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樣多 (1)

挖陷阱。

這事兒在早些年, 那不是個事兒。

但是吧,不管啥事兒都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這就是大事兒了。

而且吧, 管老四這個人屬實有點缺德,但凡有心偷偷搞這個的。再心大的人,也會往深山裏挖,深山裏頭人跡罕至一些, 就算有人,那也是少數中的少數。相對來說危險系數還不那麽大。但是管老四挖的這個陷阱, 位置實在是太缺德了。

就這個位置, 別說是上山挖菜抓蟲子的婦女們,就是普通會上山玩兒的小孩兒,都能跑到這裏的。可見是多麽的危險。所以, 這個事兒村裏還是當個大事兒的。

治保主任許建山押着管老四, 一路下山。

雖然現在已經是傍晚, 太陽已經下山了, 但是一路上也不是沒有人的。村裏人都勤快,不少人都是趁着晚飯後結伴去山上撿枯枝, 這不,人越集聚越多, 一路浩浩蕩蕩的, 等到了大隊委, 都已經二三十個人了。

一路上,許老三還不斷的給大夥兒介紹呢。

“這個缺德的東西,就在山上不遠的地方挖大陷阱,裏面那些個削了尖兒的木棍子啊。只要紮上去,那必死無疑的。”皮糙肉厚的野豬都死了。

他又說:“趕明兒你們去看, 那個大坑,兩三個人掉下去,都裝得下。也不知道是要抓野味兒還是要害人。真是缺了八輩子得了。”

一個大娘問:“你咋知道的啊?”

她這麽一問,許老三可就來勁兒了,他拍着巴掌,說:“為啥?還不是我們家小閨女差點出事兒?我們家小閨女,二狗子家小小子兒,還有大隊長家的小許朗,仨小孩兒就這麽掉進去了啊。還真是虧了他們三個都年紀小,是滑下去的,要是直接摔下去,我就跟你們說吧,保準沒命。就這,我家小妞妞還受了傷!咱們當爹娘的,自己咋樣都無所謂,但是孩子不能有事兒啊!大娘你不知道啊,傷在孩兒身,痛在我心啊!我這恨不能代替她啊!我可憐的小妞妞兒!”

這話真是吓到人了,“天,受傷了?要不要緊?孩子沒事兒吧?我們咋沒聽說?”

許老三痛心疾首:“這不是為了大夥兒嗎?要是擱我私信裏,我早鬧了!我這不是想着,先憋着嗎?如果不憋着,怎麽能抓到那個挖坑的缺德鬼?你們還真當山上有野豬啊?屁咧,沒有!我這不是怕別的孩子上山玩,也掉陷阱嗎?畢竟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家小丫頭運氣好啊!這麽謠傳,大家拘着孩子不上山,最起碼能安全點。”

果然,這話引得大家都紛紛點頭,看向許老三的目光柔和了許多許多。

別看許老三這個人有點混,幹活兒偷懶,但是要說起來,他這人心真不壞,對孩子頂頂好呢。

“再說,我也是怕他在別的地方還挖了坑,所以才沒直接公布這事兒。不過我們為了抓他可遭罪了,天天晚上盯着不說,前幾天大雨天啊,我跟着大隊長他們把那陷阱裏的木棍子一個個都拔了。你瞅瞅,我這麽懶的人,啥時候主動幹過不拿工分的活兒?要不是為了孩子,我才不管呢!不說旁的,就連我才十歲的兒子都去幫忙了,回來還病了喝了一副藥。”許老三盡情賣慘,說的大家直豎大拇指。

按理說,就許老三這個人緣兒,他這麽說,大家該是不信的。

可是,這就要感謝小桃子和她的小夥伴們了。

許老三疼孩子,打小兒就照顧小桃子,小桃子大一點四下野跑,他也能在孩子後面掃個尾巴。可別小看這個,男人家家的,都是不興着這麽寵孩子。

一般人家都是嚴父慈母。

所以許老三對小桃子好,就顯得格外明顯了。

再加上,小桃子還是個女娃娃呢,許老三可一點也沒有重男輕女。這在大家看來,就是許老三真心稀罕小孩兒。既然真心稀罕小孩兒,那麽為了小孩子的安危幹活兒蹲點兒,似乎也不那麽意外。

這陰差陽錯的,倒是讓大家相信了許老三。

大隊長過來的時候,就看許老三還在慷慨激昂。

管老四讓許老三揍了一頓,蔫不登的蹲在一邊兒,許建山生怕他跑了,死死的盯着人呢。

“大隊長來了,大隊長來了……”

要說許大叔這個大隊長,那在村裏還是很有威信的。上一任隊長,那是他大伯。所以他早早就在大隊幫忙,從記分員到現在,付出大家都看得到。

正因此,說話也是很管用的。

“人抓到了?”

許老三立刻:“那還能抓不到?我跟建山兩個出馬,保準是沒問題的。”

大隊長看向了管老四,指着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你說你,你說你讓我說什麽好!你怎麽這麽糊塗呢。”

管老四覺得自己嗓眼兒裏都是苦澀,他說:“大隊長,我這,我這……”

他想否認,但是又覺得,許老三的話對。

人家捉到了現行兒,他否認其實也沒啥用,大活兒都是村裏人,誰管什麽證據不證據的?他就算尖叫不承認,人家心裏認定了,他也反駁不得啊!

他苦哈哈的說:“我錯了,我沒想,我真是沒想那麽多……”

大隊長:“你沒想那麽多就在那麽矮的位置挖坑?你說你咋就這麽豬腦子呢?你給我說,你還在沒在其他地方挖坑!”

“對,快說!”許老三狐假虎威。

管老四趕緊說:“就那一個,那麽大的坑,我挖一個就用了小一月呢。”

大隊長真是恨不能錘死這個蠢貨,你幹的那是壞事兒!還敢訴苦?

不過他還沒說話,許老三又開始了:“你還好意思說,你給我說,你到底是想奔着獵物,還是想害人!就算挖坑也沒見過這麽大的坑吧?再說,你幹啥挖那麽低?”

管老四:“……林子深處,我也不敢啊……”

“你個王八犢子,你還挺有理,你吃我一拳。”許老三嗷嗷的就沖了上去,要動手。

大隊長趕緊把他攔住:“你這是幹啥,你給我老實點。咋地也不能打人。”

私下裏,打就打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兒,他哪能讓許老三動手?

許老三痛心疾首:“我家閨女受傷了!我這當爹的又是花錢又是心疼,現在遇到罪魁禍首,不揍他一頓,真是難解我心頭之氣!憑啥啊,咋就能讓我們家這麽吃虧啊!”

他捂着臉,嗚嗚嗚:“我可憐的小閨女都受傷了,你還不讓我打人,嗚嗚嗚……”

再一掀開手,眼角都是紅紅的。

“可真是沒有這麽欺負人的啊!”嗷的一聲,許老三就這樣哭了出來!

現場的人:“!!!”

當然啦,以許老三的風格,這也不是第一次哭了!

想當年,他在地裏幹活兒,可不止哭了一次呢。

大家都不明白,他咋就臉皮那麽厚,幹那麽少的活兒,還好意思覺得委屈要哭。天長地久了,真的,習慣了。

“老三行了,別哭了。你家孩子看病吃藥花了錢,還不是敗管老四所賜。讓他賠呗?”雖然習慣了,但是大家也不怎麽想看一個男人哭成這樣,趕緊上前哄。

許老三:“那,那咋好意思呢?”

他立刻擡頭:“如果他這麽積極要賠償我,我就卻之不恭了。”

管老四:“……”

其他人:“……”

許老三也不等別人說什麽,嗷的一嗓子,繼續嚎叫:“我為了抓賊,都沒有休息好啊,我可全是全心全意為隊裏服務啊!我是為我自己嗎?當然不是。我家娃知道哪兒有坑,肯定不去。我是為了大夥兒啊!誰不上山啊!誰不上,我都是為了你們啊!”

許老三叫喚的更加厲害。

這個時候,大隊長是品出來點味兒了。

這個許老三,恐怕是憋着要搞事兒啊!

三天的“有償”盯梢兒,看來是完全不能滿足這個大哥的。

大隊長微微眯眼,警惕的看着他,許老三還在唱作俱佳,叫喚着:“我這身子骨啊,本來就弱,盯梢兒盯的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雖然是晚上了,但是村裏哪有什麽事兒啊。平日裏真是安靜的沒一點歡樂勁兒,要不然,也不至于村裏知青喊個口號,他們都看的可樂呵。正是因為沒事兒,所以這事兒就顯得格外的熱鬧了。

下山的時候才二三四個人,這會兒已經有個百八十了。

先頭兒來的還給後面來的科普呢。

總之,這是要争取的家家戶戶都知道呢。

許老三這麽鬧,大隊長覺得太陽穴嗡嗡的,可是就算這樣,到底也沒拆穿許老三。

他說:“管老四,你咋說?”

“別咋說了,送公社吧?反正公社還缺少典型呢。”許老三嗷嗷繼續叫,他還繼續補充:“說不定縣裏也缺典型呢。”

一聽說公社和縣裏,村裏人都安靜下來。管老四吓的臉色慘白,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我錯了,我真錯了……我真是沒想那麽多,我就是,我就是有次上山好像看見一頭小野豬,我這不就想着吃點肉嗎?嗚嗚嗚,我錯了……”

管老四可不是一個膽子大的人。

他這也嗷嗷哭上了,和許老三的哭鬧聲,形成了二重奏。

不知道什麽時候管老四他親媽媳婦兒也跑來了,遠遠的就又哭又叫:“老四啊……你們可不能這麽欺負人啊!許老三你幹啥揪着我兒,你個蠢貨把人放下。”

“管大娘,你可別倚老賣老哈,別以為你是老太太就可以不要臉。你這麽說就是欺負人了吧?你們薅羊毛都不顧我們的死活了,還好意思說我們是欺負人?那我們不欺負人,把這事兒交給縣裏處理啊!看看是他錯了,還是我們欺負人。今個兒我也不多說了,如果不上交到縣裏,我就往上告。我看看誰有理。還真是管不了你們家了!你年紀大臉皮厚,我可不吃那一套!”

許老三真是一套一套的。

“就是就是!”

“你家可不能這麽不講道理,怎麽着?就你們家想吃肉啊?你家想吃肉就可以不顧別人死活?”

“人家小娃兒都受傷了?難道還不能鬧一鬧?”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管老太被許老三怼了一通,還沒反應過來。又被大家給嫌棄了。她可想不到,這些人咋向着許老三了?其實也不是想不到,這老太太就是腦子簡單了。他家為了自己利益不管他人死活,也許沒有這個心,但是到底這麽幹了。他損害了大家夥兒的利益,誰能樂意?

誰家不上山?

這個時候一個老太太遠遠的跑來,也叫:“管老太,你個缺德玩意兒,你罵誰呢?你罵誰是蠢貨?你兒子不蠢?你才蠢貨,你全家都是蠢貨。”

這是許老太,許老三的親娘,小桃子的親奶奶是也。

雖然老太太來的晚了一些,但是已經不妨礙一路上聽說了整件事兒,剛到就聽到這老貨罵她兒,少不得要對戰起來了。

管老太:“我不是……”

平日裏,管老太也是吵嘴的一把好手兒,但是今個兒這事兒,她虛啊。

再說,她這也看出來了,他們家犯了衆怒。

“我也不是,我就一時心機了,老姐姐,我這不是想罵人……”

大隊長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疼的更厲害了。

眼看這些人沒完沒了,他聲音大了不少:“好了,都給我閉嘴!”

他看着管老四,說:“小桃子傷了,這事兒我是能作證的。小林子冒雨拔木樁子傷寒,這事兒我也能作證。你說說吧,怎麽整?”

他沒撒謊。

小桃子真的受傷了,小林子也是真的傷寒了。

管老四的視線對上了許老三,許老三“哇”的一聲,捂着臉又哭了。

又,,叒……

管老四:“……”

雖然他也哭了,但是跟許老三這完全是兩回事兒啊。一個大老爺們,就這樣對着他哭。管老四真心受不住,他叫:“憋說了,都憋說了!我陪你還不成嗎?你別哭了?”

許老三繼續嗚嗚嗚。

管老四:“看病的錢我出,大隊長,您看……”

他是寧願破財消災的。

大隊長:“照我看,你給一塊錢吧。”

管老四:“什麽!!!”

許老三:“嗚嗚嗚嗚……太少了!嗚嗚!”

管老四可沒想這麽多,就這,許老三還嫌棄少。

許老三是可着嗓子嚎,一邊兒哭一邊兒叫要把管老四送到縣裏。

管大娘:“好了!”

她高聲叫,說:“一塊錢就一塊錢!”

她深深吸氣,說:“我們給!”

破財消災!

就這樣吧!

“太少了。”許老三停頓一下,繼續又要幹嚎。

大隊長呵斥:“差不多得了,你要多少是多?難不成還指望這個賺錢?我當大隊長的,還不能做主了?管老四,你也別覺得虧了,我說一塊錢,自然有一塊錢的道理。兩個孩子都拿了藥,這就是錢,看病多費錢。你們自個兒知道。剩下的,孩子受了那麽大的驚吓,買個罐頭吃,這錢也就沒了。怎麽地?孩子還不得壓壓驚?”

管老四聽這話,雖然心疼,還是點了點頭。

許老三抽泣着,勉強說:“那……好吧。”

他委委屈屈的說:“我可是,都看你的面子啊!趕明兒您可得請我吃飯。”

大隊長:“你給我滾!”

許老三:“還沒拿錢呢。”

大隊長:“大娘,您領他回家拿錢。”

他又叮囑:“拿了錢你就別回來了。”

他真是,科科了。

許老三:“你咋這麽冷漠?”

大隊長:“滾犢子!”

他要不是看他家三個孩子的面兒,才不會給許老三多說一句話。

真是氣死了。

許老三倒是臉皮厚,才不管那些,跟着管大娘就要走。許大娘眼珠子一轉,就要跟上。許老三回頭:“娘,你跟着幹啥?這錢可不給你哈!”

許大娘:“你個兔崽子,我跟你要了嗎?”

許老三:“那你別跟着我。”

管大娘正因為這一塊錢心疼呢,轉頭兒看許大娘,突然又沒那麽生氣了。她兒子雖然笨一點蠢一點,做事兒都不知道擦屁股。但是總比這氣人的強。

許大娘:“我怎麽倒了八輩子黴,生了你這麽個東西……”

話還沒說完,許老三突然說:“哎娘,要不,你給我一塊錢呗?”

許大娘:“!!!”

她警惕的看着兒子,說:“不給,給你錢幹啥!”

許老三痛心疾首:“你孫子孫女兒都病了,你這當奶的還一點都不表示?你給我一塊錢,我給他們買倆罐頭。”

許大娘:“……………………”

她的兒,臉皮咋這麽厚呢。

她直白:“我沒有。”

許老三不信:“娘,別騙人,我知道你有的。我還知道你有多少錢,你的私房錢是……”

他還沒說完,老太太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氣的叫:“你個小混蛋,你是要氣死我。”

許老三:“唔唔唔。”

許老太:“你給我閉嘴,聽見沒!再瞎說,我就捏死你!”

許老三眨巴無辜的大眼睛。

一旁的管大娘覺得,更舒心了。

許老太又威脅了兩句,松開了手,許老三立刻說:“娘,不讓我說也行。你孫子孫女兒都受了驚。你不想買罐頭。你拿雞蛋吧!十個我不嫌少,二十個我不嫌多……”

許老太的拳頭,捶在了他的後背:“你個倒黴東西,我揍死你個混小子……”

十個二十個。

他是要瘋!

“一人一個,就倆,多了沒有。”

許老三:“娘你咋不會數數兒?我家三個娃兒,再說一人一個,我就告訴我大哥二哥你的私房錢是……”

又被捂住了。

許大娘覺得,自己今個兒就不該來看熱鬧,更不該給他出頭。

這個小兔崽子。

現在咋越變越混!

當初只是有點懶,這幾年反倒是越發的從懶到混了。

母子兩個眼神兒噼裏啪啦,不過在深切的噼裏啪啦下,許大娘往後退了一步,說:“五個,不能更多,你給我把嘴巴閉的嚴嚴實實。”

許老三眨巴一下眼。

管老太見識了一場無聲的較量。越發的覺得,有個傻兒子總比有個奸兒子更好。

她好奇的問:“老大姐,你有多少錢啊,這麽擔心你家三兒……”

許老太白她一眼,嗖嗖走:“要你管!”

不跟着了。

許老三:“走走走,我的一塊錢,可是一分不能少的。”

管大娘:“……給你給你,你娘的錢你都摳,你可真行。”

許老三:“那當奶的看孩子,不是正常的嗎?”

管老太神秘兮兮的湊近他,問:“那你說說,你娘攢了多少……”

知道了,就能出去說嘴了。

許老三瞥她一眼,義正言辭:“要你管!”

管大娘:“……”

——

天已經黑了,外面熱熱鬧鬧,可是小桃子已經洗過澡了。

她穿着睡衣坐在炕上,碎碎念:“爸爸怎麽還不回來啊?”

他們已經知道抓到人了啊!

所以小桃子可着急了。

常喜:“等一會兒就回來了。”

小桃子哦了一聲,随即又說:“要不,我們去看看吧,爸爸別吃虧。”

她揚着臉蛋兒盯着常喜,挪挪小屁股,像是小老虎一樣趴在她的身上。

常喜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臉蛋兒,說:“不用。”

一旁的許柔柔到底也是有點不放心的,問:“娘,真的不用嗎?”

常喜可比孩子們更懂許老三那個人,她說:“不用去,去了還不夠丢人的,再說,我們在的話也影響你爸發揮。”

許柔柔:“………………”

常喜:“我們不去更好一些,你們放心吧,你爸不會吃虧的。”

要說這世上最了解許老三的人,還是常喜啊。

果然沒多大一會兒,許老三就邁着輕快的勝利步伐回來了。他得意洋洋:“小的們,你爸我,回來啦!”

常喜:“你要了多少錢?”

一語中的。

許老三:“一塊,我……哎不是,你幹啥,你這娘們幹啥,怎麽還掏兜!”

許老三剛入手的一塊錢,就這樣被常喜捏在了手裏。她揚了揚嘴角,挺高興的:“有了這一塊,正好就能湊個整兒了。”

她之前有九十九快的存款,現在終于一百了。

破三位數了!

許老三豎着眉毛:“你咋搶錢?這可是我要回來的。”

他要是這麽說,常喜就要掰扯一下了。

她問:“小桃子拿藥膏,是誰花錢?”

她又問:“小林子半夜拿藥,又是誰花錢?”

常喜繼續問:“是你嗎?是你是你嗎?”

許老三:“……”

常喜:“那麽這錢給我收着,有什麽不對?”

許老三小聲兒辯駁:“那我也撕心裂肺的表演了很久,聽曲兒還得花錢呢。得有點,演出費吧?”

常喜瞥他:“那你找他們要啊,我又沒看。”

許老三嘴角扭曲:“你你你……哼!”

常喜才不管他呢。捏着一塊錢剛要放起來,又拍頭:“看我這記性!”

她哪裏還有一百塊?給孩子拿藥也花了一毛錢呢。

現在距離一百塊,還差一毛呢。

哎,又湊不齊了。

常喜耷拉一下頭,把錢收了起來。

許老三眼看一塊錢如飛鷹一樣遠去,也不想那許多了。

沒有用。

他索性坐了下來,左右看看,問:“小林子呢?”

常喜:“睡覺去了,他說明早兒要去公社,今天早點睡。”

這麽一說,許老三一下子坐直了,問:“去公社?幹啥去公社,我咋不知道?那我也想去。”

誰不想去公社呢。

在家種地多沒意思。

常喜眼風掃他,說:“他跟建義大哥一起去。”

許老三還不死心呢,“那多我一個也沒事兒啊,我兒子才十歲呢,誰知道建義那老小子能不能坑我兒子,如果偷偷給我兒子賣了呢?我可就這麽一個兒子。不行不行,我不放心,我得跟着。”

這人胡攪蠻纏是一把好手兒。

不過常喜倒是直白:“別做夢了。”

許老三:“………………”

小桃子眼巴巴的看她爸爸可憐兮兮,伸出小肉手拍拍他的胳膊,說:“爸爸,不要難過。”

她頂着一頭毛躁的小揪揪,說:“哥哥都不帶我,更不會帶你的。”

許老三:“……………………”

他将小姑娘撈到懷裏,使勁兒揉她的頭,說:“你個小壞蛋,我咋還比你檔次低了?再說,咱倆可是一幫的。”

小桃子咯咯咯的笑,宛如一個小豆蟲。

許老三:“你說,你幫着誰!幫着爸還是媽!你說你說。”

許柔柔默默的移到了最遠的位置,不想看她爸賣蠢。

但是常喜倒是看向了閨女,擺明了,也想知道呢。

小桃子則是捂着小臉兒笑嘻嘻:“你想知道呀?”

許老三:“不想知道為啥要問你?當然是想知道的,你說不說呀小壞蛋。”

許桃桃一個打滾兒,整個人側着頭轱辘到了許柔柔身邊,得意洋洋:“你說我是小壞蛋,我不告訴你了。”

許老三做出一副很兇的樣子要抓人,許桃桃咯咯笑:“那,你買很多很多好吃的給我,我就原諒你告訴你。”

許老三:“你這小孩兒,都會騙吃的了!”

許桃桃笑嘻嘻,鬼靈精一個。

對面屋傳來咳嗽聲,許柔柔說:“不早了,別鬧了。”

許老三想說啥,但是對上大閨女嚴肅的小臉兒,委屈:“真是,一個個的都不省心。”

常喜:“回去睡吧。”

至于管老四是怎麽處理,她壓根就沒問,反正,明天總會知道的。

今天不用在那裏死等着。

果不其然啊,第二天一大早下地,桂花嬸就湊過來說了管老四的處置方案,上報就不上報了,都是一個村子的人。要是上報了,事情鬧大他家就完了。

管老四做事兒沒有腦子,但是大隊長總不能不考慮的。

不過,雖然不上報,該有的懲罰也是有的。

他負責了大隊的挑糞工作,為期一個月。

說過了這個事兒,桂花嬸又說:“你婆婆沒來?”

常喜:“她來幹啥?”

桂花嬸嘴角抽搐一下,小聲兒說:“昨個兒……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她說完了,補充:“管大娘可都說出來了。”

常喜本人……絲毫不意外呢。

這就是許老三能幹出來的事兒。

她說:“還沒,估計得午休吧?”

桂花嬸點頭:“也是。”

她好奇的問:“你家許老三回家竟然沒說,他咋知道的啊?就連許老大夫妻跟老爺子老太太住在一起,估摸着都不知道她娘有多少錢。”

這個許老三竟然就知道了,真是太雞賊了。

常喜想了想,低聲:“我琢磨着,我婆婆可能被騙了。”

桂花嬸:“咦???”

倆人正說着話,月季也急沖沖的過來了,小聲兒說:“嫂子,我聽說……”

一口話,又憋回去了。

桂花嬸笑:“你當我在這兒幹啥呢?正跟你三嫂說呢。”

月季小聲兒:“嫂子,我娘有多少錢啊?你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

雖然是個出嫁女,家裏的錢跟她沒啥關系,但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啊!她也不是想要,畢竟要也是要不來的。就是,好奇!

她娘摳了一輩子,也不知道能攢下多少錢。

常喜看着兩張好奇的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你們怎麽這麽單純啊!我說月季啊,這麽多年,你咋就一點也不了解你哥的為人?”

月季迷茫的眨眼。

可別說,小桃子無辜的樣子,倒是有點像這個姑姑。

常喜:“我們分家八年還是九年來着?”

月季:“八年半。”

她記得清楚。

分家半年,山體滑坡,他三哥三嫂都受傷了。

要不是因為這個,他們也不能在他們家的隔壁重新起房子。

常喜點頭:“你看,都分家八年半了,我們也就是過年過節過去,你三哥就算是再有本事,還能啥都知道?你們還真是單純,他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

月季一愣。

好半天,她結巴:“我我我、我三哥是騙我娘的?”

她差點吼出來,常喜趕緊捂住她的嘴。剩下的話,消失在風中。

常喜:“我得個乖乖,你可別出聲兒,我還指望婆婆給我送五個雞蛋呢。你拆穿了,她哪兒還能給我?”

月季睜大了眼:“……”

她三哥,小時候就經常騙吃的,沒想到長大一點也沒變。

而一旁的桂花嬸也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都不知道,還能有這種神奇操作。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常喜說:“不管咋地,你們也得等我收了雞蛋再嚷嚷啊。”

月季:“……哦。”

她撓撓頭:“我三哥還是一如既往的神奇。”

常喜點頭,深以為然。

要說起來,為啥許老三和常喜就沒有被人懷疑過呢?

小孩子那個時候才三歲多還小,怎麽都不會被懷疑。可他們是大人,性格有變化還不明顯?

這就完全是個玄學了。

因為,原本的許老三,還真就是這種人。

原本的許老三,和現在的許老三,差別并不是很大,一樣的奸懶饞滑。

如果不是家裏錢不湊手,他是恨不能念到高中躲避勞動的。不過就這樣,也堅持賴唧唧的念到了初中畢業呢。這是村裏少有的高文憑。

村裏讀到初中畢業的,也就十來個人。

許家就占了兩個。

許老二,許老三。

許老二運氣好一點,跟自己的初中同學搞上了對象,成功留在了公社。雖然沒有面兒上說是入贅,但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了。至于許老三,這人考上初中就是擦邊兒上的,班裏成績最差的一個。

其實他也不愛念書,但是念書可以不下地,他就樂意了。

後來初中畢業,又懶又饞混着日子更找不到什麽好對象了。這不,經人介紹就找了比他大一點的常喜。

常喜他娘家是親爹後娘的組合。俗話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這在他們家也是沒錯的。後娘進門又生了倆兒子,她這個前頭兒的閨女就更不被待見了。

常喜後娘倒不像是有些人家那樣,磋磨繼女。

她是一分一厘都分得清楚。

常喜幹多少活兒,她給多少吃的。正是這樣,常喜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在村裏也沒有什麽交好的小姐妹。

畢竟,她所有的時間都要用來為家裏做事,不然是吃不飽。

哦不,就算做事了,也就是個半飽。

可村裏有些親娘在的,也沒說吃個飽飯,所以常喜能過這樣的日子,就已經很安心了。村裏不是沒有別的後娘,又打又罵,十分過分呢。

他家這不打不罵,你是你我是我,反倒是還算可以。

常喜後娘也在外面放了話,常喜不是親生的,她不指望繼女孝順,但是也不想給她做什麽後盾。簡而言之:就算你嫁人,我也不要你一分的彩禮。當然,同樣的,也不給什麽嫁妝。

你結了婚,過年過節,愛來就來。不來,我也不怪你。

反正,這也不是她親生的。

正是因為她擺出了一副十分劃清界限的樣子,所以常喜才耽誤了,一直沒找到合适的人家。雖說現在有些人家收了聘禮也不給閨女當做嫁妝帶出來。但是到底還有人,有個事兒,還能充個人頭兒。

但是常喜的兄弟,有跟沒有一樣,就連打架站隊,他們都做不到,那麽很多人家就不待見了。畢竟現在大家還是喜歡興旺一些。

常喜最後跟了許老三,那還是因為許老太偶然見過常喜,知道她是幹活兒的一把好手兒。

這才給兒子定下。

雖然沒有嫁妝,但是也沒有聘禮。倒是也不虧。

後來他們生了孩子,孩子稍微大一點,能自己玩兒了,老頭老太太也就果斷分了家。他們是跟着老實木讷的老大兩口子過;老二家在城裏,老三家自己過。

倆老兒最不待見的,就是這個老三。

不過也不意外,五個手指頭還不一樣長。許老大孝順聽話,又是長子,自然更受待見一些。至于許老二,他雖然在公社,但是也不忘本,沒分家的時候他就上交一半兒的工資。分家了,也是他給老兩口私房錢最多。

獨獨許老三,賊不靠譜。

不拿錢也就算了,還想方設法摳錢。

這樣的情況,真的不能埋怨老人偏心了。

所以許老三和常喜夫妻,那是在兩頭兒,都沒什麽靠山的。這在外人看來,頂頂不好。但是常喜卻是偷着樂的。這就是她的膽小了,畢竟,她不是原主兒。

如果真是熱熱鬧鬧的親戚關系,她還害怕穿幫呢。

但是現在這樣,雙方都距離的遠遠的,可不正好。

大家都遠着,她的朋友都是穿越之後才交往的,心裏也格外的踏實。

常喜陷入回憶中。

月季倒是感慨:“你說,我爹娘上當受騙多少次啊,咋還每次都能被我三哥繼續騙了?”

這一點,是她最納悶的。打小兒就是這樣,她撒一點謊都能被看出來,但是她三哥就完全不是,次次都能成功。雖然,也挨揍了,但是人家成功了啊!

這是最令月季不解的。

她說:“我娘咋就不能識別他的謊言呢?”

常喜想了想,說:“大概是,每次都有新花樣?”

一旁的桂花嬸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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