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等她從浴室出來, 馮聽白已經走了。
許懷星站在窗邊眼眸微垂,她伸手拿過窗沿上的煙,熟練地點上, 中指食指夾着煙, 湊到嘴邊咬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緊接着吐出煙圈兒。
就在此時, 門被打開, 馮聽白走進來本想拿走自己的手機,結果看到許懷星站在窗邊吸煙,那熟練的樣子像是老煙槍。
他沉着臉掀開被子,拿走自己手機, 想忍着不說什麽,可還是沒忍住。
“許懷星,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馮聽白聲音發沉, 像深海。
他這話說得像笑話。
許懷星樂了,盈盈火光在她指尖:“我抽煙需要跟你報備?”
馮聽白臉色更沉,他半句話沒說直接摔門出去,許懷星笑出了聲兒:“有毛病?”
走出她卧室, 馮聽白覺得憋屈, 這他媽是用完就扔, 許懷星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院子裏保姆們正在曬被子, 那被子被晾在衣杆上,連成拍, 保姆拿着木棍在上面砸, 馮聽白眼睫微動,當即轉身再次推開許懷星卧室的門。
許懷星一根煙剛抽完,正靠着窗琢磨事兒, 結果就看到馮聽白冷着臉進來,屋內氣溫驟降,他越過她直接把被子抱起往外走,許懷星一個沒忍住開了口:“進習慣了?”
馮聽白看也不看她,徑直往外走。
“這是連我被子都不放過。”
馮聽白聽到她說話,但是沒理。
這兩人都變了,倒不至于變得面目全非,但也變得足夠讓彼此覺得新奇。
許懷星眼尾上挑着靠着窗,整個人看起來倦怠得很,腦子又沒忍住地想到昨晚的馮聽白。
Advertisement
他身材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肩沒那麽寬,力氣也沒那麽大,肌肉線條好像也比以前要明顯,就連那張許懷星日思夜想的臉也變了,變得更凜冽。
之前馮聽白是和煦春光,現在馮聽白是寒冬冰淵。
她想知道這幾年發生了什麽,但她懶得問。
問了能怎麽樣?能改變他們的關系?
不能。
...
下午家裏人要去山裏采蘑菇,許爺爺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便留了保姆在家,許懷星懶洋洋地靠着門框,張揚的臉上挂起一抹笑:“我在家陪爺爺。”
許竹拎起竹筐往外走,邊走邊不忘刺許懷星幾句:“你那是想陪爺爺?你根本就是懶。”
“你不懶你多采點啊。”
“采了也不給你吃。”
“我願意吃你那個?都怕你給我下毒。”
家裏人對她們倆的吵吵鬧鬧已經習慣了,根本沒人管他們,唯獨小豆丁,癟着嘴巴咛咛地抱住許竹的腿:“媽媽,我喜歡二姨,你不要和她吵架。”
許竹一個腦袋兩個大,自從許懷星回來,自己這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又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就開始跟着許懷星屁股後,想到這兒,她說話也沒好氣:“二姨二姨二姨,成天二姨,你也別跟我上山了,在家跟你二姨懶着吧。”
小豆丁太小,聽不出許竹話裏帶氣,只聽到不用上山,還可以和二姨在一塊,便開心地蹬蹬蹬跑到許懷星身前,伸出兩只小肉手,奶聲奶氣說:“二姨抱抱我。”
看着他許懷星心都化了,直接把他撈進懷裏:“你這兒子啊,可比你懂事多了。”
“喜歡吧?有能耐你自己生啊。”許竹。
許懷星不說話了,抱着小豆丁往回走,她還真沒憑一己之力生個孩子的能耐。
下午日頭足,許懷星便抱着小豆丁到院子裏曬太陽,院子裏都是還在晾曬的被子,許懷星便和小豆丁往外走了走,在最外圍的那根晾衣杆上,她看到自己的被子,只看了一眼,便把頭轉回來,強迫自己不要多想。
她有時候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麽那麽喜歡馮聽白,和馮聽白分手後沒想過複合,也沒想過和其他人在一起。
好像這輩子有過馮聽白已經足夠。
許懷星靠在搖椅裏,小豆丁乖巧地趴在她懷裏,兩個人臉上都戴着墨鏡,小豆丁的小墨鏡和許懷星的大墨鏡是親子款,前陣子她去鎮上買得,之前想着送給許竹,可看許竹那張臉,她又不想送了。
現在這樣多好,她和小豆丁戴着,他們兩個嘴巴長得一模一樣,臉被墨鏡罩上遠遠看着小豆丁就像她的縮小版。
馮聽白從外面跑步回來,進門便看到一大一小睡熟,他站在門口,手扶在木門上,遠遠看着不敢上前半步,現在的許懷星即便是熟睡,臉上也帶着明顯的防備,馮聽白很想上前去把她眉心撫平,但最終還是目不斜視地走回房間。
片刻後,又匆匆出來,臂彎裏還搭着毯子,他走到許懷星旁邊,彎腰給一大一小兩個人蓋上,湊近才發現那兩個墨鏡鏡框邊都有顆小心,看着像是同款。
馮聽白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冷靜下來。
他知道許懷星喜歡孩子,也知道許懷星想要畢業就給他生個孩子,生個像他們兩個的孩子。
他轉過身往回走的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看到許懷星睜開眼,看到墨鏡裏劃出眼淚。
暖風迎面吹來,許懷星把毯子往上拉,蓋到小豆丁脖子下,她擡手抱住小豆丁,又拿下巴在他軟軟的頭發上蹭了蹭。
突然間一股強烈地失重感襲來,許懷星覺得自己沒法動彈,整個人都在墜落。
這三年,她一直在失去,失去自己,失去朋友,失去馮聽白。
許懷星勸自己說,她不在乎,不在乎和馮聽白沒有未來,不在乎生命裏不再有馮聽白的蹤跡。
可就在剛剛,馮聽白彎腰湊過來時,那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讓許懷星不知所措。
小豆丁在她懷裏動了動,許懷星立刻回過神來:“想了嗎?”
“還沒有哦。”小豆丁濃濃奶音裏帶着困倦。
許懷星快瘋了。
她想要孩子,想要屬于她和馮聽白的孩子。
“二姨帶你回屋睡。”許懷星起身,小豆丁忙摟住她脖子。
他倆進屋後靠在沙發裏的馮聽白難得地投了個淡淡的眼神過來,下一秒開口:“送他上去你下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許懷星沒理,徑直往前走。
“許筝生前最後一次去的酒吧。”馮聽白。
許懷星脊背僵直,好半天開口:“好。”
等她再下來,馮聽白已經換了套衣服,剛剛的還是運動服,現在的已經是白T、牛仔褲,戴了副金絲框眼睛。
許懷星從沒見過他戴眼鏡,此時看到竟也愣了愣神,他皮囊好,她從來都知道,只是沒想到竟然還可以好到這個程度。
舉手投足像是尺子刻出來,嘴角弧度像是特地測算過,整個人都顯得矜貴,處處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從前許懷星不懂什麽叫性/張力,現在她懂了。
馮聽白比她走得快,很快站在車旁,胳膊搭在車頂,臉上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她:“上車。”
許懷星走過去,沒有很快上車,也像他那樣站在車邊,就那麽看着他,片刻後,馮聽白挑眉,神色輕佻:“等着我抱你上車?”
“算了。”話落許懷星上車。
馮聽白收斂神色也跟着上車,路上半句話不說,後來還是許懷星覺得尴尬主動開口找話題:“你在鎮遠待挺久呀,不用去基地嗎?我記得以前一年你有十個月在基地。”
“改行了,你爸媽沒跟你說?”馮聽白反問。
“我還沒跟他們聊。”許懷星說完,擡眸看向後視鏡,她眼尾上翹,馮聽白看了眼,他知道許懷星哪兒變了,那張臉的五官沒變,但整張臉稚氣褪去,只剩下藏不住的媚意。
她說完,馮聽白沒接話,車內再次陷入無盡尴尬,許懷星低頭看自己新做的美甲,上面是星星和月亮,這款美甲名字好聽,叫——星辰大海。
許懷星突然擡頭:“你不是說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馮聽白怔住,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骨節泛白,很快,他笑了,笑得浪蕩,像個游戲人間的二世祖:“心裏的星辰沒了,索性天上的也不要了。”
車內再次安靜下來,車窗降下一半,暖風徐徐吹來,吹得許懷星清醒許多,她沒忍住地拿煙點了根,馮聽白餘光看到她動作,但沒攔,等她抽完一根抽第二根。
馮聽白問:“煙瘾這麽大?”
“嗯,”許懷星:“總得拿煙瘾戒對你的瘾。”
當然,對馮聽白的瘾沒戒掉,煙瘾也一直跟着她。
馮聽白以前抽煙,後來許懷星走了,他再也沒碰過煙,但沒想到許懷星開售抽煙,抽得是他當年最常抽得那款。
鎮子不大不小,人多車少,總得車讓人,走走停停到‘夏至’酒吧已經是半小時後,酒吧年久失修看着破落,木門堪堪擋住裏面,那搖搖欲墜的模樣,估摸着擋不了多少年歲。
兩人下車,許懷星徑直走向酒吧,馮聽白在她身後沒往前走,靠着車門看她過馬路,在她去推‘夏至’木門時,喊她:“許懷星。”
許懷星回頭,看到他安靜的樣子下意識摸兜,又想抽煙了。
隔着條馬路他問她:“許筝這事兒要真不怪馮奕,我跟你能不能重開一局?”
隔着條馬路,他看到她笑了,聽到她說。
“馮聽白,當年我走除了許筝那事還有別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銀河英雄傳說》田中芳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