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眼下大概是亥時左右,夜色已深。
但今晚是月圓之夜,月色格外的明亮,明亮到讓陸小鳳等人能夠清楚的看到,廟門外數丈距離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在場的又都是五感極其敏銳的習武之人。
按理來說,如果有人靠近,他們不可能一點動靜都察覺不到,除非——這人的內力,要比在場的所有人都高深!
所以,在聽到這道陌生的聲音之後,所有人都如臨大敵,紛紛面露驚疑之色。
除了立馬認出來人身份的苗七和花滿樓。
花滿樓莞爾一笑,對已經擺出備戰架勢的獨孤一鶴等人笑道:“大家不必緊張,來的是一位朋友。”
聽到花滿樓這麽說,陸小鳳便立馬放下了警惕。
闫鐵珊等人卻還有些遲疑不定。
“阿七。”
覺察到人群中仍舊稍顯緊張的氣氛,花滿樓扭過頭去,沖坐在自己旁邊的苗七輕喚了一聲。
苗七嘴角一抽,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身來。
頂着陸小鳳等人好奇的目光,他慢吞吞的走到門口,然後拖着嗓子,沖面前看不到任何人影的空地叫道:“大晚上的就別裝神弄鬼吓唬人了,快出來吧。”
話音剛落,一道白影就迅速從遠處掠到了苗七面前。
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苗七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問道:“你來做什麽?”
不是說好了不會再随便出現在他面前,給他添堵的麽。
“抱歉,突然遇到了一些意外狀況。”
玉羅剎笑了笑,大致同苗七解釋了一下自己突然現身的原因,然後擡起右手,略帶讨好的對苗七笑道:“我知道你晚上沒有吃好,所以特地給你帶來了幾份合芳齋的糕點。”
苗七晚上确實沒有吃好。
其實不止是他,廟內的其他人也都沒有吃好。
晚飯那個點兒的時候,大家夥正忙着蹲守紅鞋子,根本就沒空去好好吃飯。
所有人都是随便啃了幾口幹糧先墊着肚子。
雖然廟裏邊兒有闫鐵珊提前叫人準備好的食物和水,但在剛才那種情況下,苗七又哪裏會有胃口去吃東西?
玉羅剎這招‘美食計’實在是用得恰到好處。
一來,苗七這個點兒正餓着肚子呢,很難去拒絕食物的誘惑;二來,這合芳齋的糕點嘛,是苗七除了魚之外,最喜歡吃的東西。
所以苗七不會拒絕玉羅剎的這份殷勤。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吃人嘴短啊。
收了‘好處’的苗七,當然也不好再繼續給玉羅剎甩冷臉。
“咳咳,有什麽事咱們進去再說吧。”接過那盒糕點,苗七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還算客氣的架勢,把玉羅剎請到了廟內。
陸小鳳等人一直在偷偷的觀察打量着玉羅剎。
當然,在确定對方是友非敵的情況下,這種打量并不會帶有任何不好的涵義,他們只是對這個忽然冒出來,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感到非常的好奇罷了。
可惜苗七并不打算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在一番極為簡短的相互介紹之後,苗七便迫不及待的向玉羅剎問起了正事,“你剛才提到的意外,是不是和紅鞋子有關?”
“嗯。”玉羅剎略一颔首,對滿懷疑問的衆人解釋道:“公孫蘭背後的人已經發現了她的失蹤,并且開始派人展開搜查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找到這裏來。”
公孫蘭背後竟然還有人?
聞言,陸小鳳下意識的朝被丢在牆角處的公孫蘭看去,在捕捉到公孫蘭眼中閃過的那絲喜色後,他就明白,玉羅剎的這番說辭并無虛假。
“這可真是一灘深不見底的渾水啊。”陸小鳳苦笑着感嘆了一句,然後,試探性的向玉羅剎詢問道:“不知閣下能否透露一下,那公孫蘭身後之人的來歷?”
“可以是可以,只不過——”
玉羅剎挑起眉頭,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獨孤一鶴,以及站在他身後的三英四秀,輕笑道:“不能是現在,也不能是在這裏。”
他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清楚到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看明白,而且,這一舉動中,還明顯的帶着幾分針對的意味。
聯想到之前在闫鐵珊替石秀雪說好話、打圓場時,玉羅剎所說的那句話,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都能猜到玉羅剎為什麽會針對他們。
花滿樓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玉羅剎這樣做,雖然會顯得有些斤斤計較,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為那位石姑娘方才對苗七的态度,确實是過分了一些。
連身為朋友的他,都會為苗七感到不平,又更何況是玉羅剎呢?
被這樣針對,獨孤一鶴的臉色當然不會太好看,但他并沒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滿之色。畢竟,不管玉羅剎怎麽做,都是一件無可非議的事情。
人家原本就沒義務給他們提供消息。
石秀雪倒是一臉忿忿的想要發作,卻被眼疾手快的蘇少英給按了下來。
覺察到再次緊張起來的氣氛,陸小鳳摸了摸胡子,趕忙岔開話題,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家還是先讨論正經事吧,那個公孫蘭到底該怎麽處置啊。”
“這件事沒有讨論的必要。”玉羅剎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反問道:“倘若沒有阿七提供的消息,你們能抓到公孫蘭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在苗七提供幫助之前,陸小鳳他們哪怕是傾盡了全力,也半分線索都沒有查出來。而這整件事情中,除了苗七之外的所有人,只不過就是在最後抓捕行動的時候,起到了一些作用。
“所以。”斂起嘴角的那絲笑意,玉羅剎向前一步,目光冷厲的從獨孤一鶴和三英四秀身上掃過,寒聲道:“要怎麽處理公孫蘭,該由阿七來決定。”
每一個被玉羅剎視線掃過的人,幾乎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驚懼之色。
因為玉羅剎的眼神中,還帶有毫不掩飾的殺意,其氣勢之強盛,連沙場出身,劍下斬殺之人不下于百的獨孤一鶴,都感到難以抵抗。
三英倒還好些,雖然被吓得有些腿軟,但好歹沒有露出太多怯色,而承受力較弱的四秀,已經忍不住瑟瑟發抖了起來。
“好了。”苗七滿臉無奈的伸出手,扯了扯玉羅剎的袖子。
在苗七出聲之後,玉羅剎便立馬收回了視線,周身的寒意也瞬間煙消雲散,而當他轉過身來,面對苗七的時候,臉上甚至已經挂上了溫柔的微笑。
其變臉的速度之快,讓站在一旁的陸小鳳嘆為觀止。
“我已經叫人備好了馬車。”
握住苗七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玉羅剎低下頭,低聲對苗七解釋道:“這裏不是久留之地,不出半個時辰,那些人就能找過來。”
瞟了眼還沒緩過神來的獨孤一鶴等人,又看了看花滿樓和陸小鳳,苗七才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你準備了幾輛馬車?”
闫鐵珊和獨孤一鶴那邊倒是不用擔心,人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苗七也不太想跟他們待在一起,畢竟剛剛才鬧過不愉快,繼續相處下去,要麽是引起更多的摩擦,要麽就是兩邊都尴尬。
但是陸小鳳和花滿樓……
順着苗七的視線望去,玉羅剎了然一笑,回道:“放心,我也為你的朋友們做了準備。”
半個時辰後。
一隊衛兵裝扮的人找到了這座位于荒郊野外的破廟。
廟裏早已空無一人,只有一堆早已熄滅的篝火,和一雙未被完全燒毀的紅繡鞋,鞋子上繡着的貓頭鷹圖案,被燒的幾乎無法辨認。
十幾裏地外的官道上,三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在夜色的遮掩下,徐徐駛出了陝南地界。
“公孫蘭竟然是南王的人……”
寬敞又布置的十分舒适的馬車內,苗七一邊斜靠在軟墊上,翻看着玉羅剎遞過來的那封密信,一邊若有所思的嘟囔道:“那我就不能随便把公孫蘭交給官府了。”
苗七不了解官場,可是想也知道,像南王這種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一定不會有人敢輕易的得罪他,如果讓官府的人知道,公孫蘭是南王的人,他們十有八九會偷摸的給南王通風報信。
到時候,他的目的不一定能夠達成,還很可能會惹得一身麻煩。
“你忘了,花滿樓有位兄長在朝廷任職麽?”
擡手在苗七的腦袋上揉了一把,玉羅剎笑眯眯的提議道:“你可以請他幫忙,把公孫蘭交到一位信得過的人手中。”
揮開玉羅剎遲遲不打算撤開的手,苗七沒好氣的哼道:“你給我适可而止一點啊。”
這老流氓之前趁機摸他手,吃他豆腐的事兒,他可還記着呢。
收回手,玉羅剎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然後在苗七臉色變冷之前,迅速開口,把苗七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方面。
“這件事你想告訴陸小鳳他們麽?”
“看情況吧,他要是不問,那我就不說。”低頭又掃了眼那封記載着公孫蘭與南王府私下來往的密信,苗七擰了擰眉頭,心情有些沉重。
苗七不是真的沒有腦子,也不是什麽事情都不懂的傻白甜。
一個位高權重的皇室親王,按理來說,不應該和公孫蘭這種人有任何交集,而且,公孫蘭還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
她是一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女魔頭。
這倆看起來不搭邊的人會湊在一起,肯定是有貓膩的。
苗七當然也有好奇心,但他的好奇心可沒陸小鳳那麽旺盛,比起去研究這其中的貓膩,苗七更在意的是,該怎樣确保公孫蘭會被順利的送上斷頭臺。