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夏桓伸長手臂，終于将沙發下的安全套弄了出來，将它丢進垃圾袋，輕松地拍了拍手。
安靜的室內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他又做了些雜七雜八的家務，這才慢慢意識到，剛剛他竟然第一次憑自己的力量将不受歡迎的客人請出了家門。
那些會用語言侮辱他的人，會用感情傷害他的人，原來并非不可戰勝。一直以來，夏桓的恐懼無限強化着敵人，無限弱化着自己。他越發小心，步步忍讓，可結果不但無法保護自己，反而放縱了他人的肆無忌憚。
雖然這只是一次小小的勝利，可他似乎從中看到了些別的東西。
長呼口氣，夏桓握了握拳頭。一粒被稱作信心的火星映出一小片亮光，或許事情從來都沒有他幻想得那樣艱難，只要勇敢地說出來，就會出現一點點好的改變。
今天或許可以把這件事寫下來。夏桓下意識考慮着沈紹飛布置的作業，結果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時，沈紹飛回家了。
“我馬上要出差，晚上的飛機，你——”沈紹飛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一眼看到擺在桌上的男性功能保健品，臉立時綠了，“這什麽玩意？！”轉念一想，臉又紅了。
“哦，這是楚儀聽說你……那個了，特意送來的。”
夏桓的話讓他的臉義無反顧地變黑，惡狠狠瞪着那兩個盒子，嗓門也大了起來：“我怎麽說的？不要讓奇怪的家夥進門，要是他趁我不在家，跑過來強奸你怎麽辦？”
夏桓吓呆了，不知道沈紹飛滿腦子都在想什麽玩意——難道他今天就診過程不順利，出什麽問題了？
這樣一想，夏桓覺得自己不應該跟病人計較，還是應該先順着他，盡量減少刺激，就将褚致軒的事情隐瞞下來，只把楚儀的來訪心平氣和說了一遍。
溝通果然能夠帶來良好的效果，沈紹飛漸漸熄了怒火。不過他雖然不生氣了，但卻開始瞅着保健品盒子翻來覆去地琢磨，時不時還獰笑兩聲。夏桓見到如此古怪的言行，更确定了沈紹飛受到刺激的事實，心中有些為他難過，不忍再看，就跑到二樓替他收拾換洗的衣物。
等夏桓将整理好的箱子提下樓時，隐約聽到沈紹飛在跟人通話，說什麽“感謝”“很爽”一類的詞，見到他，沈紹飛立刻挂斷電話，臉上已經風平浪靜，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這次情況特殊，大概半個月才能回來。”沈紹飛叮囑，“別忘了我布置給你的任務。還有，每天都要給我打電話！還是按照原來的時間，提前設好鬧鐘，不要讓別人催你。”
突然出差這樣的情況也發生過幾次，沈紹飛的毛病在這段時間內更加令人發指，不僅早中晚要打三通視頻電話，如果夏桓錯過，還會特意讓留在這邊的助理登門提醒。有一次夏桓通宵寫文，第二天睡得太沉，結果睡醒的時候，發現原定三天後回家的沈紹飛，正站在床邊陰森森地盯着他……
那次經歷給夏桓造成了相當嚴重的心理陰影，所以他立刻點頭如搗蒜，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耽誤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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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這次跟褚致軒一起去，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沈紹飛很期待地看着夏桓。可夏桓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為自己的隐瞞心虛，趕緊搖了搖頭。
“啧。”沈紹飛失望地撇撇嘴，正要起身上樓，夏桓叫住了他。
“今天去醫院……醫生怎麽說的？”
沈紹飛正要開口，忽然頓了頓，長長嘆了口氣：“不太好。”
其實夏桓早有預料，但此時終于确定，還是讓他忍不住同情沈紹飛。陪着對方沉默了一會兒，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導，最後只好流于形式地安慰了幾句。從沈紹飛的表情來看，并沒有起到什麽好的作用。
“……不過，醫生說，如果雙方配合、一起努力，倒是有些許治好的希望。”
夏桓絲毫不覺自己已經上鈎，聽到這話，眼前一亮，立刻非常努力地鼓勵道：“你別灰心，絕對能治好的。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努力配合。”
“真的？”沈紹飛充滿希冀地看着他。
能用自己的力量幫助沈紹飛，哪怕過程多麽困難，結果多麽微不足道，夏桓都不會絲毫猶豫。
“真的！”他鄭重點頭。
“好！”沈紹飛也嚴肅地點點頭，他拿出病歷，指着上面一堆雜亂的線條，一本正經地說，“你看，醫生說了，你作為伴侶，要多多鼓勵我、安慰我，不要給我太多壓力。”
醫生會在病歷上寫這種話嗎？
夏桓試圖辨認字跡，但那堆符號怎麽看都看不明白，想想沈紹飛說得也有道理，就不疑有他地相信了。
“具體來說呢，就是性生活的時候不能提出太高的要求，如果你要求太高，我又做不到，就會形成心理壓力。”沈紹飛補充，“這句沒寫，是醫生親口對我說的。”
“我從來都沒有什麽要求，你不要有壓力。”夏桓趕緊表态，他巴不得不做，又怎麽會有什麽高要求呢？
“不是這樣說的，所謂沒有要求，才是最高的要求。”沈紹飛老神在在，仿若化身性學權威，“雖然你沒說出口，但你的肢體、你的神情、你的反應，都在提出要求。如果我無法滿足，就會很沮喪，久而久之，就那個了。”
雖然沈紹飛的理論很能唬人，但夏桓還是覺得難以接受，更不知道自己的“肢體”“神情”“反應”什麽時候提出了要求。見狀，沈紹飛只好很無奈似的嘆了口氣：“既然你不相信，沒辦法，只好讓你先‘眼見為實’了。”
沈紹飛所謂“眼見為實”的辦法，就是将夏桓拉到樓上的書房裏，讓他閉上眼睛。
夏桓不明所以地依言行事，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等被允許睜開眼，他立時被所見的一切驚呆了。
眼前的顯示器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文件夾，名稱标注得異常詳細。有些是日期，有些是地點，有些是服裝，還有更加不堪入目的字眼，讓夏桓以為自己正在浏覽什麽色情網站。
“這些……都是什麽？”夏桓問，心中已經升起不祥的預感。
沈紹飛果然回答：“都是你啊。眼見為實，就是讓你親眼看看喽。”
說着，他随手打開一個标注着“事後”的文件夾。更多的視頻與圖片跳了出來，夏桓只看到縮略圖就羞恥得無地自容，沈紹飛竟還放大了其中一張圖，将上面的夏桓指給本人看。
畫面上，夏桓伏身于光滑的木榻，汗濕的肌膚隐現光澤，白皙中透着靡麗的豔色。他看起來很疲憊，也很凄慘，身上遍布紅紅青青的痕跡，雙臀更是被蹂躏得紅腫一片，甚至股縫中還有其他男人的精液流淌。可即便是被這樣殘忍地對待，他也依舊隐忍而順從，乖乖擡起臉沖向鏡頭，只是微微紅着眼睛，茫然望向鏡頭之外。
“這張是我們去年出去玩的時候拍的，你泡着溫泉就開始勾引我。當時可把我累了個半死，結果你還不滿意。拍照的時候還半張着嘴一直喘，發出那些豔得要死的聲音，不就是還想讓我吻你嗎？”沈紹飛回憶往昔，不勝唏噓，“看你給我帶來了多少壓力……”
夏桓差點被氣炸了肺。這番說辭不僅黑白颠倒，而且無恥之尤，明明說好去泡溫泉，夏桓根本沒還沒下水呢，只是蹲在池邊試了試水溫，就因為“屁股翹得太騷”這樣的原因被沈紹飛直接就地正法了。雖然後來也确實泡了，可那時夏桓已經被肏弄到有些神志不清，連站在池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被沈紹飛随意抱着玩。
“我——”
“你還想狡辯？再看這一段。”
這次是一段視頻。身材高挑的青年分着腿站在屋子中央，渾身赤裸，雙手被自房梁垂下的繩索縛于頭頂，乳頭上夾着奇怪的鈴铛。一支潔白的羽毛輕輕搔弄各處敏感部位，還有個可惡的聲音帶着笑意威脅：“不許亂動。鈴铛響一聲，我就幹你一次。撒嬌也沒用，我說到做到。”
然而，或許人能對抗痛苦，但瘙癢卻是超乎尋常的煎熬。視頻中的夏桓咬着嘴唇，身體微微顫抖，極力忍耐着躲避的本能，然而在羽毛拂過下腹時，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呻吟，腰肢晃了晃。輕微的擺動原本不應震動鈴铛，可那支羽毛已經不失時機地輕搔起早已筆直挺立的肉棒，甚至故意戳弄柱頭上可憐的小孔。
霎時間鈴聲大作，一切的堅持就此崩潰。鏡頭一陣劇烈晃動之後，再次出現的畫面，就是夏桓被站在身後的男人捉着腰猛烈肏弄了。
肉體撞擊聲，粗重的喘息聲，難耐的低吟聲，還有叮當作響的鈴铛，不加掩飾地從音響中流出，構成一曲令人耳紅心跳的淫糜交響。沈紹飛還雪上加霜地朝夏桓抱怨：“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讓鈴铛響了十六次，是想要我的命嗎？還好當時沒說是一個晚上，不然可就危險了。”
夏桓眼前都發黑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上次他還能勉強說出一個字，這次真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見狀，沈紹飛繼續乘勝追擊：“再來聽聽你親口說過什麽，看你怎麽抵賴。”
夏桓下意識閉上眼睛，卻沒法捂住耳朵，只好聽着自己有些怪異的聲音正在低聲乞求：“我、嗚，我錯啦，我承認、承認是我……是我故意勾引你，我太想讓你操我了……你好大好硬，唔，好厲害，弄得我很舒服，天天想要被你操……求你、啊！求你懲罰我——嗚嗚，念完了，求你插插我吧，太癢了，嗚……”
雖然沒有看見，但夏桓的記憶已經自動調出當時的情形。那是将近四年前的事了，當時沈紹飛嫌夏桓不會叫床，就自己寫了些淫穢不堪的東西讓他照着念，還特意用了帶有催情效果的潤滑劑……夏桓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因為那段時間，他常常被沈紹飛這樣調弄。效果十分顯著，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敢在床上不吭聲了。
“就是因為你這樣日積月累地要求我，我才會越來越緊張。”沈紹飛肯定地說，“我的身體出現問題，你要負很大責任。所以，我上次買的那個兔子——”
“夠了！”夏桓忍無可忍低吼出聲。他猛地站起身，轉過腦袋，耳根因為羞恥與憤怒變得通紅。
他讨厭那些照片和視頻，想要将它們統統毀掉。可他自己也知道這只是掩耳盜鈴，那些可恥的行為，淫蕩的話語，乃至放浪的神情，都如同沈紹飛所說，實實在在昭示着自己的渴望。
一直以來，夏桓都将兩人之間的性事作為償還巨款的手段。他自欺欺人地假裝從未獲得快感，仿佛這樣就能讓肉體與精神界線分明。沈紹飛只是将他當做發洩欲望的對象，他怎麽可以從中得到喜悅與幸福感呢？
可事實上，他就是這樣卑微下賤。所謂兩情相悅之後才可以享受性事不過是虛假的借口罷了，夏桓看過自己的表現，已經不得不承認，其實自己早已樂在其中。
“不穿就不穿，發什麽脾氣。”沈紹飛嘟哝，原本想趁夏桓不注意做點什麽小動作，目光一閃，忽然瞥到一只緊握的拳頭。
陰影之中，夏桓白皙的手背已然泛起青筋，他攥得那樣緊，沈紹飛只是看了一眼，就幾乎能感受到指節繃緊的疼痛。
“怎麽回事？”沈紹飛聲音變冷了。
夏桓下意識想躲，可想到不久前下定的決心……
“我不喜歡。”他開口，聲音艱難卻堅定，“我會努力配合你，但不想再用這樣的方法。”
沈紹飛愣愣地問：“什麽方法？”
夏桓目光望向顯示器，很快地垂下眼，一切盡在不言中。沈紹飛終于明白過來，想了想，鄭重确認：“你不喜歡我拍的這些？”
夏桓又不是沈紹飛這樣的變态，怎麽可能會喜歡。過去只是違心順從，可現在，他點點頭。
夏桓以為沈紹飛還要說些什麽，或許會大發雷霆，或許會再次質問，他已經做好準備。然而，沈紹飛只是捏了捏他的手，讓他攤開手掌，露出掌心鮮紅的指痕。
“既然你不喜歡，那就都删掉吧。”沈紹飛輕松地說。鼠标點擊了幾下，開始格式化。
由于文件過大，進度條的速度不算快。沈紹飛伸了個懶腰，看看時間，起身對夏桓說：“硬盤給你了。我先去公司一趟，直接去機場。”
夏桓尚未從沈紹飛的舉動中反應過來，傻兮兮地瞅瞅屏幕，又望向沈紹飛。沈紹飛已經頭也不回地離去，只留給他一個稍顯漠然的背影。
就這樣……簡單？
進度條依舊緩緩前行，夏桓神情複雜地望向窗外，微微眯起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