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囚〇十八天

在去清光寺的路上,莺莺臉色蒼白整個人精神恍惚,呆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

曉黛被顧皇後匆匆喊來陪同前去,她坐在莺莺身側握住她的手,擔憂詢問:“姑娘這是怎麽了?”

莺莺好動,她的手無論冬夏常年暖熱,還從未像今日這般涼過。捧着莺莺的手上下揉搓,曉黛見始終幫她暖不熱,焦急道:“姑娘可是病了?”

莺莺良久回神,她緩慢收回手閉上眼睛,疲憊道:“無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她沒病,只是重歸噩夢被吓到了。

前世顧淩霄死時,她可是纏綿病榻養了許久才恢複,今日當做噩夢只是被吓到,還算便宜她了。

清光寺建在城外半山,坐馬車好一會兒才能到。趁着這個時間莺莺閉上眼睛本想再休息會兒,但腦海中血色的畫面揮之不去,索性睜着眼睛發呆。

山路難走,馬車上山并不容易。等到了山下,莺莺掀簾看到長石階道,吩咐車夫停了車。

“我們步行上去吧。”大多數誠心來拜佛的人,都想選擇步行上山。奈何這石階盤旋半山一眼望不到頭,尋常女子老弱到達困難,所以選擇行石階道的人不多。

曉黛望着莺莺蒼白的臉色,有些猶豫:“姑娘何不坐馬車上去,山路雖颠簸,但能省上好些時間呢。”

莺莺搖了搖頭獨自下了車,“我想讓佛祖看到我的誠心。”

她這次來清光寺,不只是為了逃避顧淩霄。

從宮裏出來還是清晨,等莺莺一步步踩着石階到達寺廟山門,已是午時。

去捐香火錢時,莺莺在這裏遇到了裘安安,裘安安正在古樹上挂許願牌子,見到莺莺她先是一愣,接着皺着眉諷刺:“呦,這不是顧大小姐麽,什麽風把你吹到清光寺來了?”

莺莺走了這麽久的山路氣息不穩,她蒼白的臉頰多了兩團紅暈,看着裘安安神色複雜有些躲閃。

這要是以前,莺莺早就還嘴了,然而這次裘安安等了許久都沒等到莺莺的反擊,她怪異看了她一眼有些怒了,“幾日不見,顧大小姐難不成是啞巴了?”

裘安安以為莺莺是故意不理她。

放眼全皇城,權貴家的子弟們就沒有不厭惡反感顧莺莺的。裘安安也一直看不慣莺莺蠻橫的做派,再加上發生了裘郁的事,兩人更是勢如水火成了死敵。

“你不會……是跑來糾纏我弟弟的吧?”裘安安本還沒往這方面想,見莺莺神情不對勁兒這才反應過來,臉色直接變了。

曉黛護在莺莺面前反駁:“我家小姐才不是為了裘公子來的,她是……”

她家小姐是來幹啥的來着?

見曉黛忽然噎住,裘安安皮笑肉不笑勾唇:“說啊,怎麽不說了?你家小姐是來幹什麽的呀。”

“她、她是來誠心拜佛的!”

“我呸!”曉黛說的話裘安安一個字兒也不信。

裘郁自幼身體不好,每隔一段時間來清光寺小住不是秘密。而按顧莺莺的性子來看,她并不是會往清光寺跑的人,更別說來這裏小住了。

“怎麽你家小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趕在我弟弟來小住的時候來?”

裘安安冷哼,“皇城遍布你家小姐的‘美名’,她打的什麽主意傻子都能猜出來。”

“你!”曉黛正要反駁,忽然被莺莺一把拉住了。

“算了。”莺莺只看了裘安安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她好聲好氣的解釋:“這次真的是誤會,我不知道裘郁在這裏,也沒想過來打擾他。”

“話說的好聽,那你倒是走啊,怎的連包袱都帶來了。”

“醜話我可放在前面了,你若再敢靠近我弟弟一步,本小姐不管有誰給你撐腰一定打斷你的腿!”

莺莺看着裘安安咄咄逼人的樣子,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睛幹澀澀的有些發紅,她沒有氣惱也沒有過多解釋,只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裘安安,我真的不是來糾纏裘郁的。”

今日的莺莺實在是過分的好脾氣了,或者說重生後的她一直如此,只是因為她重生前的諸多孽障加裹在她身上,導致所有人都看不出她的變化。

裘安安一開始只顧着針對顧莺莺,都沒仔細看她。如今見她脾氣過分的好,她總算投去一眼,這才發現眼前的姑娘臉頰雖紅,但臉色略顯蒼白。

初夏的天開始悶熱,裘安安想不出坐馬車而來的莺莺,是做了什麽‘偷雞貓狗’的事才能熱到碎發黏濕,就連眼睛也是紅紅的,好似被她欺負委屈了。

她這是要哭?

裘安安看着莺莺霧蒙蒙的眼睛,愣了愣一時失語,眼前柔弱含淚的顧莺莺是她從未見過的。

“你、你少對着本小姐裝可憐。”裘安安對莺莺還是很警惕。

曉黛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何攔着她不準她開口,她跟随小姐這麽多年,還從未見小姐受過這種氣。

“姑娘!”曉黛有些急了,她是陛下親賜給她的貼身丫鬟,從小被灌輸的就是保護主子不讓自家主子受氣。

莺莺安撫着拍了拍她沒再同裘安安多語,她只是垂下眼睫開口:“別說了,咱們進去吧。”

反正她惡名在外,是怎麽解釋也解釋不清。

當她轉身帶着曉黛離開時,裘安安快要被她氣死了,心裏窩了一團火,她感覺自己被顧莺莺忽視的徹底。

“顧莺莺!”裘安安忍不住又喊了她一聲。

她跺了跺腳,“這裏是清光寺,不是你胡作非為的地方!”

莺莺沒有回頭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曉黛不解自家主子的行為,悶悶道:“姑娘幹嘛要忍讓她,只要您句話,曉黛定讓她哭着向您道歉。”

這事莺莺以前可沒少幹過。

皇城的富家子弟厭惡她躲着她,各家的名門閨秀自然也不喜她。莺莺曾不止一次聽到幾家小姐聚在一起說她閑話,她心情好的時候不怎麽理會,心情壞的時候總會把那一群都抓起來收拾。

有次一位閨秀不僅背地裏說了她的閑話,還當着她的面出言諷刺。莺莺二話不說就将人綁了起來,她一連打了那閨秀幾巴掌,打到她哭着跪地求饒才将人饒過。

在莺莺眼裏裘安安和那群表裏不一的閨秀沒什麽區別,不然她也不會……

酸意上心頭,莺莺穩了穩呼吸下命令:“以後無論裘安安說了什麽,都不準再頂撞她。”

“姑娘!”

“聽我的話。”莺莺話不穩洩了分抖意。

捐了很大一筆香火錢,莺莺讓曉黛先去寮房收拾。曉黛沒有辦法只能聽從主子的安排,臨走前她望着自家主子越來越清瘦的身影,悶悶的低下頭,“姑娘,是不是奴婢變笨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奴婢越來越看不懂姑娘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莺莺俯首躬身對着橫三世佛拜了又拜,握着香柱的手微抖。

并不是曉黛變笨了,是她顧莺莺以前錯的太多了,現在想要強行改回來哪有那麽容易。

雙膝跪在蒲團上,莺莺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其實她不是性子變軟弱了開始縱容別人欺負、冤枉自己,而是她內心有愧,對裘安安有愧。

如果說顧淩霄是莺莺如今最不敢面對的人,那麽裘安安就是第二個。

眼睛越來越疼,莺莺閉上眼睛還是能感受到那股澀疼的酸意。昨晚的噩夢喚醒莺莺最深的罪孽,夢中顧淩霄冷冰冰含恨的眼神,如針般刺入她的心。

他該恨她的,也合該殺了她。

莺莺身體抖了抖,記憶中血色越加蔓延,畢竟,她……殺了哥哥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顧爹爹身居高位常年忙碌,又因為妻子早早故去,可以說莺莺是被顧淩霄帶大的。莺莺存有百年飄蕩的記憶,所以哪怕她剛入正主身內時只是一個嬰兒,但思想和意識也都是存在的。

從她還是小小嬰兒起,顧淩霄就每日來陪她說話,小小的少年笑起來很是溫暖,他口齒不清喊着她妹妹,也會在她哭的時候手足無措的哄她。

莺莺從小是被顧淩霄寵着長大,所以,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哥哥把對她的寵愛分給其他人,尤其那個人還是與莺莺不對付的裘安安。

欽容說的沒有錯,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害了整個顧家。欽容總說她不懂事沒有良心,他說的真真是沒有一點錯。

顧淩霄娶了裘安安後,因為知道兩人不對付,所以很少讓裘安安和她正面對上。奈何二人都故意惡心對方,莺莺不肯讓裘安安舒服,裘安安還總是當着她的面同顧淩霄親近、刺激着她。

“……對不起。”在長時間的沉默中,莺莺忽然這樣小聲說了一句。

這句話是她欠顧淩霄的,也是欠裘安安和她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不管當時二人争吵中誰的錯更大,莺莺将懷有身孕的裘安安推下樓都是真的。

如今再去回想那時的情形,她記得那滿地濃稠的鮮血,也記得顧淩霄破碎震驚的神色,更能清清楚楚的記得在自己将裘安安推下去後,垂眸低望冷嗤一聲,那歪頭間含着無辜的笑顏讓人不寒而栗。

莺莺想到這些渾身發抖,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怕,更別說她之後又做了更過分的事,逼着欽容不得已折了她的手。

其實,欽容應該再狠一些。

他應該再如顧淩霄那般,扯她幾巴掌将她的頭按在牆壁上,發狂逼問她是不是瘋子。欽容最應該直接掐死她,她若在那時死了,之後也不會再生禍事。

記憶無法抽離,莺莺沒有注意到門外站着的人。

裘郁已經在這裏看很久了,最開始他也沒想到顧莺莺會出現在這,心裏厭惡煩悶的厲害。他本想避一避等她出來再進去,然而在這兒站了好一會兒了,那人還沒起來。

“她在這跪多久了?”裘郁掃了眼殿內微顫的身影,不耐詢問一旁的小師傅。

小師傅雙手合十彎了彎身,看了莺莺一眼笑道:“阿彌陀佛,那位女施主啊,跪了該有一個時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搞笑小劇場】

開始/裘安安:那個色.胚連我都調.戲,這次一定是來糾纏我弟弟的!

後來/裘安安:嗯?這個色胚是不是又看上我了?!啊我要殺了她殺了她,那個該死的顧莺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