:“我家公子忙着科舉考試, 對外不見客。”

聶晚昭不死心,請求他通融:“就道個謝而已,不用太久的。”

小厮板着臉,并不回話。

又過去幾日,這次她學乖了,還給小厮塞了荷包,聲淚俱下地哭訴道:“我真的很想感謝沈公子,若不是他,我連命都沒了,煩請你再去通報一聲,說說好話。”

小厮似乎被她打動了,又去通傳了一次,只是結果依舊同前幾次一樣:“我家公子說不需要你的謝禮,也不會見你,聶小姐你還是走吧,別再來了。”

聶晚昭擡頭看了眼“宣陽侯府”幾個大字,道個謝怎麽就這麽難呢?

她從小到大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以前從未有什麽事如此不順她的心意,這位沈大公子接二連三的拒絕反倒是激發了她心中的反骨,心中暗暗較勁:“不讓我來是吧?我偏要來。”

幾次皆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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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晚昭越挫越勇,越被拒絕越起勁,從幾天一來,變成天天都來。

當然這一切她都是瞞着家裏人做的,不然以母親那古板的性子,自己的腿早就被打斷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于蹲守到了她的救命恩人。

只一眼,她就認出了眼前風光霁月的少年,正是那晚救自己的人,不同于那日的溫柔,他身上冷冽的氣息透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意,讓人不敢靠近。

于是,她慫了。

無論身邊的綠瑤如何催促,她愣是無法上前半步。

慫了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每天她都去,見不着人她就等,見到人了她就躲,等回到聶家她就開始唾棄自己的沒出息,發誓下一次去沈府的時候一定要向他道謝。

如此往複,直到某一天,沈府不知為何被禁軍團團圍住,閑人根本就無法靠近。

聶晚昭慌了。

急忙回去問爹爹,爹爹卻只字不談,甚至追問她從何得知,為避免暴露自己這些時日大膽的行為,她只能落荒而逃。

她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等。

等得日子久了,她也逐漸聽到了些關于沈府的風言風語,也聽到了許多關于他的傳聞,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原來他已經有了婚約,有一位青梅竹馬的未婚妻。

那時候的她雖感覺心裏悶悶的,但是卻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等到沈家與江家解除婚約,等到沈家無罪釋放。

再之後他考取了狀元,打馬游街的時候她也去看了,那模樣可真是俊啊,她沒忍住,也跟身邊為他癡狂的女子一樣,偷摸摸丢了幾朵花和提前繡好的荷包下去。

那荷包好巧不巧地砸中了他的腦袋,可是當他擡眸看過來時,她又不可避免地慫了,慌慌張張背過身去,錯開了他的視線。

等她鼓起勇氣再扭頭看去時,那隊伍早就走遠了。

也就在這時,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有些人錯過便是錯過了。

他主動請纓,外放為官,偌大的京都,流傳起各種關于他的流言,他似乎無處不在,可是卻再也沒有他的身影。

少年的名字如風,時不時飄蕩在她耳畔,她卻抓不住風,也抓不住那個少年。

她将少女心事藏得很好,除了自己,無人知曉。

而那個她放在心裏多年的人,可能這輩子也想不起來她了。

本以為兩人的緣分已盡,沒想到幾年後,會以那樣的場景再遇……

天邊猛地炸開的一朵朵煙花,喚回聶晚昭的思緒,她搖了搖頭,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

煙花接近尾聲時,為了避開人流,她們決定提前離座,只是在路過一間包廂時,聽到一抹略熟悉的聲音時,聶晚昭停下了腳步,緊接着響起的調笑聲,也止住了沐延佳和謝淑慎的身形。

“溫某實在喝不下了……”話還未說盡,就被旁人給出聲打斷。

“啧,俗話說的好,宰相肚裏好撐船,溫公子可是新科狀元,這點兒小酒都喝不了,以後難成大器啊,你們說是不是?”一個男聲明顯是喝大了,在這等人多的場合,都敢說這樣的話,擺明了不要腦袋了。

當今宰相尚在,他就在這裏拿這等事做文章,也不怕傳進有心人的耳朵裏,參他一本。

再者,溫禹行正是蒙受聖恩的時候,背後還有多個勢力在觀望支持,如果沒犯大事,以後這前途必定無量,指不定能爬到多高的位置。

今日的話,他若不計較,便就此翻篇,若是計較,記在心裏,以後一萬種懲戒人的法子擺在面前供他選擇。

如果這行人但凡有個聰明的人存在,也知道适可而止,截了他的話頭,遞個臺階過去,但是顯然沒有,他們一個又一個的人開始附和勸酒。

“溫狀元這是不是瞧不起我們這些人啊?連杯酒都不願意喝?”

“就是就是,還沒在京都站穩腳跟呢?這架子就先擺起來了?”

“好不容易約出來一起喝酒,你竟是連面子都不給咱大家夥留一個啊。”

刁難無理的話層出不窮,別說溫禹行這等謙謙君子了,就連不相幹的人聽到了都覺得難堪,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态度來面對這樣的無賴。

聶晚昭微微皺起眉頭,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沐延佳,她臉色憋得通紅,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頭,她扭頭喚來身後跟着的小厮,輕聲吩咐了兩句,便斂下了面上的神情,率先邁步朝着樓下走去。

聶晚昭也只能跟了上去,耳邊似乎聽到了一些模糊的對話。

“溫公子,我家大人有要事跟您相商,還請您跟奴才走一趟。”

“是沐府的下人。”

“既然是沐大人相邀,那我們就不久留你了。”

街上人頭攢動,她們一行人繞了很大一圈,才走到停着馬車的街道,幾人還在上馬車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見禮聲。

“多謝沐小姐。”是溫禹行。

“不客氣。”沐延佳微微側身,躲過他的君子禮,正準備引見聶晚昭和謝淑慎,卻發現她們二人早就進了馬車車廂,外面竟只剩下她和他兩人。

雖正在議親但是他們屬實不熟,說起來就連不熟二字都稱不上,是壓根就不認識。

相顧無言,溫禹行率先開口,輕聲道:“這是溫某先前在詩攤上贏得的彩頭,贈與沐小姐。”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袖兜裏掏出一個小小的荷花燈,精致又小巧,裏面的燈芯未點燃,但還是能看出整體粉嫩的嬌豔,難怪能當作彩頭。

沐延佳本想拒絕,可望着那小玩意兒,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施施然接過,“多謝。”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撞,溫潤如玉四字深深刻入了她的眸中。

遠處的天空是灰墨色的,雲層被裹挾的水分壓得很低,裹挾着濕氣的鹹風像是要引人悶絕窒息一般,壓抑得令人望而生畏。

一望無際的江面,隐隐看得清船隊周圍水面的動靜,卻叫人看不透這水面下的暗波翻湧,一艘兩層大船緩緩行駛在上面,周圍跟着幾艘小船護航。

二樓一間房間內,靠窗的位置擺了一張桌子,上面棋局繁雜,黑子被白子緊緊逼攻,卻能于狠戾殺招中堅守住底線,不破不敗。

“沈指揮,這手棋藝,屬實令我刮目相看。”宋禹禮修長蒼白的指尖捏着一枚白子,狹長的眼眸瞥向對面的沈黎安,唇邊帶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沈黎安身穿一襲靛青勁裝,整個人不卑不亢端坐在椅子上,聞言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開口回答。

“罷了,我乏了,今日就到這兒吧。”宋禹禮朝其擺擺手。

沈黎安起身告辭:“殿下早些歇息。”

慕言在外等候多時,見沈黎安終于出來,先是抱拳見禮,随即彙報着最近半個時辰的走向:“預計一個時辰後便會進入臨瞿水域。”

等二人走到甲板盡頭,慕言方才上前幾步,附在他身側小聲禀告:“東南方向有異動。”

臨瞿過後,便即将跨入邑同境內,屆時就會有林氏的人來接應。

有些人終究還是按捺不住了。

疾風拂江而過,蕩漾起水面細碎的漣漪,在燈火的照射下閃爍着波光粼粼。

沈黎安将手搭在面前的護欄上,眼底的情緒猶如這深沉夜色般難以捉摸。

少頃,他薄唇輕啓:“按計劃行事。”

“是,屬下明白。”慕言向後撤退幾步,轉身離開。

深夜,腳步踩在木板上發出嘎吱響聲,站崗的侍衛以為是換班的人來了,扭頭望去,還沒來得及張口,下一秒就被一劍封喉,随即被推下船,微不可聞的落水聲并未引起響動。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腳步聲逐漸響起,等有人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箭矢混雜着火浪猶如暴風雨般呼嘯着從天而降,淩空亂飛,整個江面充滿了刀劍相擊的刺耳聲響,燒焦的糊味,血染江水。

火光四射,喊殺聲四起。

鼻尖湧來陣陣血腥味,風卷起衣擺和發絲飄飛,沈黎安揮劍砍下敵人一臂,身後護着宋禹禮,可寡不敵衆,不多時身上也挂了彩。

“主子,火藥,船下埋了火藥,快走。”一個渾身是血的侍衛突然從水中冒出腦袋,可驚呼聲才響起,一支利箭破風而來,取了他的性命。

沈黎安眯起眼睛,沒料到對方還有這等後手,此刻也顧不上君臣有別,反手擊退撲上來的人,揪住宋禹禮胸前的衣領,将人往一摟一推,下面是正在接應的慕言。

“不能讓他們跑了。”為首之人揚聲怒吼,緊接着從懷裏掏出一截竹筒,點燃引線,一朵紅色煙花綻放于天空,沒多久,從水下湧出一股巨大的沖擊力。

劇烈的爆炸聲在深夜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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