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進省城

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現實情況如此殘酷的司文以手拄額,悶悶的看着伏在炕桌上認真描描寫寫的大男人。

就他這年齡、這見識、這談吐,怎麽也和一大致文盲扯不上關系啊!摸過程林底的司文已經在心底把這家夥和文盲化上了約等號,認那點字和不認字也沒啥大區別了。

好在這人還算聰明,司文寫了些常用字教給他,他幾遍就會了。學習态度也好的很,讓幹什麽幹什麽,簡直是最省心的學生了。

想到還要出一版小學低年級教材,司文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不是大材小用嘛。

估摸着時間有四五十分鐘了,司文叫了停。

“歇歇吧,放松放松眼睛,學習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剛才還信心滿滿地說培養個大學生也難不倒她,現在看來還是佛系點吧。

“一...啥?”程林問,這姑娘哪都好,就是文化人老愛拽詞他聽不懂!

“一蹴...一會兒就完事兒!”司文用通俗的話說了一遍,還沒學會走呢,她就別再教他跑了,慢慢來吧。

程林知道這是給自己解釋呢,雖然心裏有落差,但一點都不頹喪。他對自己的認識清楚的很,也知道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因此他不會有任何負/面情緒,這些都是他努力的動力。

“對了,這幾天我恐怕不能來上課了,明天我要去趟省城,過幾天能回來,我給你帶了些雞蛋,你餓了晚上煮了吃。”

程林抽空交代了下,他盼這天好久了,去做彙報是一方面,把參賣了才最緊要。

司文一聽省城眼睛一亮,不知道現在的省城是什麽樣的,總歸比村裏強百倍吧。

程林一笑,再嚴厲的老師在這時候也都變回小姑娘了,現在的省城可是難得能去一趟的,要不是有這麽個機會,他這上輩子可能都去不了省城。

“省城裏的供銷社東西全,買東西倒是方便,你缺什麽我給你帶回來。”程林看她感興趣,心裏也憧憬起來。

司文連忙從櫃子裏翻出一個包袱來,這是她找到的原來司文的東西,裏面除了些換洗衣服,還有些糧票和錢。

看的出這姑娘家不能說富裕,但也算是中等。畢竟在現在這個人人都打補丁的時候,她的衣服雖然都洗的白了,卻一件打補丁的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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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幫我帶個牙粉回來嗎?肥皂也不多了,哦,還有擦臉的。”司文一股腦的說起來。

這些天她是牙粉也快沒了,那一瓶擦臉的膏也見底了,最近都是一點點省着用的。

把錢都塞給程林,司文有些讪讪的,“你看着幫我買,也不知錢夠不夠,不夠回來我再想辦法給你。”

她應該是有工分的吧...

程林掃了一眼,錢是夠了,就是沒券。她應該是不知道有些東西要用券,回頭他想辦法幫她淘弄點也就是了。

“盡夠了,剩下的回來給你。”

“太好了,”司文抒了口氣,她還是頭一次挺會到物資貧乏的不易,什麽都要省着用。從前那樣到超市随便掃蕩的日子簡直像夢裏一樣,她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了。

程林忍不住嘴角上揚,看來這姑娘從前是過慣了好日子的,如今這樣也是不容易。

第二天一早,程林背上包袱出了家門,如今交通不便,去哪都要早早趕路,要不到地方早就天大黑了。快到出村大路時,他卻突然拐了個彎,向着煙囪已經冒煙的一戶人家走去。

“嬸子?支書在家嗎?”程林站在支書家門口,沖着屋裏喊。

“在呢,進來吧!”

程林笑呵呵的進了院子,宋支書一手拿鋸,一腳踩着木頭,正在知呀知呀的鋸着柴火。

程林自然的接過宋支書手上的鋸,有節奏的鋸了起來。年輕人力氣大,程林幹活又是個巧的,鋸子拉的飛快,一點也不別鋸,沒多久就把一整根木頭鋸完了。

“今天你不是去省城嗎?來我這幹啥?”一根木頭鋸完,宋支書才搭理程林,抽出煙袋鍋子來打算吸一鍋松快松快。

程林上手給點上火,笑嘻嘻的說:

“我走之前怎麽也得來跟您招呼聲啊,這次我去省城彙報,還打算把咱村在抗蝗時候的您的英明領導一起去彙報彙報呢,來請示下您老的意見。”

宋支書瞪了程林一眼,“你小子,就是猴精的!趕快走吧,回頭趕不上去省城的汽車!”

“哎,回頭我回來給您二老稍點省城的新鮮玩意兒!”程林邊和屋裏的宋嬸子揮手邊喊道。

宋嬸子手上帶着面出來,往前送了兩步把程林送出去,才回頭走到宋支書身旁,

“多好的小夥子,沒爹沒媽的,和咱還親相,以後可得多關照着點,沒準哪天人程林升上去了對咱也是個助力不是。”

宋支書吸了口煙袋沒說話,程林來這一趟他心裏是舒服不少,看來這小子是把自己放眼裏了。老婆子說的也對,他這輩子也就支書到頭了,沒準這小子有造化,将來也是個助力呢。

程林大步出村,迎着越來越紅的朝霞,不自覺露出笑來。這輩子說起來好些事都沒變,但似乎又事事都在發生變化,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呢!

石河村裏開了秋收布置會,制定了各小隊的秋收章程。一小隊隊長程林不在,就由趙虎帶頭,程林走前已經跟趙虎打過招呼了,且這段時間程林去大隊上班時都是趙虎幫着照看,早就輕車熟路了。

趙虎憨憨的回了支書的話,“程林走前把隊裏的事都交代好了,俺就照着他的章程來,準沒錯。”

支書點頭,程林辦事他還是放心的,趙虎嘛,足夠聽話,所以他也放心。吸了口煙袋,支書大手一揮,宣布散會。

村裏各塊負責人陸續搭夥離開,二小隊的隊長李根子小跑攆上了往家走的宋支書。

“咋地?找我有事?”

“沒,哪有啥事,”李根子小眼睛轉了轉,繼續跟着說:“我聽說程林去省城回來就得受重用,也不知能當個啥官。”

見支書沒啥反應,他又嘆了口氣,“本來這該是支書你去的,我們小輩去了哪能壓住場?這要是我啊,一準辭了讓您去!”

宋支書停了下來,趿拉的鞋因為慣性跑出一半個腳,又被他勾了回來,

“憑啥你我去?是你有好法子抗蝗了還是我有法子?”

李根子被問的一梗,剛要說話又被宋支書一句話壓了回去,

“你聽說程林要升?你消息挺靈通啊?我咋沒聽說?你有這樣的關系也提拔提拔我呗!”

宋支書眼睛瞪的老大,雖然歲數大了,但年輕時民兵隊長的威風還在,眉毛一挑,吓的李根子半句話也沒有了。

掃了眼李根子那慫樣,宋支書背着手往自家晃悠着走。

小兔崽子,憋着壞的挑撥我呢,想出息也別踩着你爺爺我往上爬!

李根子被怼的半天沒回神,老東西原來挺好捅咕的,咋還轉性子了?

**

程林帶着大紅花做完報告,被安排住進了招待所裏。接待人員說了,大家夥遠道來的不容易,管吃管住玩兩天,再各自回家。

程林沒和其他人一起去逛,自己背着包找到了藥材供銷社。

嚯!這下可真是開了眼了!一長溜高挑棚的灰瓦大房,比十幾個公社辦公處加起來都大。整個供銷社被分成了兩個區域,一邊是賣藥材的,一邊是收藥材的。

買藥材那人擠人,最為熱鬧。出售的都是些炮制好的藥,整面牆的抽屜藥櫃,有專人拿着小稱在那稱。

收藥材這就相對冷清一些,來人拿的主要是些田間地頭常見的藥草,這種東西在他們那都是喂牲口的,沒想到這裏也收,一麻袋一麻袋的,堆滿了空地。

程林沒跟他們擠,自己看着周圍的情況。

有的櫃臺忙的很,有人在抗着大秤砣稱草藥,大多數人都在那排隊。還有的櫃臺人少,放了些精致的瓶瓶罐罐,那上頭還有字,可惜程林認不全,沒太搞清楚主要收的是什麽。

他徑自走到人最少的櫃臺處,一個戴眼鏡穿着白大褂的老頭在眯眼看書。

“請問這裏收名貴藥材嗎?”

“那得看有多名貴了。”老頭兒頭都沒擡,好像書上的字多有魔力似的。

“人參。”

老頭兒聽了終于擡起頭,“哪呢?我看看!”

程林不忙着拿東西,狀似無意的打量着櫃臺裏的瓶瓶罐罐,“是您這收嗎?”

老頭兒見眼前這小夥子沉的住氣,剛才那一點輕視也放下了。

“自然是我這收的,我是供銷社專管收購好藥材這塊兒的,小夥子有什麽好東西盡管拿出來。”

要說現在收藥材都是人求着供銷社,把藥材拿來賣也得賠着小心,生怕供銷社嫌藥材質量不好不收了。可這高檔藥材這還真反過來了,真正的好藥材什麽時候都是難得一見的,真有拿着好東西來的人那必須要留住喽!

程林這才從背着的挎包裏拿出一個粗糙的木頭匣子,遞給了早就望眼欲穿的老頭兒。

老頭兒一看這匣子心裏一動,現在的參大多是農民在山上采的,沒有專業的挖參本事和曬幹意識,帶來的參不是缺胳膊少腿兒就是起黴漲斑的,這小夥子帶來的參甭管怎麽樣,至少從面上看挺像樣的。

木匣子被小心推開,一根全須全影的粗壯野山參呈現在老師傅眼前,為了固定山參,空餘的地方還用了些碎幹草填上,一點兒都沒破壞根須。

老師傅眼睛一亮,把眼鏡往上推了推,極鄭重的把山參拿出來看了個仔細,保存完整、幹淨、曬的好,竟是一點污損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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