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決勝千裏之外
過了一周的星期二臨近中午,徐曼在律所收到吳曉蘭發來微信:“曼姐,吳明海目前就在中山。
“離職後他回了老家,一直沒出去,正月十八才離開恩施。我見了他妻子,知道他目前跟小舅子住在一起。通過他小舅子的電話,我跟他本人取得了聯系。
“好消息是:所有關鍵證據仍然留存,不僅有派工單,還保存了微信和電話記錄。
“壞消息是:吳明海開價十萬元才肯提供證據。我跟他七扭八拐,還算沾親帶故,由我做中間人,他同意把價碼降低一半,說少一分也不行。如果你同意,我先把三分之一即一萬五千元,直接交給他妻子,剩餘的讓你在當地跟他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可能的機會:吳明海還沒有找到工作,他妻子埋怨他脾氣太倔,好好的工作說丢了就丢了。我有個想法供你參考,看一下有沒有可能,跟原來公司老板談一談,讓他重新回廠上班。假如可以的話,估計他會同意免收剩下的三萬五。當然,出錢買證據這件事不能讓公司老板知道。
“我還在恩施,盡快讓我知道你的決定。曉蘭。”
盡管是一條微信,吳曉蘭仍然段落清晰、層次分明,可以看出她的職業素養。徐曼立即将全部內容轉發給了蕭楚男。蕭楚男回複:“曉蘭太讓我驚喜。等她回到武漢,我必須單獨請她吃飯。”但她對吳曉蘭的信息不發表任何意見,這又反映出蕭楚男的職業素養,因為如何決定顯然屬于徐曼的權責範圍。徐曼随即做了答複:“曉蘭,完全同意你的方案。請先行支付訂金,讓吳明海妻子寫好收據拍照發我即可。”
半小時後,吳曉蘭又發來私信并附帶圖片:“曼姐,吳明海确認他妻子收到款項,你可以直接打他本人電話跟他聯系,今天下午起他會啓用手機。如無其他事要我辦,我将飛回武漢。曉蘭。”
“辛苦你了,曉蘭。盡快返回武漢吧,男姐高興死了,她說要請你吃飯呢!徐曼。”
徐曼回複後,立即撥通劉志豪的電話:“劉老板,我是徐曼。案件有了重大突破,我們找到了那個車間主任吳明海。為了順利拿到關鍵證據,可能需要公司給予配合。你如果下午在公司,我過去跟你商量一下可以嗎?”
“太好了,徐主任。我在城區,正準備吃午飯。不如我們一起吃個飯,邊吃邊聊如何?”劉老板建議。
見面後,徐曼給劉老板分析了吳明海的狀況:“這個吳明海呢,離開公司賭氣的成分多些,他自己挺後悔的。他不知道派工單對事故工人是否認定為工傷那麽重要,派工單是臨時放在口袋裏,離職時被他無意帶走的,不存在要挾公司的意圖。據我了解,吳海明回老家呆了一段時間,一直沒有找到其他工作。假如能重新給他一次機會,他肯定願意回廠上班。劉老板,你的意見如何?”
“我聽過反映,吳明海工作上還是比較稱職的。他跟一個副總鬧矛盾,是因為那個副總事先沒經過他,就給下面工人安排工作,他氣不過兩個人就頂了起來,沒想到他撂下挑子不幹了。他要願意回來,我是沒意見的。”劉老板表示同意。
“這樣的話,對案子勝訴就非常有利,因為吳明海還可以作為證人直接出庭作證。劉老板,你點了頭,我就去找一下吳明海,等我拿到證據,再告訴你一聲。然後讓吳明海直接回廠裏報到,你看可不可以呢?”徐曼說道。
“完全可以。我下午跟人事部門打個招呼。哎呀,徐主任,看來我真是找對了人!我想不出你究竟有什麽辦法,一下子就把失蹤的人找到了。術業有專攻,不服不行。好了,官司的事我就不操心了,等待徐主任的好消息。”劉老板高興地說。
徐曼并沒有馬上去找吳明海,打了個電話給他,告訴他會盡量幫他争取回廠工作,一旦老板同意再安排與他見面。随後徐曼把實際情況知會了吳曉蘭,神情輕松地回到律所。打開辦公室門便發現臺面上擺了一大束鮮花,心想着誰這麽恰逢其時增添喜慶?這束鮮花由九只粉玫瑰、一只多頭百合和滿天星黃莺構成,整束花用紫色彩紙打底包裝,花冠呈圓形。徐曼不太懂花卉組合的含義,她觀察了一會,在多頭百合花瓣下發現一張小小的卡片,卡片上透印出Love’s calling,且字體浪漫。徐曼大致猜出了送花人,随即打開卡片證實了猜測:“希望你會喜歡。田小勇。”
徐曼用手機拍照:鮮花連同攤開的卡片,然後私信給田小蕙。田小蕙回複了一句:“先別理他,晚上回家說。”徐曼想了想,聽從了田小蕙的勸告,沒做禮貌性答複。她走出辦公室問文員:“你們誰看到送花的人嗎?”文員告訴她,花是快遞送來的。徐曼收起田小勇簽名的卡片,把那束花拿給了邱曉明,讓他下班回家送給他的妻子。
當天徐曼提早下班,回家做好了晚餐等待田小蕙。田小蕙見菜式比平時多了兩樣,打趣地問道:“徐曼,你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慶祝一下?”
“确實值得慶祝。不過不是因為愛的呼喚。”徐曼口譯了田小勇卡片上那句英文,接着說,“曉蘭幫我找到了關鍵證人,官司勝訴在即。”
“太好了呀!我來開支紅酒,我們好好喝一杯。”田小蕙說道。
兩人坐在長方形餐桌的寬向兩側,舉手碰杯時各自上身前傾,嘴對嘴親吻了一下,品嘗愛的味道。田小蕙把上次跟堂兄通話的情形,跟徐曼敘述了一遍,末了說道:“我已經把虛實打探清楚,小勇也沒再給我打過電話,還真沒想到他會采取這麽個方法。徐曼,他這是要打探你的虛實呀!”
“沒錯。我的小蕙就是冰雪聰明。”徐曼說。
“這算啥聰明?傻瓜也看得出來。”田小蕙說道。
“我估計,就算我不做回應,小勇怎樣都會在忐忑不安中忍耐幾天。不過小蕙,咋說他也是你堂兄,不能這麽折磨人。我明天發個私信給他,告訴他鮮花收到了,謝謝。你猜他接下來會做什麽?”徐曼問。
“用得着猜嗎?他馬上就會約你吃飯。不過我估計他不會太難為自己,弄個燭光晚餐啥的,多半會訂個南海漁村或者海港城的小包間給你。”田小蕙說。
“那好,明晚我就不在家陪你吃飯了,準備去赴鴻門宴。”徐曼俏皮地說。
“你想好了嗎?就去。”田小蕙問。
“啥意思呀!小蕙。你是不是讓我再考慮一下要不要答應你表兄?那我就……”徐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田小蕙。
“你敢!”田小蕙放下碗筷,繞過餐桌一角,走到徐曼背後,兩只手各拉起她的一只耳朵。“徐曼,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絕對不允許你答應任何人,包括田小勇。我是問你想好怎麽跟他說沒有?”
“小蕙,親寶寶一下。然後回去放心坐下,咱們繼續吃飯。”徐曼當然知道田小蕙故作姿态。田小蕙照辦了,坐下後問道:“你打算怎麽跟小勇說?”
“具體怎麽說,我也沒想好。但我覺得,我知道怎樣跟他說。你就放心吧。”徐曼答道。
“行。那我就不問了。我相信你。明天要是小勇果真約你吃晚飯,提前告訴我一聲。等會兒我收拾完,你今晚要是沒啥事,我們去看場電影吧。好不好?”田小蕙問。
“好。”徐曼答。
第二天一到律所,徐曼就發了私信給田小勇表示感謝。田小勇問過徐曼當天是否有空并得到肯定回答後,過一會兒就發來了酒樓定位圖,東區海港城包間名稱及時間。徐曼統統截屏轉發田小蕙,最後加了一個抹嘴偷笑的表情,寫上一句:“對不起了親愛的,今晚你一個人吃飯吧。”随後她打電話給吳明海,問清楚他的住處,然後走出律所,在附近超市買了一大桶鷹唛花生油,駕車去見吳明海。吳明海很高興能重回工廠,當即向徐曼提供了全部證據,不僅不要好處費了,而且表示退還妻子收下的一萬五千塊錢。徐曼說:“明海,你這樣深明大義,我已經非常感動。那筆錢就收下吧,不用還給我。等我收到曉蘭——對了,她是你親戚吧?她會把收據寄給我,回頭我把收據還給你,你自己撕碎了就算了,咱們就當這事從來沒發生過。你馬上就可以回廠上班,作為公司員工,也有義務出庭作證,維護企業的合法權益。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太感謝你了,徐律師。你放心,我願意出庭作證。”吳明海應承道。
離開吳明海租住的地方,徐曼在車上便撥通了吳曉蘭的電話:“曉蘭,事情辦妥了,一切如你所料。你在千裏之外幫了我這麽大個忙,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謝你才好!”
“曼姐,你說過要把我當作你一生的姐妹,你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你讓我一個外地女孩,漂泊多年,終于在武漢有了自己的家,這話我沒跟你提過吧?曼姐,作為姐妹,我想為你做更多的事情。可我能力有限,也做不了多少。你人不在武漢,父母那裏不必擔心,我會時常去探望一下。昨天我回到武漢了,你轉賬的一萬五,也收到了。這事就算過了,彈冠相慶的話可以說,客套話就不要提了。”吳曉蘭口氣平靜地說。
“曉蘭,徐曼錯了,我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我正準備開車回律所,不跟你聊了。有啥事再跟你聯系。”徐曼感動得幾乎又要流淚。接着她又給劉志豪打了電話,通報吳明海的情況,劉老板對案子的事放下心來。
回到律所,徐曼立即交代助手收妥證據,修訂和增補上訴理由,準備好一切文件,下午親自去法院辦理了相關手續。開車返回律所的路上,徐曼才感覺到今天真是夠忙的,好像水都顧不上喝一口。到了律所樓下停好車,徐曼沒有回辦公室,而走去附近那家咖啡館,一個人坐下要了一杯咖啡。她突然想抽支煙,身上又沒有,就叫咖啡館侍應生外出代買了一包黃鶴樓。徐曼平時沒有固定吸煙習慣,偶爾會抽上一兩根。田小蕙是完全不吸煙的,但不反對徐曼吸煙。當然,徐曼也從來沒有在家裏吸過煙。徐曼點燃一只香煙,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為什麽想起了抽煙。看了一下時間,快到五點了。田小勇約定的晚飯時間是六點半,她還有一個半鐘考慮一下如何應付場面。徐曼不免有些感慨。自從與楊廣志離了婚,男人從她私生活裏消失幾年了。如果不是時常想起嬌嬌這個男女合作的産物,她恐怕會不記得男人曾在她的世界裏出現過。如今她的私人空間裏,只有她和田小蕙兩個人,新生活才剛剛開始,她該如何面對試圖闖入她們生活邊界的田小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