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骨肉分離-18
“咔擦”一聲,門縫被骨爪卡住了。
若是正常的血肉之軀,被一塊三厘米的厚金屬板這麽狠狠地一夾,那肯定得疼得夠嗆。
不過一副枯骨顯然不存在“痛覺”這種東西,它不僅不在乎,半截手臂還在不斷地扭轉抓撓,試圖重新打開門扉。
莫天根見此,幹脆從腰間拔出他的軍刀,像劈柴一樣,在枯骨上連砍了數下。
這些骷髅怪的骸骨雖然堅固,但到底不是刀槍不入的,而它小臂處的兩根骨頭顯然也沒增生到異常粗壯的程度,被本就經過力量強化的大根老師連續砍了七八下之後,雙雙斷裂,斷臂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外頭撓門的怪物終于縮回了手。
鋼鐵的大門沒有了阻礙物,随即自動合上了。
衆人這才舒了一口氣。
“呼、呼呼……”
季鸫用手抵着門板,連連喘氣。
他此時此刻是真心覺得,“桃花源”實在太難混了!
連個F級副本都難成這種德行,那B級、A級甚至S級到底得是什麽鬼樣子的?
至于傳說中至今無人突破的SS級副本,就更是不能想象,只要腦補一下都覺得令人心寒。
難怪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一個人突破過SS級的難度,得以回歸本源世界。
連傳說中長期霸占方尖碑最頂點的那位大佬中的大佬也失敗了……
……不不不,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Advertisement
季鸫用力地搖了搖頭,把腦海裏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全給甩了出去。
這時,他才有餘裕仔細觀察自己現在身處的環境。
季鸫首先聞到了空氣中彌散着的一股令人反胃的臭味。
這味道實在太有特點了,他記得,去年夏天有只耗子死在了宿舍的衣櫃底下,當衆人察覺到時,聞到的就是這麽一股蛋白質腐敗後的惡臭。
和他們先前經過的其他實驗室不一樣,這個房間并沒有寬敞明亮的窗戶和U字形排列的通風櫃、操作臺、藥品櫃和各色各樣的實驗器材。
這裏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只有一個個比人還要高的文件櫃,以及靠門的那面牆邊擺放着的兩張桌子,和與之配套的電腦。
——這兒看上去像是個資料室!
季鸫的心裏狂跳了兩下,終于體會到何為“天無絕人之路”了!
但凡打過生化危機一類的游戲的人都知道,要想順利通關,最重要的是什麽?——當然是獲取線索啊!
那麽哪裏的線索最多呢?——當然就是在資料室裏翻箱倒櫃啊!
不過他眼光一轉,剛剛還驚喜萬分的雙眼,就瞬間凝固住了。
他看到了最靠內側的一個文件櫃的側後方,倒着一個人——正确的說法是,一具屍體。
季鸫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氣,決定靠近看看。
只不過靠近了兩步,空氣中彌散的腐敗的惡臭就變得更加濃郁了。
光憑這十分具有标志性的熏人欲嘔的臭味,他就能判斷出,這人死了有些時日了。
那是個女性。
她身穿一件沾滿血跡的白大褂,面朝下趴在地上,只露出後腦散亂的發髻和遍布傷痕的兩條胳膊,若是不翻動她的屍體,在看不到面孔的情況下,很難判斷出死者的年紀。
不過她的死因倒是非常明确的。
屍體側腰處的白大褂被整塊撕裂了,露出裏面同樣破了個大口子的襯衣,腰身上少了比碗還大的一塊肉,暴露出了內裏血肉模糊的髒器,紅紅黑黑的根本看不出究竟都是些什麽東西。
這樣的傷口,一看就是被咬出來的。
——這是第二個了。
季鸫心想。
面前的這具女屍,是他進入研究所之後,看到的第二個死于怪物的襲擊,卻沒有異變的屍體了。
“唉,看到這人,我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站在季鸫身後的莫天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作福爾摩斯破案狀:
“我剛才就看到這門開着,從裏面沖出來一只怪物……”
他指了指地上的屍體,“所以,看來是這位大妹兒來不及關門,被怪物給咬死了吧?”
說着,大根老師表情一凜,似乎想到了問題的重點:
“話又說回來,她為什麽沒有變異呢?”
就在他們對話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子彈上膛的聲音。
兩人連忙回頭,就看見玫瑰端着槍,槍口正筆直的指着一名士兵。
“你剛才,被咬了吧?”
紅發美女的神色冷得像冰塊一樣,語氣更是異常嚴厲。
衆人不約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了那名士兵的身上,果然看到他正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臂,而被他按住的位置,迷彩服已經被某種液體染成了深褐色。
“只、只是擦傷而已……”
那士兵嘴唇嗫嚅了兩下,勉強擠出了一句辯解。
季鸫認得,這人是在來時的路上,跟他們同坐一輛車的兵哥兒。
當時他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跟他們說說笑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特別像米國兵痞兒的做派。
但現在,原本痞裏痞氣的大兵卻臉色青紫、冷汗淋漓,說話的時候,不僅是嗓音,連嘴唇都是在顫抖着的。
玫瑰卻根本不聽他的解釋:
“把袖子挽起來,讓我看看傷口!”
男人用力收緊了捂住傷口的那只手掌,擡起頭,面帶祈求地看向玫瑰:“頭、頭兒……”
玫瑰厲聲斷喝:“把袖子挽起來!!”
士兵鐵青着臉,一點一點地,慢慢地将衣袖一寸一寸卷起。
即便他的動作再慢,當卷到手肘的時候,衆人還是在小臂上看到了一個皮肉翻卷的傷口——那确實是個牙印兒!
“砰、砰砰砰!”
玫瑰毫不遲疑地開槍了。
子彈在如此近的距離接連打在了士兵的腦袋上,立刻就将他的腦殼整個兒給轟碎了。
從斷掉的腔子裏噴出來的血滋啦啦地糊了一牆,那畫面,讓和平年代裏生長起來的季小鳥同學喉頭翻湧,差點兒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嘔吐的欲望。
“他被咬了,不殺掉的話,會變成怪物的,我這是為了保護大家。”
玫瑰收回槍,扭頭看向最後幸存的士兵,冷冷的解釋道。
那大兵哥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連點頭都做不到。
紅發美女又扭頭看向季鸫。
她的嘴唇輕輕地動了兩下,發出來的聲音非常的輕,“只是‘原住民’而已……”
——只是“原住民”而已。
這時,季鸫才終于知道,玫瑰這姑娘,是真的狠!
或許應該說,直到現在,他才恍然發現,自己竟然一直沒能真正了解到“桃花源”所創造的這一個個的“世界”,究竟殘酷到了何等程度。
他想,若是換了自己,就算是注意到了士兵手臂上的傷口,也絕對沒辦法如此幹脆的下手殺人。
即使季鸫理智上明白玫瑰的做法其實是最正确的,但他還是知道,自己做不到。
若只是因為即将面臨異變的不過是個“原住民”,所以性命無關痛癢,必要的時候,可以為了自身的安全毫不猶豫地剝奪他們的生命的話,萬一剛才被怪物咬傷的不是這個大兵,而是他或者莫天根,又或者是……任漸默呢?
若是玫瑰也以“這是為了保護大家”為理由,而朝他們舉起槍的話……自己又應該怎麽做呢?
此時,目睹這一切,季鸫思緒百轉千回。
他和任漸默都懷疑,他們經歷的這些“世界”,并不是由數據或是別的什麽虛拟程序創造出來的虛無空間,而是真實存在于某個位面的,屬于此處的“現實”。
與其說這些人是“原住民”,更不如說,他們這些參演者,才是真正的“外來者”。
回到剛才的問題,季鸫自問自己确實無法做到如同玫瑰那樣,理智勝于感性,但他既然和自己同伴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那麽他就只有唯一一個選擇,那就是跟任漸默與莫天根一起,竭盡全力,讓三人都活着出去了……
……
就在季鸫陷入沉思的時候,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回頭一看,正對上一雙左右異色的瞳孔。
那雙眼睛淡然而平靜地看着他。
“不要想那麽多。”
任漸默的手掌略略加重了一些力道:
“你只要做你自己認為對的選擇就好。”
說完之後,任漸默朝着季鸫彎起精致的眉眼,露出一絲淺淡的微笑。
季鸫:“!!”
他的心髒不由自主地“噗通、噗通”連蹦了好幾下。
——卧槽!卧槽!卧槽!
季小鳥的耳朵不受控制地“唰”一下紅透了。
——所以說,他這是在安慰我嗎!?
——天啦,任大美人兒竟然會這麽溫柔地安慰我!!
“好、好的!”
季鸫一邊竭力平複自己被撩得小鹿亂撞的心肝兒,一邊伸手抓住任漸默的手,感受了一下掌心的溫度。
“你、你的手好冷,這個……”
他打了個磕巴,緊張兮兮地說道:“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要緊。”
任漸默安撫似地拍了拍季小鳥的手背,然後抽回了自己被握住的手。
“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說着,眯了眯眼睛,越過季鸫,上前幾步,在趴在櫃子後面的屍體面前蹲下,然後伸出手,将死者白大褂的袖子一路撸到了靠近肩膀的位置。
在做這一切的時候,任漸默的表情依然平靜如常,就好像他面對的既不是一具腐敗腫脹的屍體,而只是一個倒在地上的塑料制的假人模特一般。
“果然。”
任漸默站起身,“她的胳膊上有一個注射器留下的針眼痕跡。”
“注射過的針眼?”
聽他這麽一說,衆人都硬着頭皮湊上前來,仔細觀察着地上的屍體。
雖是在恒溫十八度的實驗室區域內,經過這麽些天,屍體也早就出現明顯的腐敗了。
女屍露出的胳膊腫脹了足有一倍不止,灰色的皮膚上布滿了青紫交錯的藤蔓狀的血管網,上面還有許多長短深淺不一的傷口,翻開的皮肉已然變成了黑紅色。
即便屍體的情況如此糟糕,他們還是在她的胳膊上找到了一處五個圓形的深紅色瘢痕,呈梅花狀排列。
“這是什麽?”
玫瑰捏着鼻子湊近了一點,低聲問道。
莫天根一個學生物的,專業好歹有些沾邊兒,所以他是最快一個反應過來的。
“難道這是……疫苗!?”
他猛地一拍大腿:
“她是因為這個才沒有變異的!所以,這研究所裏有能夠抵禦變異的疫苗!?”
“嗯,或許吧。”
任漸默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說出了另一條更加驚人的情報:
“我先前在牧師的手臂上,也發現了這樣的梅花狀痕跡。”
聽到這裏,季鸫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他在和牧師握手的時候,腳下絆了一下,原來是趁着這個機會,在檢查老人身上的注射痕跡呢!
“另外……”
任漸默忽然毫無預警地伸出手,一把扭住了安妮的胳膊,然後不顧她的尖叫掙紮,拽起了她的衣袖——
“你的手臂上,也有一模一樣的注射痕跡,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