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有錢人總是很會享受,因為他們有條件去享受。
闫鐵珊身為山西首富,他的居所‘珠光寶氣閣’,光聽名字,就知道一定會非常的富貴豪華。他還很有品味,并非一味地追求華麗,來彰顯自己的身家,珠光寶氣閣內部的建築風格,反而更偏向于優雅與韻味。
在随從的引領下,苗七四人走過長長的九曲橋廊,來到了擺放酒筵的水閣。
水閣四面環繞着荷塘,放眼望去,藍天碧水,綠葉紅花,美的仿佛一幅畫卷,叫人心曠神怡。
一陣清風從水面吹來,卷着荷花特有的清香氣息,溫柔的撲打到苗七四人身上,連西門吹雪身上的殺氣,都仿佛被這陣風給吹散了一些。
客人已經到齊,但酒筵似乎還要等一會兒才開。
因為正主還未到場。
正主雖然還沒到,但閣內卻有三位陪客招待苗七等人,這三位陪客分別是珠光寶氣閣的管事霍天青、關中聯營镖局的總镖頭馬行空,以及一位闫家的西席,蘇少卿。
苗七并不擅長與人寒暄,西門吹雪沉默寡言,花滿樓還沉浸在這片廣闊美麗的天地間,也就只有陸小鳳,同這三位陪客聊得火熱。
期間,不免有人試圖與苗七搭話。
這個主動搭讪的人是蘇少卿,據說是個舉人,可苗七卻覺得,他一點兒都不像是讀書人,反而像是江湖俠客,他的身上沒有分毫酸腐氣,反而十分灑脫,那種灑脫,苗七只在一些年輕的江湖俠客身上能感受到。
說實話,這個蘇少卿講話非常風趣,很能勾起苗七的交流欲。
但出于某些原因,苗七不得不壓下想要回話的念頭,只高冷狀的點了點頭,當做回複。
苗七原以為,在自己這裏碰壁之後,蘇少卿多多少少應該會有一些灰心,但沒成想,他不但沒有絲毫‘吸取教訓’,還反而是又選擇了另一個更有挑戰性的搭話目标——西門吹雪。
“久聞西門莊主大名,今日有緣得見,實乃少卿之幸……”
見狀,苗七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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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實在是勇氣可嘉呀。
講真,西門吹雪要是會應蘇少卿一個字,苗七就敢當場把面前的杯子給吃——
“你習劍。”
淡淡的掃了一眼蘇少卿舉着酒杯的手,西門吹雪肯定道。
大概沒料到西門吹雪真的會回應自己,而且一出聲就戳穿了他文人的假身份,蘇少卿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下意識順着西門吹雪的視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是了,這只手,一看就不是文人的手。
只有用劍的人,才會習慣性将指甲修剪的如此整齊又圓滑,也只有常年用劍的人,指尖才會留下那種獨特的薄繭。
蘇少卿到底還是年輕,臉皮還比較薄。
被人當面戳穿了假身份,還是被西門吹雪這樣一位,幾乎是所有用劍的年輕俠士心目中偶像的人,戳穿身份,頓時讓蘇少卿亂了陣腳。
蘇少卿是習武之人?
苗七有些詫異的挑起眉頭,仔細感受了一下。
但奇怪的是,他并未察覺到蘇少卿的身上有任何內力波動。
他當然沒有懷疑西門吹雪的判斷,而且,蘇少卿表現出了這麽明顯的慌亂,就已經足以證明,西門吹雪沒有說錯。
只是好奇,蘇少卿究竟是用了什麽辦法,才能将氣息收斂的如此幹淨。
同在一張桌,苗七他們這邊所發生的情況,自然也落到陸小鳳等人眼中。
見蘇少卿神色慌張,霍天青趕忙出言圓道:“大夥兒有所不知,咱們蘇西席不僅有功名在身,與武學方面也頗有成就,堪稱是文武雙全,若非如此,大老板又怎麽會請這樣一位年輕人做府上的西席呢?”
陸小鳳笑了笑,正待出聲幫霍天青一同圓場,卻忽聞水閣外,傳來一陣又尖又細的笑聲。
“哈哈哈,俺來晚了,讓大夥兒久等了……霍總管,快去叫人擺酒擺菜!”
卻是闫鐵珊終于前來赴宴了。
霍天青和蘇馬二人趕忙站起身來,齊齊同闫鐵珊問了聲好。
看到陸小鳳和花滿樓也站起身後,苗七猶豫了兩秒,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和衆人一起,對闫鐵珊抱拳行了一記見面禮。
他其實還挺想學西門吹雪,坐着不動,板着一張高冷臉擺個譜呢。
在行禮的同時,苗七的一雙眼睛,忍不住的在闫鐵珊的臉上和脖子上打轉。
聽說,這人是個太監?
抛開那尖細的嗓音不提,光從外表看來,倒是看不大出來啊。
大步走進閣內,闫鐵珊在站定之後,先是仔仔細細的打量了陸小鳳一番,然後才笑道:“俺說怎麽遠遠瞧着,好像哪裏不太對呢,陸小鳳,你的眉毛怎麽只剩下兩條了?”
闫鐵珊的口音也有些古怪。
他的嗓門兒明明很尖,卻非要壓低了聲音,努力顯得自己說話的聲音很粗壯,口音也有些太過刻意化,比很多土生土長的山西人還要濃重。
苗七覺得,自己的官話可能都要說的比闫鐵珊好。
不過,這人應該不會是青衣樓的樓主吧。
連最簡單的僞裝都做的這麽爛,怎麽看,闫鐵珊都不像是那種老奸巨猾,滿腹陰謀詭計的人。
陸小鳳擡手摸了摸胡茬,有些幽怨的瞥了瞥西門吹雪,然後幹巴巴的對闫鐵珊‘解釋’道:“俺前幾天喝了酒沒錢付賬,所以老板娘就把俺的胡子刮去當粉刷子了。”
老板娘·西門吹雪冷冷的看了陸小鳳一眼。
陸小鳳恍若未覺,還在跟闫鐵珊敘舊。
很快,酒菜便擺上了桌。
闫鐵珊用來招待客人的酒,自然是難得的好酒,菜,也是精致的好菜。
但很可惜,今天這頓酒席,他們是注定吃不安生的。
因為陸小鳳的耐心向來說不上很好。
剛一結束客套,他就直奔主題,向闫鐵珊發問起來。
“大老板是山西本地人?”
闫鐵珊連聲應是。
陸小鳳又問:“卻不知嚴總管又是哪裏人。”
聽到嚴總管三個字,闫鐵珊的臉色猛地一變,眼中明顯的閃過一絲警惕。
苗七和花滿樓幾乎是同時放下酒杯,提高了警惕,然後默默的觀察着局勢。
不待闫鐵珊反應,陸小鳳咄咄逼人的繼續說道:“大老板想必是認得這個人的,那還請你幫忙轉告他,就說他有一筆幾十年前的舊賬,現在已經有人打算找他要了。”
表情扭曲了一瞬,闫鐵珊突然一拍桌子,叫道:“霍總管,送客!”
說罷,他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水閣。
西門吹雪動了。
坐在他身旁的苗七,幾乎都沒能看清他的身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西門吹雪就已經攔在了闫鐵珊前方。
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闫鐵珊面前,手甚至沒有去碰腰間的佩劍,便已經吓得闫鐵珊面無血色,驚慌失措。
“你、你們想做什麽?”
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闫鐵珊強裝淡定的扭頭,怒聲沖陸小鳳質問道:“俺好心好意的招待你們,你們不領情也就罷了,難不成還想動武麽?”
不慌不忙的走到西門吹雪身邊,陸小鳳笑道:“大老板誤會了,我們只是想和你好好談談舊事而已。”
聽到舊事二字,闫鐵珊仿佛被戳中了什麽逆鱗,臉上的怒火在也無法掩蓋,他下意識望向霍天青等人,打算尋求幫助,卻發覺,這三人早已被苗七和花滿樓鉗制住,連自身都難保,又談何來幫他解圍?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來講,闫鐵珊應該會放棄抵抗,老實坦白。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擺出了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勢。
“俺跟你們沒什麽好談的舊事。”哪怕前一秒,闫鐵珊還因為西門吹雪的威脅,而冷汗直流,但只要提到那所謂的‘舊事’,他就仿佛被打了雞血一般,無所畏懼。
或者說,是怒火壓制住了恐懼。
陸小鳳目光微閃,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後突然沒頭沒腦的對闫鐵珊說道:“大老板你放心,我們不是那一邊的人。”
闫鐵珊沒有吭聲,只是半信半疑的看着陸小鳳。
“咱們也是老相識了,你應該也清楚我陸小鳳的為人吧。”陸小鳳先是打了把交情牌,随後,又好聲好氣的對闫鐵珊勸道:“倘若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咱們好好說開來不就好了麽,鬧成這種場面,也絕非是我所願。”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闫鐵珊自然不會再無動于衷。
他又不是真的沒腦子。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是陸小鳳他們占據絕對的優勢,闫鐵珊只有兩種選擇,要麽任人宰割,要麽拼個魚死網破。
他原本是準備選後者。
因為關于那件舊事,他根本就沒什麽好說的。
但是聽陸小鳳這話裏邊兒透露出來的意思,這件事,似乎還有緩轉的餘地。既然有餘地,他自然不會再堅持跟陸小鳳等人拼個你死我活……咳,主要是拼了也沒用。
西門吹雪的厲害,他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卻聽說過無數次。
見闫鐵珊态度有所軟化,陸小鳳暗自松了口氣,扭頭沖苗七使了個眼色。
說實話,他們會擺出這種強硬的姿态,其實只是為了吓唬一下闫鐵珊,并沒有真的打算動手,在真相沒有解開之前,陸小鳳可不希望因為誤會,而傷及無辜之人。
現在,闫鐵珊既然願意跟他們好好談,那他們自然也要表達一下誠意。
收到這記眼神,苗七才将雙刀從馬行空和霍天青的脖子上,緩緩挪開。
為防出現變故,放開這兩人之後,苗七仍舊保持着十足的警惕,刀尖一直充滿威脅性的指着這二人身上的命穴。
收到陸小鳳的示好,闫鐵珊這才主動開口道:“說罷,你想知道什麽事?”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拿了金鵬王朝的寶藏,并且背叛了大金鵬王。”
聽到陸小鳳這句話,闫鐵珊臉上立馬露出一抹滿含譏諷的笑容,嗤道:“寶藏是在我手裏,但那是先王托付給我的東西,是拿來——”
他話剛說到一半,異變突生!
一道寒芒從闫鐵珊背後的荷塘竄出,直直襲向他的心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