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湖人都說長生閣能使人長生不老,傳聞一出不少人是趨之若鹜,有确信的有懷疑的亦有好奇的,無不是想進閣一探究竟。
後又有傳,長生閣中高手如雲,大多皆為男子,且個個手段狠辣,凡是闖閣之人都沒有活着出閣的可能,也因這一說法才将那些意圖入閣探個究竟的想法弱了下去。
長生閣因此在江湖中地位拔高,甚與四方會齊并。雖有人心不服,但也怯于當下,不敢如何。
長生閣位于郊隍城外,由數座高閣相組而成,四周圍牆環繞,閣前兩道青石臺階,碧瓦朱甍,堪比皇城一般壯觀。
辘辘的馬車聲緩緩停在青石臺階下,車簾被一只如玉般無瑕的手撩開,江明月神色淡漠,視線掃過迎來的女子,優雅地下了馬車。
“少主,閣主吩咐屬下來請您去書閣一趟。”聶青頭顱垂得極低,視線落在自己的腳尖上,不敢有絲毫逾越。
江明月仿佛未曾看見她,臉上毫無波瀾,腳下未停,越過女子往臺階上走去。
沒人敢攔他也沒人再敢多說什麽,直至男子進了閣莊聶青才敢擡起頭,她看了眼馬車旁面容麻木的黑衣男子,轉身跟着進了閣莊。
該去跟閣主通報一聲才是。
偌大的卧房中,江明月從容不迫地将玉瓶中的精素倒入盛着清水的銅制容器中,清水肉眼可見的變深,他擡手指尖在指腹一按,往水裏滴落一滴鮮血。
泛黑的清水瞬間變作深紅。
江明月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圓盤,只是剛打開,裏面的蠱蟲便急不可耐的湧出來,一拱一扭的爬到男子手心處,肥碩的蟲身愈發晶瑩透明。
只在男子微涼的手心中呆了不到片刻便被扔到了容器中。
深紅色的水面濺起小小水花,若不是蠱蟲游動時産生的水紋,恐怕沒人注意到那血紅的水中還有東西。
江明月垂眸睨着容器中的蠱蟲,随後撇開眸子,緩步向貴妃塌走去,邊走着邊擡手将披在身上的綢緞外衣脫下,衣裳滑落至地氈上。
他解下玉帶任由衣衫松垮,慵懶地斜卧在貴妃塌上,墨發如黑霧一般在塌上散開,松垮的衣衫随着男子的動作将紅色花紋的貴妃塌鋪成一片白,黑白極端的兩個顏色襯托着男子雕琢般的玉顏,美的驚心動魄。
江明月将手枕在臉下,房中靜谧的沒有一點聲響,屋外也沒有半點蟲鳥的叫聲,只因每擱一段時間便會有人來清理一次,将那些對他來說聒噪的生物消之殆盡。
男子漆黑如夜的美眸半阖,冰眸隐約透着絲絲迷離,視線靜靜地落在花紋細致昂貴的地氈上。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叫他心緒難定之人,想來他還多次幫了她,不知報答便罷了,還避他如蛇蠍,當真是不知好歹。
尤其是那雙招子,就跟稚童一般,望着他時莫要說貪念,連驚豔都未曾瞧見過,呵,莫不是故意為之,想着這般自己能記住她些許。
嗤,當真教人不快。
“等蠱蟲成型定叫你好看。”男子美眸微眯,薄唇輕吐殺意。
“叩叩”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江明月周遭的溫度驟然下降,森冷的目光向房門看去。
門外的聶青似有所感,敲門的動作猛地僵住,她咽了咽口水,忍下那令人顫栗的寒意,硬着頭皮恭敬道:“少主,閣主讓屬下來請您盡快過去一趟。”
房內久久的平靜讓聶青心生不安,雖說她是閣主身邊的得力部下,可屋裏那人可是長生閣的少主,向來是想殺便殺,哪怕閣主在場他都無須留面,上一個與她同位的女子可不就是惹了他不快而喪命的。
這般想着聶青起了退意,她腳下微動,正想離開再去通報閣主時,房中忽然想起男子淡淡的應聲。
只是極為随意的一聲,稍有雜音都能掩蓋過去,聽力敏銳的聶青眉頭松開,低頭恭敬道:“那屬下先行告退。”
屋內再沒了應聲,聶青擡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轉身離開了男子的住所。
江明月從貴妃塌緩緩撐起身子,赤着雙腳,蓮步走到屏風後,透過屏風倒映出細微的影子,依稀可見男子将衣物盡數褪去,修長的身軀,精致分明的鎖骨,腰腹線條優美,哪怕長年練功也沒生出那些不該有的粗肉。
他挑起備好在一旁的長衫,遮住了誘人的軀體,待準備好一切後,江明月走到放置容器的桌案前,瞥了眼鮮紅的水面。
見水面沒動靜,他伸出手指在水面劃過,原本平靜的面上即刻泛起漣漪,男子不再理會,漫步出了卧房。
高聳的銅門呈橢圓,褐黑色的門身布滿是詭異的花紋,中間圖騰似蛟非蛟,倒更像盤踞門上的毒蛇,燈籠般大的眼睛鑲着兩顆碩黑的珠子,泛着陰毒的冷光。
門前還有兩個穿着黑衣的門衛,見不遠處緩緩而來的男子,他們迅速半跪在地。
“恭迎少主回閣。”
兩人說罷便站起身齊齊推開了厚實的銅門。
入眼的是四面貼牆的書格,高至屋梁,格中書籍整齊并排,淡淡的墨香味飄至而出,書格前一女子正坐于高梯之上,手中拿着本書似看得入迷。
江明月眉目間透出一絲厭意,走進書閣的同時身後銅門悄無聲息的關上,書閣上方有個三尺寬的天窗,剛好便照射在女子看書的位置。
女子側臉莫約二十來歲的模樣,眉眼安靜儒雅,任誰都猜想不到這人便是殺戮肆意而得名的長生閣閣主江鶴,如今年過四十的年齡與模樣卻極為不符。
“晌午我讓聶青喚你過來你怎沒過來?”女子将書翻了一頁,聲音聽不出喜怒。
江明月并不想在這多待,亦不想多說一句廢話,聲線冷漠:“不知母親喚我來何事?”
翻書的手一頓,江鶴眸子擡起:“怎麽,就這般不願與我多待?”
男子眉宇間的厭煩愈發明顯。
她恍若未見,繼續翻看着手裏的書籍,漫不經心地問道:“為何此番沒能将那鹿皮圖帶回來?”
“母親也曾說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怪便怪母親太過輕視對手,讓那般殘次品上臺,不過幾招便敗了。”江明月毫無忌憚的嘲諷。
江鶴并不在意他的語氣,反而贊同的點頭:“确實輕敵了。”
“那,為何不尋了機會将圖奪回來?”
江明月耐心已然耗盡,只留下一句“我自有定奪”便轉身離開了書閣。
女子頗有深意的目光擡起,落在那離去的背影上,片刻後,将手裏的書置入書格中,順手取下了另一本。
回到卧房的江明月直直走到放置各種蠱盤的幾案前,深眸掃過不同顏色的蠱盤,最後定在最末尾的一個豔紅顏色之上。
他拿起蠱盤打開,裏頭呈妖紅色的蠱蟲微微扭動,他将蠱蟲拿起放于手心之上,不過片刻,蠱蟲便隐入了掌心之中。
江明月眸底暗色漸深,手合起握成拳,蓮步走到銅鏡前,親眼目睹銅鏡中的臉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眼下的淚痣化作豔紅繞上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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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沈搖星細細數着手裏的銀兩,數來數去都覺得不對勁:“你給少了罷?”
明明她剛捉來的刑犯值十五兩銀的,這給的算來算去都少了五兩銀。
站少女面前的衙差翻了個白眼:“已經不少了,小姑娘你可不能太貪心吶。”
那般壯的女人怎可能是這看起來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收拾的,想來是蹭了哪位大俠的便宜,拉着人過來讨賞。
十兩銀都是給多了,衙差不屑地想。
沈搖星不知她心中所想,反正不對數就不行!她拿出随身攜帶的通緝令展開,指着那上面的賞銀數道:“明明是十五兩銀的,你給少了五兩。”
衙差臉上有些不耐煩,直言道:“人都不是你抓的,你怎好意思在這跟我讨銀兩!”
“人不是我抓的難不成是你抓的啊?”
衙差懶得再理會她,兇神惡煞地推了她一下:“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抓你進去坐牢!”
少女身子紋絲未動,沉默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半晌,而後越過她,将那來不及收監的壯實女人像提麻袋一樣從地上提起來,轉身默默往外走去。
衙差被少女那般力氣驚得愣在原地,反應過來連忙上前阻攔,最終還是将剩餘的銀兩還給了她。
熱鬧的街市上,沈搖星邊走着邊數着錢袋裏的銅板,最後那一兩衙差沒了整銀,只有這些銅板湊數,這一個個數得她眼都花了還沒數齊。
“六十七...六十八...”
少女一路低頭默數,在路過一處人跡罕見的街道時,那一聲聲威脅與呼救聲都未曾注意,直到男子撲倒在她身旁,沈搖星被吓得一激靈,忙将數了一半的錢袋藏到懷兜裏。
低頭看向倒在她面前的人。
恰在此時男子擡起了頭,那是一張極為妖治的臉,尤其是眼下圍繞在眼尾處那朵彼岸花般豔紅的紋路,讓他本就妖治的面容更是勾魂奪魄。
“姑娘您救救奴家罷......”似受了莫大的驚吓,男子低柔的聲線微微顫着,水意淺淺的眸中皆是懇切之意。
“......”這哪來的妖精?
沈搖星瞥了眼他身後不遠處那群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的人,又看了眼地上哪怕衣衫微亂略顯狼狽都掩不住那周身妖氣的男子,沉默了。
默默摸了摸懷兜裏的銀兩,少女往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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