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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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有個清風依,城西有個皓月滿

白老板和四爺這故事,還得從了七八年前說起。

“當年白老板還只十八九歲,一個毛頭小夥,了不起仗着家大業大,算個有錢人家公子哥兒。四爺那可不同。這萋州城中,哪個不識得他的名號?哪個不盼着聽他一場戲?”

“望月樓班子還在時,端的是富麗堂皇,場場爆滿。不是說座無虛席,那是人貼着人落也落不下腳。富豪鄉紳為個樓上雅座,更是搶破了腦袋,當場翻臉的也有。”

“一擲千金?衆星拱月?呵,咱四爺風頭極盛時出行可設過步障!這是何等待遇?你想想從前人至如今,掰斷了手指能數出來的有幾個?”

正劈着柴的大漢神色激動唾沫橫飛,手下用力,斧頭生風,小腿粗的圓木咔嚓破成兩半。

少年蹲在一旁替他扇打蚊子,聽入了迷,仿佛能想見那萬衆矚目無上耀眼的榮光。直道:“大壯叔,後來呢?後來呢?”

四爺如何看上了白老板?

“說起這個,那是四爺吃了豬油蒙了心!”

大漢神色頗有些恨恨。

那面初遇他倒也沒有親見,單憑着一傳十的人言自己腦補了下來。

說是有回四爺主場,唱他那成名的《胭脂銷》第三折,恰逢着白老板跟父親出來談生意,在二樓追雲閣會請近鞍商會劉老爺。

四爺方亮了嗓,便驚豔得白老板神色一振,顧不得禮節探出頭來望。

想來衆人影裏遠遠這麽一望,隔了燈紅酒綠,薄暮迷亂,目光停在臺上那人身上——胭脂裝扮,雲鬓若岚,珠翠點光,風月華裳。一時間,便仿佛周遭沸騰的人聲,顫動的曲聲,都已黯然。

僅僅一眼,就此折服。便下了決心要将之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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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性,見不得珍貴之物。見了,必然想要據為己有。

那日戲場落幕,天公作美下起了小雨。白老板一身天水碧的長衫,執了傘守在四爺回家必經的小橋頭。

不時一頂青色軟轎行來,恰被他擋在橋中央。

白老板欠身一禮,要邀四爺一道漫步賞雨。

轎夫們估摸着此人有病,紛紛無語。橋邊風吹竹葉雨打芭蕉,泠泠脆脆,顯得橋上幾人一時靜極。

這時便聽白老板喉嚨裏起調兒哼哼——

“紅酥手畫眉山遠,眼添月照秋波潋。櫻唇啓開扇,寒霜翎,輕繡鞋,落地成驚豔。”

恰是胭脂銷裏四爺出場那句。

女兒家的柔情潋滟擱在白老板這大小夥子嘴裏,碎了個叽裏咕嚕稀裏嘩啦,不成樣子,卻偏偏引得衆人都回想起四爺出場的景兒來。

繡鞋霜翎,黛眉櫻唇,流目送盼,真真是好不驚豔。

經這般撥動,四爺終是下了轎子。一只修長骨瘦的手拂開簾,一擡眼,便撞見傘下那人灼灼的目光——仿佛天上星子般明亮,嵌在這雨夜中。

爾後那星子斂了光芒,眉眼彎彎,笑容自唇間揚開。

白老板近前,頗有風度地,将四爺從轎中扶了下來。

那夜傘外雨淅淅瀝瀝,融進橋下水中,緩緩濕了幾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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