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餐臺上擺滿了漂亮的食物。

顧遠鈞避開人群,端了杯酒走到外面露臺。

寒風,刺骨的冷。

季末下了兩場大雪,氣溫降到有史以來最低。

顧遠鈞身上披着厚重羊尼外套,他摘掉了手套,站在金屬欄杆旁,視線凝視着深黑夜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喬安娜終于找到了他,從裏面出來,見了他就皺眉,“你幹什麽呀,人都在找你!”

他頭也不回,“裏面太吵。”

瞥了一眼他欠揍的樣子,喬安娜說,“我猜你是在女人那裏受了氣,嗯,一定是。”

他沒搭理,抿了一口酒。

喬安娜不懷好意的笑了,仰天長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終于轉身,皺眉盯着她,“找我有事?”

“哦,就問問你過年那幾天有沒有時間,跟大家一起出去玩。”

“沒空。”

“我想你也沒空。”

喬安娜笑了笑,又問,“不是,你真和陸黎吵架了嗎?我聽慶松說你最近心情不好。”

他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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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娜挑眉,“那就是了。”

說完嘆了口氣,半晌,她又說,“雖然不知道你們因為什麽鬧得不開心吧,但是這都過年了,別太過了,雙方家長見了也不好。”

她在他肩上拍了兩下,然後離開。

顧遠鈞看着她的背影。

許久,他拿出手機。

打這一通電話,完全是因為喬安娜說的那一句,雙方家長見了不好。

他暫時還不知道以什麽表情去面對陸黎,至少現在,他還沒有消化完她那天說的那些話。

他摁了摁眉心,撥了陸黎的號碼。

對方提示關機。

他皺了眉。

伫立良久,他再撥一次确認,還是關機。

他惱了,突如其來的,胸腔裏一簇火苗要噴薄而出。

給我關機?

陸黎是覺得以這種方法來抵抗他的冷處理很有效嗎?還是,她這就打算到死都不要見他這個人了?

他把手機摔得遠遠的,用了力,摔成了幾塊。

正巧小陳找了過來,見到他摔了手機,吓得大氣不敢出,然後,默默地,小心翼翼的,将碎掉的手機撿起來,拼好……拼不好了。

顧遠鈞又喝了很多酒。

他坐在露臺上,冷風不能吹熄他胸中怒火,小陳站在旁邊,守着,哪裏都不敢去。

很明顯老板是在喝悶酒,這身體本來就不好的人,一會兒出了問題怎麽辦?

他偷偷的叫Gigi去買了解酒藥,不過Gigi還沒回來,顧遠鈞就讓他送他離開。

小陳以為他要回自己家,車子開到半路了,他突然指着另一邊方向,說,“去找陸黎。”

小陳接送過陸黎,知道她家在哪裏,停了吩咐,将車子改了道。

此時陸黎半靠在床,放假了,閑來無事,便從書房裏父親的藏書裏找了基本過來看。

她是想看美劇,可iPad拿在手裏輻射太大,對孩子不好。

她在看《今生今世》,看到提及張愛玲那一章《民.國女子》,胡蘭成回憶張愛玲說的話,“你這個人啊,我恨不得把你包包起,像個香袋兒,密密的針線縫縫好,放在衣箱裏藏藏好。”

眼眶随即一陣溫熱。深愛之人,哪怕他再有萬般不好,你也都想要把他私有,悉心保存,妥善安放……

樓下有汽車引擎的聲音,陸黎從書裏收回目光,下意識看向窗外。

跟着,是車門關上的聲音,好像聽到小陳在說話。

是小陳嗎?

陸黎驚了一下,此時圍着棉被坐在溫暖的床裏,她不想動一下,集中注意力聽着,然後就聽到門鈴響了。

她一震:難道真是顧遠鈞回來了?

……

黎倩如和婆婆在看電視,聽到有人按門鈴,起身到門口拿起話筒問,“哪位?”

“媽,遠鈞。”

黎倩如驚了一下,然後開了鎖。

顧遠鈞一身冷氣的進屋,黎倩如伸手接過他的大衣,“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小黎都不知道?”

他笑了笑,說,“下午剛回來,沒來得及告訴她。”

黎倩如鼻尖萦繞着他身上散發出的酒味,蹙眉問,“喝酒了?”

“嗯,今天公司年會。”

說話間他在客廳裏掃了一眼,沒看見陸黎,“她人呢?”

“說是不舒服,吃過飯就上去睡了。”

黎倩如和他一起走到樓梯口,忍不住了問,“遠鈞啊,你和小黎是不是鬧不愉快了?”

顧遠鈞笑兩聲,“沒有的事——媽,我先上去。”

“今晚還走嗎?”

“不走了。”

……

陸黎手裏握着書,聽到外面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卧室的門開了。

她擡起頭,顧遠鈞那酒後發紅的臉映在她的目光裏。

顧遠鈞看了看床上的人,進屋,關了門。

他将西裝脫下,挂在衣架上,轉身走到陸黎面前,坐下。

陸黎看着他,眨了眨眼,他垂眸看見她手上的書,給她拿開放在了一邊,擡手撚開她額上的發絲,啞聲問,“媽說你吃過飯就睡了,這麽困?”

她嗯了一聲,說,“有點累。”

他盡在咫尺,酒氣逼人,是陸黎反感的味道,連帶着他原本熟悉好聞的氣息,也都一并反感了。

她問,“你喝了多少?”

他勾唇,“有點多。”

然後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很關心我?”

陸黎搖頭,實話實說,“不是,我只是不喜歡你喝過酒之後呼吸的味道。”對孩子發育不好。

顧遠鈞一動不動注視着她,陸黎面上淡淡的,甚至,用手輕輕推開了他的臉,避開他的呼吸。

他一直在隐忍。

包括現在。

心裏積壓的氣、燥、憤怒,在他眼底已經若隐若現了。

他抿着唇,在心裏告訴自己,忍忍,忍忍就好了。

好像有點控制不住。

突然他起身,背過身去解開領口的蝴蝶,再解開扣子,往洗手間走,“我洗個澡。”

陸黎還是沒有下床去。

以往她會給他準備好內庫,睡衣。

但是今天她沒有動一下。

顧遠鈞感受着她行為上的疏冷。

陸黎只是想好好休息,能不下床就不下床,至于內庫和睡衣,他知道放在哪裏,他可以自己去拿。

浴室門關上,之後水聲落進陸黎的耳朵。

她坐了一會兒,慢慢地躺下。

一分鐘後。

浴室門被打開,聽得出用了很大手勁兒,往裏面一拉狠狠摔在浴室瓷磚上,陸黎吓得一愣。

從她這個角度,是看不見浴室門口的,得坐起來。

“你就那麽不稀罕見到我這個人?”男人開口了。

陸黎躺着,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知道他是裸着,并且整張臉充滿怒意。

“現在我和你在一起,連為我做點什麽都不屑?”他又說。

許是真的忍了很久,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陸黎覺得他說話時呵出的呼吸在每一寸空氣裏都有着火藥味。

她眨了眨眼,雙手抓着被子。

不知道該做點什麽,下去給他拿衣物?

那就拿吧。

陸黎停頓幾秒,翻身起來,走到衣櫃給他找內庫睡衣。

男人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從洗手間直接走過來,光着一身,站在陸黎身後突然就扯着她細瘦的胳膊,陸黎轉頭無奈的皺眉,連着說了兩聲,“給你拿,給你拿!”

他現在憤怒的樣子,全身濕透,頭發上還有泡沫,醉醺醺的跑過來撒酒瘋,真像個不懂事胡攪蠻纏的孩子。

陸黎不敢惹他了。

怕他在頭腦不那麽清醒的情況下扯着她的胳膊把她一扔,扔在了地上,或是某個角落裏,那肚子裏那個怎麽辦?

她找到內庫遞給他,然後是睡衣。

顧遠鈞突然不想洗澡了,他冷笑,将她摟過來。

陸黎吓得一顫,伸手擋在兩人中間,“瞧你,弄得滿地水,趕緊去洗了收拾幹淨。”

說完看了他一眼,補充,“我收拾。”

顧遠鈞松了手,轉身回了浴室。

陸黎在原地看着洗手間那扇磨砂們,這個人,他在計較什麽?是他不願意好好交流,不願意好好溝通,現在在這裏發什麽神經呢?

顧遠鈞洗完澡出來,陸黎已經擦幹了地上的水。

她很費力的做完了平時輕易就能昨晚的事,小心翼翼,動作不敢太大。

此時她又躺在了床上,顧遠鈞走過去掀開被子整個人鑽進去。

陸黎被他從身後擁住。

她睜開了眼,他在蹭她,酒後的毫不節制,陸黎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伸到了她衣服裏面,嗓音沙啞地在她耳邊說,“轉過身來。”

陸黎僵住,沒有動,于是他半起身将她的身子扳過來,整個人覆在了她的身上。

她阻止他,在他脫她衣服的時候。

“不要了,睡吧。”她按住他的手。

顧遠鈞眼底火星亂竄,哪能容她說不,于是在他附身吻她的時候陸黎推了他,馬上引發戰火,她推他,從她身上下去之後他在她腿上踹了一腳,“給我滾!”

陸黎突然就哭出來,“你還想讓我滾到哪兒去?我不敢招惹你,都回自己家來了!要是早知道你這麽不好相處,和你結婚做什麽呢?顧遠鈞,我嫁給你不是為了受你欺負,不是三天兩頭聽你大小聲……”

“這麽快就受不了了?”

他起身,在屋子中間來回踱步,給自己點了煙,陸黎叫他別抽了,他充耳未聞,于是她從床上起來,走過去将他手裏的煙搶過來扔到了樓下,顧遠鈞是真的火了,語氣前所未有的兇,“你幹什麽!你以為你誰啊,我抽支煙還要你批準!”

見他又要拿煙,陸黎氣得不行了,這時候突然感到小腹一陣隐痛,和早上那感覺一樣,她不得不放棄和這個人争吵,轉身進了洗手間,關門。

顧遠鈞邊抽煙邊砸門,酒勁兒上來了,越發的放肆,“你把門給我開了,趕緊的!”

陸黎看着馬桶裏那淡紅的血跡,比白天多了些,她臉色發白,心都在抖,外面顧遠鈞發酒瘋的動靜越來越大,估計已經驚動了媽媽和奶奶。

這一刻實在是糟糕透了。

她開了門,恰白着一張臉,也不管顧遠鈞還在憤怒地念叨着什麽,上了床倒頭就睡。

明天,明天一早還得去趟醫院。

今晚就這麽過吧。

寶寶,萬一你有什麽三長兩短,那就是你和媽媽沒有緣分。

但是我知道,你是争氣的,一定是……

117 她已經有點後悔這麽理智這麽懂事

陸黎背對着他一個人昏昏沉沉的睡過去,顧遠鈞靠在床頭待了一宿。

煙他沒有再抽。

只是坐着,擰着眉心目視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第二天早上陸黎醒來他已經不在了,感受不到身後的男人氣息,她緩慢地轉過身來,平躺着。

他走了,倒也落個清靜。

昨晚鬧成那樣不可能沒讓人聽見摹。

陸黎坐起來,漫無目的的,雙臂環住了膝蓋。

那人不知什麽時候走的,有可能後半夜。

陸黎越來越覺得他行為乖張到了可恨的地步,像他喝了酒到她面前來鬧這種情況,換了以前,她大可以跟他講道理,不是她的錯,她不會輕易低頭。可是現如今,她連走路的力氣都不願浪費,哪裏還要把精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媽媽上樓來叫她吃早餐,止口不提昨天晚上的事,她先敲了門,然後進來,笑着說,“女兒,放假第一天,你打算睡到幾點?”

稍後要帶小烨出門逛街,順道去商場買些東西回來過年的時候好給親戚送禮,媽媽讓陸黎一起去。

誰知道話剛說完,就見陸黎眼睛緋紅,眼裏噙着淚,黎倩如還來不及問她怎麽了,就聽她說,“媽,我懷孕了。”

黎倩如一驚,在原地站立片刻,走進屋在她旁邊坐下,“什麽時候知道的?”

“昨天。剛開始以為是生理期到了,有點滲血,後來發覺不對勁,所以就去了趟醫院。檢查之後說是懷孕六個星期,有先.兆流産的跡象。醫生說是不嚴重,給我開了藥,讓我在家靜養一段時間。”

陸黎平靜地說着,像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這個時候她心裏是泛着苦澀的。

黎倩如聽着也擔心,問她,“那遠鈞知道嗎?”

她搖頭,“知道的話,估計昨晚不會找我麻煩。”

做了個深呼吸,陸黎掀開被子要起來,“媽,讓奶奶看着小烨,你陪我到醫院去一下。昨晚顧遠鈞在我面前嚷嚷了半天,我一激動,血滲得有點多了,我害怕。”

黎倩如臉色也不如之前紅潤了,隐隐的怕着,陸黎說完她就毫不猶豫點了頭。眼底蘊着些許怒氣,顯而易見的,是因為顧遠鈞。

陸黎穿了很厚的衣服,出門的時候黎倩如小心扶着,奶奶剛知道陸黎懷孕的事,喜憂參半。

喜的是她老人家要升級了,憂的,是昨晚聽見顧遠鈞和陸黎在房裏的争吵聲,并且一大早顧遠鈞就離開了,對陸黎不聞不問。

奶奶送母女兩人上車,摸摸陸黎的腦袋,叮囑她走路小心。

……

到了醫院,無意間又挂了昨天那個醫生的號。

雖然見過了孕婦多不勝數,但那醫生還是一眼認出了陸黎。

看着陸黎,她皺眉問,“昨天不是給你開了藥?怎麽了?嚴重了?”

陸黎點點頭,“昨晚和今天早上流的血比之前多了,我緊張,就讓我媽陪着過來一下,醫生您看……”

“一般是不會莫名其妙就嚴重了的,一定是你沒有聽話,在家裏好好休息了沒?”醫生手裏拿着原子筆,轉了一圈。

“我好好休息了,沒亂動。”

陸黎沒有看醫生,垂頭,雙手握在一起,“就是……就是昨天晚上家裏那位喝了酒,回來瞎搗亂,我一生氣就……”

“你這孩子,臨走時我不還提醒你了嗎,不要激動不要激動!你這簡直就是自己找罪受!”

醫生苦口婆心說完盯了她一眼,無奈搖頭,“這樣,再做一次孕酮和HCG值檢查,之後挂兩天水觀察一下,要是真的嚴重了沒有好轉,立馬住院保胎。”

醫生手裏的筆在處方上刷刷飛舞着,陸黎擡頭看了看沉默的媽媽,媽媽朝她微笑,手按在她的肩上,以作鼓勵。

……

醫生安排陸黎做了檢查,然後給她開了兩天的液體。

媽媽在醫院陪着她。

陸黎手上插着留置針,她血管小,輸完一瓶手背基本上已經腫了,護士拍了半天沒有用,陸黎看針管裏自己的血都回了,膽戰心驚的對護士說,“要不還是用一次性針頭算了。”

護士語氣公式化的冰冷,“你想好了喲,下午還有三瓶,然後還有明天早上,明天下午——你這個血管這麽難找,紮一次錯一次,你要是不怕疼,我們是無所謂的。”

黎倩如聽得煩躁,趕緊吩咐換下了留置針。

護士給陸黎換好了,癟癟嘴離開,黎倩如将弄熱了的毛巾放在陸黎的手背上,一邊搓着她另一只冰涼的小手,笑,“我們小黎,從小害怕打針輸液,每次見到醫生拿起針就東躲西藏。這一次居然這麽乖,一聲不吭……”

陸黎垂眸淺笑,“那時候是小孩子嘛。”

黎倩如挑了下眉,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她轉頭看着女兒,終于開口問起顧遠鈞,“跟我說說,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

陸黎沒有吭聲,看着輸液管裏一滴一滴落下的液體。

“遠鈞性格一向穩重,即便是喝多了酒,也不可能沒由來的在大半夜胡鬧,況且那還是在咱們家!!”

黎倩如說着,心裏抑制不住的怒意,“明明進屋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麽一上去就那樣了?”

“媽,”

陸黎叫她,眼睛瞅着窗戶外面銀裝素裹一片,隆冬,大雪紛紛。

“顧遠鈞這個人,別看他表面沉穩,謹言慎行,渾身上下似乎找不出什麽毛病,你跟他生活久了就知道,他其實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只是他身上的光環太過耀眼,會不經意間蓋過他的缺點。

他很記仇,我和莊海瀚那點破事兒他記到現在,好多天了,從他出差之前就跟我鬧,他去了廣州,我為了哄他,一路追過去,結果不但沒有談和,他冷暴力反倒是更厲害了。

我和莊海瀚真的沒什麽,媽媽你知道,真要有什麽,我還能等到三年後和他顧遠鈞重逢,和他結婚?他就是一個占有欲超強的男人,在這方面,他簡直偏執到不可理喻的程度,讓人又惱又恨!”

黎倩如聽她說着,母女之間倒是沒什麽秘密可言,陸黎也不覺得丢人了,想到什麽說什麽,“他其實很喜歡小孩子,也想我趕快給他生一個,可我偏不說,我就是要讓他最後知道。夫妻之間有點小矛盾正常,那牙齒和舌頭再好,有時候也會咬到吧,我也不會因為一次争吵就一竿子打死他,反倒是這些細節讓我慢慢了解我丈夫最真實的一面。”

陸黎嘆氣,很是委屈的靠在媽媽肩頭,“他三十多歲了,哄我嫁給他那陣子,簡直把我當成星星當成月亮,我摔個跤都心疼得要死——”想了想,負氣道:“我簡直懷疑他是裝的,你看看,才幾天呢,之前的那個溫柔男人直接變成今天這個神經病,居然踢我!”

陸黎想起昨晚他踹了她一腳叫她滾就來氣,當時她是有多想把他從窗戶扔下去啊,太可惡了,顧遠鈞我懷着你孩子,你的孩子!

“我就不告訴他,全世界的人知道我懷孕了就他不知道,我要讓他清醒清醒,作為男人,他要為他那些不可理喻的行為付出代價!今天這個孩子沒事我就不管他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和他離婚!”

一句話說得黎倩如噗嗤笑了,陸黎自己也覺得好笑,怎麽就扯到離婚了呢?

媽媽拍她腦門兒,“小懲大誡就行了。作為過來人,媽媽跟你提個醒,你這傻孩子,夫妻相處是門學問。誰叫你那麽老實,什麽事都跟他說?海瀚是咱們的親人,是你哥哥,吃飯見面本來就是平常事啊,但這些話你就不能這麽說了。遠鈞問起,你避重就輕,讓他聽着你語氣感覺到其實你對海瀚并不十分關心——小黎你是律師,這點技巧還沒有?”

陸黎沉默。

媽媽好奸詐,難不成,以前也有讓爸爸吃醋的男人,她就用的就是這招?

“說來說去就是他顧遠鈞吃醋了,這醋吃得沒道理,吃得令人啼笑皆非,但這說明什麽,說明你在他心裏那是一個重要,重要到,他完全不能忍受任何一個異性在你身邊徘徊。是,是有點專.制獨.裁,是有點讓人恨得咬牙,那有什麽辦法,男人這個東西,說不好琢磨吧,其實也就那點心思,但是就那點心思,往往就是讓人難以招架。

小黎聽媽一句,趁着這大過年的,把話說開了,記得媽教你那招……呃,必要時候你可以不負責任的诋毀海瀚兩句,讓遠鈞覺得,在你心裏,其實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媽啊媽!”

陸黎驚訝,“您最近是在研究男人?還是,其實您開始談戀愛了?”

黎倩如臉上一陣紅,“女兒啊,你這是诽謗,你媽我要工作掙錢,又要帶孩子,我就那麽一點可憐的空閑時間都陪你來了,你讓我怎麽去談戀愛?”

陸黎笑,然後一本正經的說,“媽,其實您還是可以找個男人來場黃昏戀的。”

……

農歷二十九。

顧家客廳。王姐用紅紙已經剪了許多漂亮窗戶紙了,顧媽在學,學了好幾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顧遠鈞站在窗前,單手插在褲袋裏,一手拿着煙,入眼的,是窗外素淨的白。

那惆悵的背影。

王姐和顧媽小聲嘀咕,“遠鈞回來閉口不提小黎,問他也不說,我才這兩人準是鬧別扭了。”

顧媽:“廢話,我都跟慶松打聽了,說是小黎惹了他。”

王姐:“哎大過年的,生什麽氣!這遠鈞不過胸口受了個傷而已,怎麽心胸變得這麽狹窄了?小黎不過是個孩子,乖乖白嫩嫩的,是男人就抱着摟着疼她寵她都來不及,他居然大過年把人家抛下!”

顧媽:“咳,你這人怎麽越老說話越讓人臉紅,抱着摟着關你什麽事!”

王姐:“夫人啊夫人,我可比你厚道多了,總沒有去人家夫妻

兩門口偷偷聽動靜吧?”

顧媽臉紅,丢下窗戶紙,“不!剪!了!”

……

年三十的年夜飯,缺了陸黎一個。

這不成規矩,顧爸氣得在書房來回走,指着顧遠鈞鼻子罵:“不像話,我看你要翻天!”

某人淡着一張臉,擺弄書房裏精巧物件。

“結婚第一年,居然不帶老婆回家,這話說出去外邊的人還以為咱們顧家虧待了小黎!”

“且不說過年這事。”

“顧遠鈞,你是什麽意思呢?老婆是你自己找的,喜歡不喜歡也由你自己說了算。在這個家,我和你媽對你就是太縱容,也不曾逼你和誰家千金利益聯姻,想着總是自己親生兒子,幸福比一切都重要。”

“可是你,你這是在給我搞什麽鬼,這才結婚幾天?”

“人家一個女孩子,比你小這麽多,你就不能收起你那少爺脾氣遷就一下?即使她有錯,即使她犯了你覺得是原則性的錯誤,那夫妻之間往後還有幾十年,你就打算這樣跟她僵着?”

“你太不像話!”

“你們兩個!太不像話!”

顧爸氣得發抖,一杯熱茶遞到他面前,顧遠鈞彎唇一笑,“您何必呢,何必大動肝火?來,喝茶。”

顧爸順手接過了茶杯,換了語氣,開始循循善誘,“遠鈞啊,你也三十好幾了,是時候要個孩子了。在男人的字典裏,好女人只得尊重和愛護,我和你媽都覺得小黎是個好姑娘,她是真的好,不然,即便你再愛,我們也不能輕易同意了這樁婚姻啊。”

顧遠鈞點頭,指指父親手裏,“喝茶。”

顧爸喝了一口,又道,“就算你等得起,我和你媽可等不起,我們真的想抱孫子啊,你就不打算讓我倆高興高興?”

顧遠鈞再次點頭。示意他,“喝茶,喝茶。”

顧爸毛了,重重的将杯子扣在桌子上,“顧遠鈞,去給老子弄個孫子出來!”

……

陸黎在醫院心平氣和呆了兩天。

已經不再流血了,醫生讓她黃體酮一直吃着,半個月後再去檢查一次。

今天是年三十,陸黎自覺地認為,該去一趟顧家。

黎倩如也覺得如此。

婚姻裏有許多無奈,可好歹,這條路是自己選擇的。

每個人在婚前都應該有這樣的意識,在雙方家庭健全的情況下,兩個人結婚,并不僅僅只是兩個人而已,是要相互融進兩個家庭。

顧遠鈞再作,好歹也還是她的丈夫,不能因為他們兩個人的事導致一大家子都不高興,那這個年還怎麽過呢?

陸黎想起媽媽說的話,這一次算是他們夫妻生活中出現的一個瓶頸,這次熬過去了,那麽他們的感情就會比先前更堅固。

顧家她必須去。

現在孩子在肚子裏暫時沒事,她也松了一口氣。

再氣顧遠鈞,想想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陸黎自己先走九十九步,然後等他,如果顧遠鈞願意往前邁一步,那麽就告訴他吧,你要做爸爸了。

……

雪下了整半天,從下午兩點開始,到現在暮色将至。

陸黎和媽媽從醫院分開,自己叫了出租車去顧家。

她走進院子的時候,顧家的工人正在掃雪。

嘉怡和慶松在雪地裏瘋鬧,打雪仗,很明顯慶松放水了,被嘉怡砸得滿身是雪,融化了,衣服也就濕了。

顧遠鈞在一邊站着,倚在門口廊柱上,目光在雪地裏兩個人的身上,卻早就穿越到自己的世界裏去了。

他沒想到陸黎自己會來。

當他聽見院落外的車聲,他的視線緩慢移向門口,透過雕花大門,陸黎嬌小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

她今天穿白色的羽絨大衣,脖間圍了大紅色圍巾,頭發綁成花苞形狀盤在腦後。

她很漂亮。即使是吵了架,她這麽出現在他的視野裏,他內心還是會坦誠。

屋裏有人按了電子鎖,門緩緩開了,陸黎進來。

遠遠的看見顧遠鈞,也看見嘉怡和慶松。她站在那裏,笑着,跟他們揮手。

嘉怡看了自己老公一眼,示意他,慶松皺眉,輕輕搖頭,嘉怡咬牙瞪他,他低頭……

然後,他大叫了一聲陸黎,手裏的雪球砸向了她。

顧遠鈞冷眼看着。

陸黎吓壞了,趕緊往後躲,怕他再來,連聲說,“我不加入你們,感冒了,嚴重感冒。”

她可沒那個膽子跟他們瘋鬧。

嘉怡哈哈大笑,蹭了老公一下,和老公擊掌。

不玩了,小黎來了就陪她去。

好冷啊,嘉怡雙手塞進棉衣口袋裏,跑到陸黎跟前,“感冒吃藥了嗎?”

陸黎點頭,“吃了。”

說着眼

睛朝顧遠鈞瞄了一眼,顧遠鈞正看着她,眼神淡淡的,臉色也淡淡的,整個人像沒吃鹽!

“好好的怎麽會感冒呢?你多穿點兒衣服吧。”

嘉怡說着話,伸手給陸黎攏了攏衣領,把她的圍巾理了一下,陸黎的脖子就一點都沒有暴.露在空氣中了。

嘉怡沒有問起她和他哥的事,慶松也自覺地沒有提。

三個人站在那裏,暫時不急着進屋,聊天。

顧遠鈞注視着他們。

良久,他站直了身子,只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進去了。

這樣,三個人的目光掃向他的背影。

嘉怡嘆了口氣,這才問,“你和我哥這次鬧得很厲害?”

慶松冷得眼睛都紅了,唇直抖,沒出息的從身後抱着嘉怡,取暖。陸黎沒回答,他又說,“大舅子那個人,太難搞了,你看我最近頭發掉得厲害就知道了,”

慶松指指自己頭頂,“喏,要禿頂了。”

嘉怡白眼他,“我給你買霸王生發!”

慶松嫣然一笑,抱緊老婆:“好呀。”

陸黎羨慕他們相親相愛,慶松甚至不顧陸黎還在面前就往嘉怡嘴上啄了一口。

嘉怡臉紅,陸黎笑了。

嘉怡蹭蹭她,“先別管他吧,走,先去看爸媽。”

拉起陸黎的手,慶松被抛棄,嘉怡邊走邊說,“你來了就是對的,這樣,充分體現你很懂事,爸媽再不高興,都是不高興我哥。”

……

年夜飯準備得很豐盛。

進去的時候,顧媽和王姐在廚房,陸黎聽見她說,“小黎馬上就進來了,快想想,一會兒怎麽撮合她和遠鈞呢?”

王姐:“我怎麽知道,我又沒有兒子,更沒有媳婦兒,沒做過這種事。”

顧媽:“……”

這時候嘉怡叫了一聲,“媽。”

顧媽轉過身來,看見了陸黎,沒管自己女兒,“小黎呀,來來來,聞聞這個湯香不香,王姐知道你一準兒會回來,特意給你熬的。”

陸黎聞了,然後笑着說,“香。”

嘉怡仰頭,不能直視:“偏心!”說完轉身走開了。

慶松站了一會兒也說,“哼丈母娘偏心,我也要生孩子,我也要補!”說完也走了。

顧媽壓根不搭理那兩個人,“來,小黎先喝一碗。”

這時候顧爸下樓來了。

樓梯上,他看了一眼客廳的兒子,又看廚房裏被婆婆勸着喝湯的兒媳婦兒,然後走到了廚房門口。

“小黎來了?”

慈祥的聲音從身後傳進陸黎的耳朵,陸黎手裏還端着碗,嘴上沾了湯,很不好意思的伸手擦了一下,“爸爸。”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顧爸說了兩句就走開了,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

顧遠鈞在客廳看報紙,對面坐着父親。

顧爸手裏拿着紫砂茶杯,瞪着兒子:這臭德行,像誰呢?

二十分鐘後。

陸黎走到顧爸面前,叫爸爸吃飯了。

顧爸嗯了一聲,然後看向兒子。

顧遠鈞坐在那裏沒有要動的意思,顧爸臉一黑,站起來就先朝餐桌走去了。

陸黎還在那站着,看着顧遠鈞。

他又翻了一頁報紙。

陸黎走過去,在他跟前站着,叫他,“吃飯了。”

他抖了抖報紙。

陸黎心下嘆息,你還想怎麽樣呢?

她彎腰,從他的手裏慢慢的将那份報紙抽出來,再一次說,“吃飯了,別讓大家等。”

顧遠鈞擡眸,看她。

陸黎拉了拉他的袖子,睫毛扇了兩下。那動作算得上央求。

她的手往下,抓着他的大手,沖他笑。

有點腼腆,也有點讨好的。

顧遠鈞心裏暖了一下,也軟了一下。

他站起身來,卻沒再理會陸黎,徑直走向餐廳。

陸黎有點尴尬。

保持那個半彎腰的姿勢,良久,她直起身,也去了餐廳。

涼意,從心底最深處漸漸上湧。

湧上眼眶,卻發熱。

陸黎其實在這個時候已經有點後悔這麽理智這麽懂事的,為了不讓他的家人擔心,在明知道和他關系緊張的時候還來到這裏。

只是此時她已經不能再掉頭走了。

今天她沒來,算不得多不懂事,要是來了再走,那就真是讓長輩失望了。

餐桌上,顧遠鈞坐在她的側面。

陸黎懷着孕,雖然孕吐不明顯,幾乎算是沒有,但是胃口也不怎麽好。

桌上有了慶松和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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