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借着傷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段涅每日都來看我,其實我已經大好,除了手還使不上力,傷口并不如何疼了。但我貪戀段涅的溫柔,每次他問我如何了,我都要拿喬一番,說還很疼。

這日段涅正喂我喝藥,我目光一錯不錯盯着他,嘴裏喝着苦藥,唇角仍不受控制上揚。

他将一匙藥喂進我口中,瞥了我眼,道:“藥很好喝嗎?我怎麽看你這麽開心。”

我将手指輕輕搭在他端着藥的腕上,不住暧昧摩挲:“皇兄喂的特別甜。”

段涅手一抖,差點将藥碗打翻。他皺着眉,正要開口訓斥,門外便有宮人來報,說是尚羽侯來了。

“申祿?”我并沒有得到他要來藤嶺的消息,但他本就離藤嶺最近,可能是聽聞我遇刺特地從尚地趕來的吧。

段涅已經将藥碗放下,重新取過一旁面具戴上。

“既然他來了,那我先回避吧。”說着也不等我答複,起身徑自往門外走去。

他的身份的确不适合這時候見申祿,我心下嘆了口氣,讓宮人宣申祿進來。

段涅正從殿裏往外走,而申祿與他相反,兩人狹路相逢,又擦肩而過。

申祿本目不斜視往裏走,忽地頓住腳步,偏頭往段涅方向投去目光,若有所思注視着他的背影。

我心中緊張,忙叫他:“申祿,你怎麽突然來了?”

申祿這才收回視線走到我面前,躬身道:“我聽說陛下遇刺受傷,心裏擔憂不已,特地前來探望陛下。”

我微笑道:“你有心了。”

申祿擡起頭,似乎有話要說,又一副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

我皺眉:“有話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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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垂下頭,道:“陛下可知道,就祭天大典一事,民間流言四起,甚至有人特地為此做了詩歌?”

我知道會有流言蜚語,但沒想到傳得這樣快,連在尚地的申祿都知道了。

“竟有此事?他們都是怎麽說的?”我沉聲問他。

申祿略一猶豫,道:“說陛下逼死鳳王,害死先帝,本就血統不正,現在又寵幸來歷不明的國師。”他是個實誠性子,我讓他說,他便半分不加雕飾地說了,“還說……陛下任親黜賢,非真龍降世,祭天大典出上的事故便是最好的證明,預示着老天不滿陛下的治理,要降大禍與夏。”

“哐當”一聲,他話音方落,我便氣得将一旁藥碗掃到了地上。

“給寡人查,是誰散布的謠言!寡人非将他扒皮抽筋不可!”

申祿低垂着眉眼道:“我還有個問題想要問陛下,不知陛下能不能如實相告。”

見他這個樣子,我便有些不好的預感,但仍是道:“你問。”

“蒼鸾國師究竟是誰?為何總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過去陛下每隔幾天便要去皇陵祭拜鳳王,可自從陛下迎回國師,方才我進來前特地問了陛下的近侍,陛下竟是一次都沒去過。”申祿語速極快,邏輯缜密,“國師如此神秘,是否由于他的身份本就不可告人?蒼與涅相對,鸾與鳳相應,申祿大膽猜測一下,國師莫不是……死而複生的鳳王殿下?”

殿內寂寥無聲,落針可聞,我撫了撫額頭,不知該如何與他解釋。

“請陛下回答,是也不是?” 偏偏申祿還在窮追不舍。

申祿的忠誠我從不懷疑,但有時候他的執拗卻讓我頭痛不已。

比如他覺得某個人會威脅我的帝位,會成為左右我意志的危險存在,便會不遺餘力向我谏言,讓我盡快鏟除。

雖是奴隸出生,但他似乎比我更懂得該怎樣使一個國家長治久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将散布謠言之人找出來,其他的不用你管,退下吧!”

“陛下!”

“退下!以後不經寡人傳召不得進宮!”

申祿不甘地擡頭,我在他臉上竟然看出了明晃晃的“昏君”兩個字。

“國師非褒姒,寡人絕不會為了他烽火戲諸侯,你就放心吧。”我語氣帶着絲疲倦,又說了遍,“退下。”

這次申祿不再和我倔,乖乖退下了。

與他吵過一架,好心情都沒了,偏偏段涅還不來看我。

熬到晚上,戌時都要過了,我見他還是遲遲不來,便有些坐不住了。喚來安瀾為我更衣,準備好便往麟趾宮而去。他不來找我,我便去找他。

到麟趾宮時,宮人竟說國師已經睡下了,問我要不要叫醒。

我讓他們都退下,悄然進了段涅的寝殿。

離他床還有一丈距離時,我緩緩褪下身上衣物,将自己剝得一絲不剩,摘下發冠放在地上,接着跨過衣物繼續朝掩着紗幔的大床邊走去。

寝殿的角落仍留着一盞燭塔,因此殿內并不昏暗。

我摸到段涅的床邊,剛将手探進去,一個翻天覆地,便叫人猛地壓在了身下。

一聲驚呼哽在喉頭,閃着寒芒的匕首眼瞧着就要落下,可能是看清了我的臉,又急忙剎住勢頭。

段涅寒着臉松開我,将匕首重新塞回枕下,怒道:“做什麽偷偷摸摸的,不要命了?”

我之前被他抵着脖子有些呼吸困難,這會兒他松開了,摸着喉嚨清咳兩聲,啞聲道:“命也要,人也要。”

段涅這才發現我全裸的狀态,神色一下複雜起來。

“把衣服穿好,自己出去。”

我一聽急了,支起身環住他的脖子就要親上去:“我不!”

段涅皺着眉來掰我的手,掰不動,将臉別開道:“不要胡鬧,你的傷還沒好……”

“今天申祿都和我說了,民間傳我的那些話!”

段涅頓時停住動作,目光森然地看向我:“那個奴隸和你說了什麽?”

看他的反應,我便能确定他都知道。連遠在尚地的申祿都知道的事情,身在藤嶺的段涅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讓我煩心才瞞住我的罷了。

我抱着他,将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道:“我是不是應該叫你叔父?”到這會兒了,我竟然還有心思計較這個,“還是你更喜歡我叫你皇兄?上師?”

段涅抓着我的手一緊:“別信那些。你就是你,是段姽,是大夏的天子,這點永遠不會變。”

我用臉蹭着他,發出一種彷如受傷幼獸般的哀泣:“段涅,抱抱我吧……我要你,只想要你。”

說完這句話,過了好些時間段涅沒有反應,時間仿若靜止,我正詫異這招對他竟然不管用了的時候,他突然鉗住我的手腕将我重重壓回床面。

“嗒啦嗒啦”,可能是動作太猛烈,纏在他手上的佛珠驟然散落,一顆顆滾向地面,接連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這仿佛是某種預示,預示着我的勝利,他的慘敗,而他徹底意識到了這一點,也最終認命。

他粗重地喘着氣,像是再也無法忍耐,又像被逼入絕境,淺淡的雙眸惡狠狠與我對視。

“段姽,你要記得,是你将我拉入了魔道!”說着,他霸道地吻上了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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