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過了暑氣最盛的那幾天,天氣便日漸的好受起來。日頭斜斜照過來的當口,元寶居裏難得有了大動靜。

棗木從呂遲那裏得了些不可言說的好東西,他揣在胸口不敢往外放,就連去各個院子送粥時都帶着五分提心吊膽,唯恐給人看出自己不太安分的花花心思。

因在城外施粥的時候,跟着家丁熬過兩天粥。自覺的學了一門手藝的呂遲回來便躍躍欲試,今天起了個大早熬了一鍋粥,未曾焦糊而已。呂遲自己吃了覺得挺美,興致來了便讓棗木把這粥分分送到別的院子裏去讓大家一起嘗一嘗。

可這起個大早單單只是對他自己講,放到別的院子裏哪兒還算的上早。

送到曦晖院時,呂平與呂修已經從先生那裏下了早課,正要去呂益那裏報道進度,一聽棗木說清楚這粥的原委,立刻也新鮮起來,當下誇了一通。

棗木一個字也不敢漏,盡力都記住了。

到了老祖宗那兒便又是一番不同,雖也是抱着粥桶喜不自禁,然嘴上說的卻是,“哎呦我的心肝兒,怎麽好起得這麽早做這等粗活?”

棗木嘴笨人又呆,見了老祖宗就有些手腳發虛,也不敢多說什麽,只又匆匆告別去了樂安院。

樂安院的門口站着一個下巴尖尖的小丫頭,叫稱心,正百無聊賴的數着牆面上的磚頭縫,見了棗木也認出來,笑着問了一句,“這個時候你怎麽一個人來了?”

她正說到這一句,屋裏又跑出一個小丫頭,提着裙子喘着氣,到了稱心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哎,你怎麽還在這兒站着,王姐姐找你呢。”

稱心忙不疊的跨過門檻進去了。

棗木看着留在原地的小丫頭,怔了片刻認出人來,“哎,你是那日掉進池子裏的小丫頭。”

如意聞言看着棗木,有些驚,後又平複下來,小心的問,“你是?”

棗木咧嘴笑道,“那日少爺讓我拿了衣服給你蓋的。”

“原來那件衣服是你的。”如意粉團般的臉上也忍不住帶起幾分笑來,她一邊往裏走一邊回頭和棗木說話,“從前不知道你是誰,還沒來得及謝謝你,如今知道了便好辦了。”

“哪要什麽感謝,”棗木來回小丫頭見得也多,明蘭明柳那樣長相标致的都是一塊兒長大的,卻不知為何這會兒見了如意,心裏沒來由的便撲通撲通跳起來。

話說到這兒,正好到了主屋門前,如意是個三等小丫頭,只能上前同別人說了幫棗木通報。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呂朱氏身邊時候的大丫頭春歸便快步迎了出來,一見棗木也笑,“怎麽今天還來了興致煮粥?”她一邊說一邊接過棗木手上的食盒,将裏頭的最後兩盅拿出去,交由一旁的小丫頭端進屋裏了。

棗木道,“少爺昨天睡得早,今天早上醒的也較以往早了些,一會兒興許還要來這兒請安。”

春歸走下臺階一步,壓低了些聲音,“今天還是讓少爺別過來,荷姑娘同她母親都在,夫人忙的緊,少爺又是個不喜歡應付的性子。”

棗木聽了這話,連連點頭,“那我知道了。”

別了這裏,呂芙那院子也是很快的事情,後折返回元寶居,約莫只消了兩刻鐘的時間。

棗木一一将自己聽得的詳細都告訴軟肉一般躺在榻上看書的呂遲。

呂遲将一邊包好的一紙包新鮮糕點扔給棗木,沒用正眼看他,只道,“知道了,你回去罷,今天沒有其他事情了。”

位置高的奴婢小厮們一個月有半天假,不過在元寶居裏通常是準他們休成一天。棗木是個家生子,母親又是呂遲從前的奶娘之一,也就住在宰相府後頭的一排胡同裏。

棗木利落的接過那糕點,又捂了捂自己胸口的東西,無聲的退了出去。

棗木母親李氏是個老實人,早年因着當過呂遲的奶娘,家裏男人也還有幾分本事,在宰相府管着些邊角小事,便在這後頭的胡同裏獨有一間院子,雖說名上是人奴才,然而日子過的不知多松快。

棗木将呂遲給的糕點交給李氏,自己一頭紮進房裏便沒出來。

李氏拿着那糕點,樂的合不攏嘴,連聲道,“哎,少爺還記着我愛吃桂花糕。”

她待呂遲實實在在疼過親兒子,呂遲做什麽李氏都覺得是好的,也就她一個能同老祖宗比一比了。

李氏又想到自己這兩天新作了兩雙鞋墊子,便記挂着讓棗木帶給呂遲,興沖沖的拿了,也沒敲門,徑直推開了棗木的房門,就見他正捧着一卷書,雙頰漲得通紅,一見自己臉上還多有慌亂之色。

顯是有不對的地方,李氏也由不得他掩飾,一把上前将棗木手上的書給拿了過來,定睛一看,上頭哪兒有什麽字,全是男女糾纏放蕩之際的春宮畫冊。

李氏差點兒給棗木氣了個仰倒,當下一把将書合着自己手上的鞋墊子砸在面色發白的棗木腦袋上,罵道,“你成日就記着看這等不入流的東西?偏還沒給少爺看見,若是給他瞧見了,看他嫌不嫌你!”

棗木怕疼,這砸了一下眼淚都給逼出來了,一邊捂着腦袋拼命往後縮,一邊連連解釋,“不是,不是我的!是少爺給我的!”

李氏動作一愣,卻也只停了一瞬,後又一疊着抽打下去,嘴上罵着,“那就是你不帶着少爺學好!棗木,你可記得,如今你吃飽穿暖讀書寫字,哪樣不是少爺給你的,少爺看這些你不勸着便算了,還自己也偷着瞧?”

棗木給打的滿臉淚,心裏的苦悶不知如何說,委屈的找不着北。那才看了兩眼的好東西中午便給李氏拿去竈膛裏燒了火,連點邊角都沒給棗木撿到。

又說這會兒元寶居的另一番光景。

呂遲坐在榻上,手上明明晃晃的拿着一本名字比棗木手上還香豔的春宮畫冊,一頁一頁的往後翻,看着那對男女從第一式纏做到了第三十九式,臉上的神色也不過是改成雙眉蹙起雙腮微鼓罷了。

春宮圖到底有什麽看頭?呂遲一早上已經翻了四五本,全沒看出什麽意思來。

待翻到一頁兩人從背後糾纏的畫面,那女人雌伏着看不見臉,恍然一下也分辨不出男女。呂遲心中“看不出男女,如若下面是個男子呢”這樣的念頭才一閃而過,心頭便不知怎麽竄起一團火苗,直往臉上拱。

他才算是尋着了無趣的根源,原來是因為畫的是一男一女的緣故。

“哎,明柳,進來給我研磨。”

呂遲利索的從榻上跳下,一雙肉乎白淨的腳光露露的踩在地上。他也不管,自個兒坐到了書桌旁,晃着腳拿出白紙與鎮紙,将架勢擺好了。

明柳從外頭應聲跑進屋裏,站到桌邊扶正硯臺笑道,“少爺今天好興致,要作畫?”

呂遲點頭,只讓她快些。

明蘭後一步走進屋裏見了呂遲的随便模樣,連忙取過他的鞋襪快步過去半跪着給他穿鞋,嘴上帶着些責備,“光着腳怎麽好來回跑?這屋裏冰鑒涼着呢,寒氣從腳心進去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呂遲也不管她,随她擺弄自己的腳。手上已經拿起畫筆點了點墨,準備開始畫了。

明柳一邊研磨一邊湊過去看,好奇的問,“少爺,您這是打算畫什麽?”

她的一句話點醒了呂遲,他假意正經的咳了一聲,“我就随便畫畫,你們兩個先出去吧,有人在我畫不出來。”

明蘭明柳不明所以,卻也趕緊退出了裏屋。

呂遲伸長脖子往外看了兩眼,見她們真走了這才放心的落下第一筆。沒有男人和男人的?那他自己畫一本來。

呂遲心中想着褚瑜的臉,手下畫筆像是活的,三兩下的功夫便勾勒出比那畫冊上精致百倍的動作。躍然紙上的畫面,呂遲威武雄壯的将褚瑜壓在身下,而褚瑜面頰帶淚,正是個吃不消的動作。

呂遲一邊畫一邊忍不住捂着鼻子嘿嘿笑了兩聲,一早上的功夫由着性子将秦王殿下在薄薄的畫紙上玩弄了個死去活來。

左右是不會讓人看見的,呂遲紅着小臉,心滿意足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 褚瑜:好大一個flag :) 我玩你就如你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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