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簡粒的爸爸是南光學園人人聞風喪膽的德育處主任。
他的辦公室桌面上放着成摞的檢讨書，每天前來談話的學生排成隊。
簡主任理着标準的小平頭，帶着黑框眼鏡，目光冷厲如鷹。
他只要站在教室外那麽掃一眼，，班中學生心裏的小九九他便能猜個大概。
關于簡主任的校園傳說有很多。
有人說，他跆拳道黑帶八段，曾一人單挑南光初中部的混混組織——百草會。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約架夜，他單槍匹馬地打得他們心服口服，随後百草會解散。
他甚至将百草會的老大收入旗下，讓他當了學生自管委的隊長，專抓違紀。
還有人說，一向厭惡學生打架的簡主任曾在外校學生來挑釁時，帶着一衆學生會幹部打退了他們。
可是，只有簡粒知道爸爸的真實故事。
她在家裏書房的抽屜裏看過爸爸年輕時的照片。
他穿着立領校服，帶着拉風的黑墨鏡，咬着牙簽，和一群同樣殺馬特的少年站在一起。
不同的是，他的身邊還站着個梳着馬尾的文靜姑娘。
從媽媽口中，簡粒聽過他們的愛情故事。
用一句話總結就是——
南光拽校霸愛上溫柔女學霸，從此洗心革面隐退江湖。
簡粒以爸爸為驕傲，她常和小夥伴們提起爸爸的光榮事跡。
“哎，秦楓，秦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爸是怎麽收拾初中部XX的故事……”
秦楓掰着手指頭認真地數，“有啊。這是第十五遍。”
“阿……”簡粒失落地低下頭，不過很快她又拉着秦楓的手，繼續問，“那你知不知道學校綜合實驗室鬧鬼的故事？”
“知道。是有個學生故意搗亂，拿人體模特吓人，被簡主任一眼識破。”秦楓回答流利，他伸出手比了個數字，“第三十五遍。”
“等等。還有……”
在簡粒開口前，秦楓先接道：“還有去校外網吧抓學生，老板幫忙阻攔被他一腳踢飛。”
“啊啊啊啊！！”簡粒嚎叫了一聲，嘆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了？”
秦楓無奈地笑了笑，“我很難不知道呀，你天天說。”
兩個小豆丁背着書包走在回家路上，不管秦楓知道還是不知道，簡粒依舊樂此不疲地誇着自己眼裏無所不能的老爸。
正在兩人說話之際，一個穿着皮夾克，破洞褲，染着紅色頭發的少年攔住了他們。
他瞥了一眼簡粒，問：“你就是簡主任的女兒？”
簡粒拉正紅領巾，把小隊長的袖标露出來，雙手叉腰，十分霸道地說：“沒錯，就是我！”
“那就對了。”另一邊一個飛機頭少年附和，他貼上紅發少年的耳朵，說，“就是她爸害得我哥受處分。”
紅發少年擰眉，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小男生，指着秦楓問：“我們找這位小妹妹有點私事要談，無關人員請離開。”
‘無關人員請離開’七個字一出口，簡粒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初中部小混混約架的專用語阿！
看着眼前不懷好意的幾人，她方才的嚣張氣焰驟減。
她兩手垂下，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準備時刻逃跑。
但是剛退了一步就撞上了身後的秦楓。
秦楓的手緊緊牽着她的，讓簡粒松了口氣。
她想起之前秦楓單挑小混混的場景，心裏忽然有了底氣。
她再次叉腰，叫嚣道：“你們想幹嘛！我告訴你，我爸可是簡主任。”
“我知道。”少年玩味地一笑，“我找的就是簡主任的女兒，你爸爸讓我哥們背了處分，這個仇得報。”
“處分？那一定是他不遵守校規，我爸從來不随意處罰學生。”
“那我可管不着。拿人錢財，□□。”
簡粒看對方來勢洶洶，一副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的模樣，看來今天是難逃一架了。
她側過臉對秦楓說：“這次我不會偷跑，一起上，我給你打輔助。”
秦楓：？？？
他也側過頭，看着身旁女孩的氣勢，他心裏先是一虛。
他看着眼前的小混混，咽了口唾沫，背後汗涔涔地濕了一片。
上次，是自己運氣好，遇上個只劫財的混混。
這次，秦楓細細分析了對方的情況。
他們都沒穿校服，還染着發，顯然不是學生，而是被人請來的不良少年。
這種人的可怕之處就在于，他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還無所畏懼。
秦楓知道自己和他們之間的懸殊差距。
他又掃了一眼周圍，為了抄近道，他和簡粒挑了條小巷子走。
不過好在，往右一拐，再走十幾米就是大馬路了。
秦楓快速地勘察了地形。
他故意低下頭，怯怯地說：“不關我的事，能不能讓我先走？”
紅發少年一聽，大手一揮，爽快地答應：“走吧。”
“咦？？”簡粒愣了，她盯着眼前人，低聲揶揄了一句，“秦楓，你又當叛徒。”
秦楓沒回答她的話，也沒松開拉着她的手。
他稍稍轉身做出要離開的模樣，待小混混們松懈交談時，他拉着簡粒迅速朝大馬路的方向跑去。
他帶着簡粒邊跑邊喊：“打人了！打人了！有人清錢，欺負小學生啦！！”
毫無準備的簡粒被他這麽一扯，跑了沒幾步，就摔倒了。
秦楓趕忙停下，要将她拉起。
可是他們倆個子小，腿也短怎麽可能跑得過那幾個小混混。
才剛拐過彎，簡粒又摔倒，兩人馬上就被追上了。
為首的紅發少年看着他，笑着說：“喲，你小子還想英雄救美？”
逃跑計劃失敗的秦楓腦袋瘋狂運轉，想着對策。
還好他剛才的呼救引起了正義路人的注意，就在這危急時刻，一個大哥跳進巷子，他指着那群少年大聲呵斥：“你們幹嘛？這麽多人欺負兩個小學生？”
說着，大哥立刻拿出手機作出要報警的模樣。
紅發少年看了一眼摔倒的簡粒，又看了看那個身材魁梧的大哥，帶着自己的兄弟灰溜溜地走了。
大哥跑過去，将簡粒拉起來，他輕聲問：“小妹妹，沒事吧？”
簡粒搖搖頭，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哥哥。”
“嗯。”大哥摸了摸秦楓的頭，又看了一眼巷子另一邊已經走遠的小混混，說，“好了，沒事了，他們走了。你們回家吧，知道回家的路怎麽走嗎？”
“知道！”
“哥哥再見！”
兩人和挺身而出的大哥揮手告別。
待秦楓送簡粒回到家，剛下班回來的簡主任也正好到家。
他看到女兒額角、膝蓋都破了，新校服也被土弄得髒兮兮的。
又看了看一身幹淨的秦楓，蹲下身子拉過女兒，忙問：“小粒這是怎麽了？”
簡粒顯然被剛才的小混混吓到了，還處于迷茫中。
秦楓替她回答道：“剛才我們回家的路上遇到一群小混混，他們說因為簡主任處分了他們的兄弟，所以要找簡粒算賬。”
簡媽媽拿着醫藥箱走來，邊替女兒清洗傷口邊問：“然後呢？”
在秦楓回答前，簡主任又拉過女兒，問道：“你是不是和他們打架了？嗯？”
簡粒搖搖頭，“不是。我是逃跑的時候摔倒了。”
“哎呀……”簡主任長嘆一聲，他從妻子手裏接過棉花球，一邊幫忙擦洗女兒膝蓋的磕傷，一邊說，“他們拿棍子了嗎？拿武器了嗎？沒拿的話不用怕，你可以喊呀，可以咬他們呀……”
聽着簡爸爸的話，簡媽媽是滿頭的問號。
這年頭，還有爸爸教女兒打架的，而且自己還是學校的德育處主任。
她趕緊勸阻道：“別聽你爸的，打架怎麽行，打架不對。”
簡爸爸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打架是不對，但是自我保護總沒錯吧。你跑萬一跑不過呢？像這種人，有時候你越怕，他們反而越嚣張。但是如果一上來，你先鎮住他們，就……”
“就什麽？”簡媽媽止住了他的教導，勸道，“以後遇到這種事，要先想辦法保護自己。這次你做得很好。”
說完自己的女兒，她又轉頭看了看秦楓，問：“小楓呢？小楓有沒有受傷？”
秦楓擡起手，将自己的雙手在簡媽媽面前攤開，說：“謝謝趙阿姨關心，我沒有受傷。”
簡主任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家的，又長嘆了一口氣。
“唉……虎父焉能生犬女……”
這句話一下得罪了家裏的兩個女生。
簡媽媽和簡粒一人一邊拉着他的耳朵，質問道——
“咦？”
“你說誰是狗？”
簡主任雙手舉起，作出投降的手勢，說：“我錯了我錯了，我說我自己，說我自己。疼疼疼……”
他說完這句，兩人才松開了手。
不過，她們還是一個撇嘴，一個瞪眼地看着他。
簡主任只得雙手彎曲着放在胸前，模仿道：“汪汪……”
等簡媽媽替女兒處理好傷口，簡主任拉着自己的女兒走到小區的綠地上。
他對簡粒說：“從今天開始，每天放學後，你要和爸爸學習跆拳道。不過我們學習跆拳道不是為了打架，不是為了比誰強，而是要學會在關鍵時候保護自己，懂了嗎？”
簡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那天起，秦楓站在自己的房間，透過窗戶就能看見隔壁小區的綠地上，簡主任帶着簡粒練習的場景。
夕陽西下，餘晖拖長兩人的身影。
簡主任穿着練功服，大手一揮，說：“橋來橋上走！”
簡粒穿着運動服，在一旁跟着做動作。
簡主任又空踢一腳，紮好馬步，說：“腳踢腳下消！”
簡粒跟着他的動作，搖搖晃晃地勉強支持起自己的身子站好。
簡主任眼睛瞪得如銅鈴，直視前方，他大呵兩聲，迅速出拳。
“哈！哈！”
簡粒有樣學樣，只不過她細細地聲音像剛出生的小貓咪，拳頭也像海綿似的綿軟無力。
簡主任又做了一遍，說：“大點聲，喊出來！”
“哈！哈……”簡粒用盡全身力氣打出一拳，第二拳還沒打出，因為上一拳的力道，整個人都撲倒到了地上。
簡主任一臉無語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兒。
他沒有去扶她，而是淡淡地說：“自己站起來，繼續！”
……
就這樣，簡粒跟着爸爸開始了她漫漫習武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多年後，簡粒帶着自己的女兒練習。
她學着爸爸當年教自己地對女兒說：“跟着我阿！橋來橋上走，腳踢腳下消。”
女兒跟着她紮好馬步。
簡粒在出拳時，許翊正好站在她面前。
他只伸出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拳頭。
簡粒甩了甩手，他的力道也随着加大。
簡粒抱怨道：“許翊！你幹嘛呀！”
許翊笑了笑，說：“從小你就是三腳貓的功夫，還是別教了吧。”
随後他松開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說：“想學咱們就報個班。”
女兒看着柔柔弱弱的媽媽，問：“那她的三腳貓功夫當年是怎麽打退那些混混的？”
許翊微微一笑，拍着胸脯說：“因為有爸爸保護媽媽呀。”
女兒擡起手讨要抱抱，“那我也要爸爸保護。”
許翊沒有理會女兒的動作，他先是攬過簡粒的腰。
又稍稍俯身摸了摸女兒的腦袋說：“現在爸爸當然會保護你。但是，等你長大了，會有人來接替爸爸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